凑见百道夫子快步走来,花花跳下石狮,跑到他的面前,跳进他的怀里,“夫子你来了。”
近来,花花长了不少肉,百道夫子刚抱上就觉得累,“花花,你能自己走吗?”
“给我买三个苹果。”花花伸出四根手指。
“好。”百道夫子摁下花花的一根手指,把它放在地上,轻声细语,“这才是三。”
花花看着露出来的三根手指,皱眉,“三!”
“雪兄久等了。”百道夫子走出道观,见雪千秋出神地望着高处刻着划痕的树干, “山中鸟兽成群,野性难驯,再野也野不过我这只祥瑞。”
花花的手指在三和四之间来回变换,“这是三,那这个是几?”
“不对,这是四。”雪王展开两只手,看着上面的十根手指,“这才是十。”
“是十。”花花高举四根手指。
百道夫子露出八颗牙齿,招呼雪千秋下山。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好走,雪千秋和百道夫子边走边聊,聊起比赛的场地。百道夫子诚恳,“侯爷从来没有说过比赛场地在何处,我也无从得知。”
雪千秋换个问法:“六府来蜀楚比赛,何地能容乃这么多选手?”
“蜀楚地大物博,总有能容纳这么多人的地方。”百道夫子伸手推开横在面前的树枝。
雪千秋:“夫子要参与此次比赛?”
百道夫子:“清风道观的道士都有个臭毛病,喜欢看热闹,不喜欢参与其中。”
雪千秋惋惜:“可惜了。”
百道夫子:“身在局外也能探得其中奥妙,并不可惜。”
雪千秋:“夫子误会了,我是在为我自己可惜。”
百道夫子:“世事总有不如意的地方,少点可惜,多点珍惜。”
雪千秋看着百道夫子远去的背影,你以为你可以做局外人?
进到城中,雪银舞踮起脚寻找百道夫子的身影,“夫子不见了。”
“他每天都会去去城里找人,不用管他…”花花小声嘟囔,举着四根手指头问,“这是十?”
“是你的苹果。”雪银舞把一粒苹果放在花花的手心,“领主,领主,前面那家饭店好热闹,我们去哪里吃吧。”
雪千秋点头。
店内人影重重,几人跟着小二的指引上了二楼,选定廊上的座位,往下可以看见一楼的情况,往左可以看见窗户外大街的情况。桌子四四方方,小二端来一口铜锅,锅里放着凝固成形的红橙色的油块,周围围着一堆辣椒、姜、花椒。小二拎起右手的铜壶,橘红色的液体从壶嘴里涌进锅里,锅里瞬间变成红色,就好像盛着一锅鲜红的血。
雪千秋别开眼。
小二右手打开铜锅底下的小门,塞去黑炭点燃,黑炭燃烧,锅里冒泡。拿起桌上的的菜一股脑儿倒进锅里。锅里升起的热气遮挡住雪千秋的视线,辣椒的气息窜进鼻腔,雪银舞和雪王边吃边喊辣,雪千秋对锅里翻滚的食物毫无兴趣,看向楼下戏台。
一楼中间搭着戏台,艺人在台子上左右走动,旁边的艺人唱着听不懂的曲子,艺人宽大的袖子抬手掩面,放下时脸上的脸谱却换了个模样。台上表演的艺人侧头换面,扭头看见二楼往下看的人,与其对视一眼,收回目光,跳下戏台,走到食客面前,快速换脸,上头的客人丢给表演的艺人一些铜钱。
雪千秋收回目光,看向身侧啃着苹果的花花,“观中除了你们七只之外,还有其他的祥瑞?”
花花嘴里包着苹果,口齿不清,“长成花花这样的才叫祥瑞,其他的不叫祥瑞。”
雪千秋拿起布袋里的苹果放在花花面前,“双目发光的叫什么?”
“精怪。”花花看着苹果双眼放光,丢掉手中的果核,抢走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大口,“子时过后,精怪夜行。”
子时?
昨晚回到房间时临近子时。雪千秋继续问,“这些精怪是观中养的?”
