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厌声的血滴在我心口时，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
爆炸声、塌陷声，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我们两人的心跳声。他的血是温热的，烫得我浑身一颤。
"你疯了？"我想推开他，"茶母会寄生——"
"那就一起死。"他死死攥着我的手，掌心伤口狰狞，"反正我也活不长了，不是吗？"
地窖的顶部开始大片坍塌，阳光像利剑一样刺进来。我看着他被照亮的侧脸，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陈师傅临死前抓着我的手说："那孩子心里有团火，别让它灭了。"
现在我知道了，他说的不是程厌声。
是我。
……
我们爬出地窖时，整座山都在燃烧。
程厌声拖着受伤的腿，我扶着他往树林深处跑。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热浪把我们的后背烤得发烫。
"师兄给的钥匙......"他喘着粗气，从口袋里摸出那把沾血的钥匙，"车在那面。"
我接过钥匙。奇怪的是，心口那股灼烧感正在慢慢消退。我低头看了一眼，疤痕处的裂痕居然在愈合。
程厌声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我问。
他盯着自己的手掌，那道刀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更诡异的是，伤口的周围出现淡青色的纹路。
"共生......"他喃喃自语，"原来是这个意思。"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声音。我们同时抬头，看见三架直升机正在山火上方盘旋。
"不是警方的人。"程厌声脸色骤变，"是组织的人。"
我拉着他躲进一处岩缝。狭窄的空间里，我们几乎贴在一起。他的呼吸喷在我颈侧，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听着。"我压低声音，"茶母现在处于休眠状态，但他们有办法激活。我们必须——"
"我知道。"他打断我，从靴筒里抽出一把折叠刀，"去老城区的地下诊所，找林医生。"
我愣了一下："你还信得过医生？"
"她不一样。"他擦了擦刀锋，"她是我母亲。"
……
老城区比想象中安静。
我们避开主干道，沿着排水沟走了许久。程厌声的腿伤越来越严重，血渗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条。但他一声不吭，只是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
"快到了。"他在一个废弃的报刊亭前停下，"前面右转。"
我扶着他拐进一条小巷，尽头是家挂着"中医推拿"牌子的破旧门面。程厌声敲门的节奏很特别，三长两短，停顿，再两长。
门开了一条缝。
"谁？"是个女人的声音。
程厌声突然脱力，整个人往前栽去。我赶紧撑住他，听见他气若游丝地喊了声："妈......"
门猛地打开。
……
林医生比我想象中年轻。
她穿着白大褂，头发随意地挽着，手腕上戴着串檀木珠子。看见程厌声的伤势，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利落地撕开他的裤腿。
"子弹呢？"
"取出来了。"我说，"但伤口感染了。"
她瞥了我一眼，目光在我心口的疤痕上停留了一秒："你就是温家的孩子。"
不是疑问句。
程厌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妈，茶母在他体内......"
"我知道。"她掰开他的手，动作熟练地清理伤口，"从你第一天去茶楼，我就知道了。"
我站在一旁，突然觉得呼吸困难。诊所里弥漫着中药味，混着某种熟悉的茶香，那味道和茶楼里的一模一样。
"您也是......"
"守盏人？"她头也不抬，"曾经是。"
程厌声猛地坐起来，牵动伤口疼得直抽气："什么？"
林医生放下镊子，叹了口气："二十年前，我奉命监视温家，结果爱上了你父亲，陈师傅的弟弟。"她指了指我，"后来温家出事，我带着你逃了出来。"
我大脑一片空白。所以程厌声和我是......
"没有血缘关系。"她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你父亲收养你时，你已经八岁了。"
程厌声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那我爸是怎么死的？"
"为了保护你。"她拿出一支针剂，扎进他的静脉，"他发现了茶母的真相，所以组织灭了口。"
药液推入血管，程厌声手臂上的青色纹路渐渐消退。林医生转向我："把你的手给我。"
我伸出手，她在我掌心划了一刀，然后按在程厌声的伤口上。两人的血交融的瞬间，那些茶叶状的纹路突然发光，然后又暗了下去。
"共生契约成立了。"她松开我们，"现在你们共享一条命。"
程厌声声音发抖："什么意思？"
"意思是从今往后。"我握紧他的手，"你死，我死。我活，你活。"
窗外，直升机的探照灯扫过夜空。林医生拉上窗帘，从柜子里取出一把车钥匙。
"走吧。"她递给程厌声，"去结束这一切。"
林医生给的车钥匙能打开城郊一座废弃工厂的门。
程厌声的腿伤还在渗血，但他走得很快，像是感觉不到疼。工厂里堆满了生锈的机械，空气里有股机油混着茶叶的怪味。
"就是这里。"他停在一台巨型烘干机前，"组织的实验室。"
我摸了摸机器外壳，金属上刻着熟悉的茶花纹路，和师兄锁骨上的烙印一模一样。程厌声找到了隐藏开关，烘干机的门"咔嗒"一声弹开，露出了向下的楼梯。
地下室的灯光惨白。长桌上摆满试管，里面是不同颜色的液体。而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个玻璃罐，泡着一颗人类心脏，血管上缠着茶叶根须般的异物。
"茶母本体。"程厌声声音发紧，"他们真的培育出来了。"
我盯着那颗跳动的心脏，突然感觉很恶心。这不是科学，是巫术。桌上的实验记录显示，他们用活人当培养基，最近一个宿主编号是0729，我的生日。
程厌声突然拽着我蹲下。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越来越近。我们屏住呼吸，看见白大褂的下摆从视线边缘掠过。
"今晚必须转移。"一个男声说，"警方已经盯上这里了。"
"不行。"另一个声音让我浑身发冷，是赵队的声音，"程厌声还没抓到，他是最后的关键宿主。"
他们走远后，程厌声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赵队没死？"
"死的那个是替身。"我翻看实验记录，"他们用茶母控制了警局高层。"
程厌声突然抢过记录本，指着最后一页的照片："这人是谁？"
照片上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给试管贴标签。虽然戴着口罩，但那眼睛和眉心的痣——
"妈？"程厌声的手开始发抖，"我妈是研究人员？"
……
我们闯进主控室时，赵队正在销毁资料。
他看见我们居然笑了："正好，省得我去找了。"程厌声的枪口对准他，他却从容地按下某个按钮。整个实验室突然响起警报，红色警示灯开始闪烁。
"十分钟后这里会自毁。"赵队擦了擦眼镜，"不过我估计你们活不到那时候了。"
他身后走出四个人，全部双眼无神，皮肤下隐约有青色纹路蠕动，那是被茶母控制的傀儡。程厌声开了两枪，打中一个人的