花花咽下嘴里的苹果,正要回答,表演的艺人走到雪千秋面前,抬袖遮面换脸。
雪千秋急于想知道更多关于精怪的事,取出一枚金锭放在桌上,示意艺人拿着金锭离开。艺人用袖子卷走金锭,顺势抬袖换面,脸上绿色的脸谱变成红色,围着雪千秋绕圈圈。“雪兄。”
“夫子!”花花滑下长凳,走到百道夫子面前,拎起黑色的戏服,“你又没有找到人吧。”
百道夫子抽回戏服,“这戏服要还回去,别乱摸。”
“夫子你还会唱戏?”雪银舞顶着一张红肿的嘴。
“夫子会的可多了。”花花张大嘴把手中的半个苹果塞进嘴里。“夫子虽然很穷,但是每次拿到钱都会给我买苹果。”
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啊……百道夫子走到花花的座位坐下,“观中不供奉神明,也不接纳香客,没有香火钱,我经常下山,挣点生活费。”
“夫子每日都会下山做工?”雪千秋把面前的干净的碗筷推到百道夫子面前。
“不,我每个月只做半个月的工,做一天休一天,昨天休息,今天出工,明天休息后天出工,每个月挣到三吊钱就休息。”百道夫子拿起筷子夹菜,“刚刚雪兄给了一枚金锭,我和师兄弟可以三个月不出工。”
雪千秋:“了然道长不在观中,也是出工了?”
百道夫子:“师兄是活神仙,饭不吃,水不喝,他才不会为了三斗米折腰。”
雪千秋:“方才花花说夫子在找人,我认识许多朋友,可以帮夫子寻人。”
百道夫子:“花花胡言乱语,不用听它的。”
“心口不一。”花花怼道,“夫子是借着打工的由头寻人,可惜他是个倒霉蛋,找了很多年,也没找到。”
夫子:“……”
这嘴怎么藏不住话呢。
雪千秋拎起茶壶为百道夫子斟满茶水,“我刚刚听这里的小二说,附近山上常用精怪出没,蜀楚城外就只有清风山,夫子长住道观,可见过精怪?”
百道夫子把肉片放进碗里,裹上一层辣椒粉,“见过,观中就住着一只。”
“观中也有?”雪银舞想起昨晚一闪而过的怪物,神经绷紧。
“你早上刚见过。”百道夫子拿起一旁的醋瓶倒了点醋。
雪银舞回忆:“我早上只见过了然道长。”
“我师兄了然就是山中的精怪。”百道夫子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专心吃碗里的肉。
雪银舞反驳:“夫子骗人,了然道长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可能是精怪。”
锅里飘着几片绿黑的菜叶,百道夫子在里面找了一圈,没找到肉,放下筷子,喝着茶水,“师兄生了一张玲珑面,美得不像人,他不是精怪,谁是精怪?”
“夫子你这是嫉妒了然道长。”雪银舞得出结论。
“贫道心静如水。”百道夫子放下筷子,“我去还戏服,你们在楼下等我,我们一起回道观。”
百道夫子离开后,几人简单收拾了下,快速下二楼。一位身着白纱遮面的女子走进店中,露出来的额头中间以一瓣桃花装点,拿着满枝桃花的手指纤细柔软,伸手拦住忙碌的小二,柔声细语,“小哥,你知道茶王争霸在哪里举办?”
小二摇头:“不知道。”
女子露出的双眼明显流露出失望。
“我知道,我知道。”雪银舞高举右手,大声说。
女子扭头看向说话的人,目光落在她身侧嘴唇红肿,五官拧成一团的雪王身上。
雪银舞热情拉着颜悦的手:“我们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姐姐你是从哪里来?”
“楚湘。”女子声音像水波一样温柔,“我叫颜悦,你们是从哪里来?”
“雪域。”雪银舞煽动两片红肿的嘴唇,“来蜀楚比赛的人都住在城外的清风观,我们正要回去,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颜悦:“好呀,我正愁去哪里找你们呢。”
花花踮起脚望着颜悦手里的桃枝,“你的花好漂亮。”
颜悦明往后退一步,“你会说话!”
“花花不可怕。”花花摊开黑漆漆的手掌,“给我一朵花花。”
花花眉头微皱,模样甚是可爱,颜悦心生喜爱,摘下一朵盛开的桃花放在它的手心。
“哇,真漂亮。”花花双掌捧着桃花跳上刚走来的百道夫子肩头,把桃花别在他的右耳边,花花嘴不停歇,绕着夫子耳边介绍颜悦,央求夫子带颜悦回道观。与赛的茶商都住在清风山,夫子没有推脱的理由。
雪千秋扫了一眼百道夫子脚下六寸高的鞋底,跟在队伍后面。走至山脚,仰头望见白色的山峰,蜀楚不下雪,山顶怎么会有积雪?
清扫观门口落叶的道童身后跟着六只祥瑞,百道夫子喊了一声“师弟”,把手里的布袋丢给道童,领着颜悦继续往前走,雪域三人走在后面,雪银舞不满,“夫子,昨天我们来到道观,你可是一溜烟儿就跑了。”
“昨天侯爷在,没我的事,今天侯爷不在,观中只有我和师弟,师弟又在打扫,这种事只有我来做。”百道夫子说,“你要是愿意,我大大方方把这些事让给你。”
“我是客人,你休想使唤我。”雪银舞上前一步挽起颜悦的手,“姐姐,我住在南院,观中只有你我两位女孩,不如你也住在南院。”
颜悦跟着雪银舞的步伐往前走:“好啊,我正有此意。”
“没我的事了。”百道夫子看着走在前面的身影停住脚步,展臂伸了个懒腰,丢下几人,边走边说,“时间正好,回去睡个午觉。”
“舅舅,我嘴巴疼。”雪王指着红肿的嘴唇,抬起的袖口豁开一道口子。
雪千秋揉了揉雪王的头发:“我们回去擦药。”
回到南院,雪银舞拉着颜悦挨个选房间,雪千秋和雪王回到屋内,桌上摆着昨晚用完的药膏,雪千秋揉雪王的头发,“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夫子借药。”
正对着院门的是茶室,左边第一间是了然的房间。昨晚发生的事历历在目,雪千秋鬼使神差的走到左边第一间房。门是关着的,左边的木牌上写着「我从我心,不服就干」八个大字。
雪千秋抬手敲门,“道长在吗?”
门里没有传出声音,雪千秋轻轻推门。门往内推开,雪千秋和昨晚一样站在门口。除了没有人以外,屋内的陈设和昨晚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和南院的客房也并无差别。西面的墙上挂着一卷展开的竹帘,其上画着一只斑驳的白鹤。
“了然师兄他不在,你找他有事?”道童握着扫把突然出现。
作贼心虚,雪千秋心头一颤,“我想找夫子拿点药,夫子不在房里。”
“这不是师兄的房间,师兄的房间在哪儿。”道童指着右边的第一间房说。
“好,多谢。”雪千秋往右边的房间走去。
和了然的房间一样,房间左侧也悬挂着木牌,上面写着「道法印我心,世间任我行」。雪千秋抬手敲门,等了一会儿,没人回应。雪千秋提高敲门的力度,屋内依旧没有回应。
睡得这么沉。
“师兄在午睡,你要什么药?”道童见夫子的门始终关着,大声喊道。
雪千秋生出一枚雪花扔在门缝里,再走下台阶,快步走到道童身边,“我要一些消肿止痛的药。”
道童蹲在地上逗着祥瑞:“是蚊虫叮咬,还是跌打损伤?”
“都不是。”雪千秋说,“饭菜太辣,嘴唇红肿。”
“我给你拿药。”道童起身走向了然旁边的房间,六只祥瑞排成一排跟在他的身后。雪千秋跟上去,走到最南边的房间停下。房门左侧同样挂着一个木牌,只不过上面没有任何字。
道童打开房门,进去拿出一个红色小瓷盒,“把这个摸在嘴唇上,一天两次,明天就可以消肿。”
“若是腹泻,可以吃这个。”道童又举起另一只手里的白色小瓷瓶,“一天一粒。”
“好,多谢。”雪千秋接过药瓶,“厨房在哪个院子?”
道童:“你要做饭?”
雪千秋垂眉:“我不习惯这里的饮食,刚刚在城里我没吃,现在有点饿。”
道童:“中午还剩了些饭菜,我去热一热等会送到你房里。”
“好。”雪千秋刚要走,想起一件事,“道长法号为何?”
道童:“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我再告诉你,你唤我小师父即可。”
“……好。”雪千秋汗颜,“有针线吗?”
道童:“等会我给一起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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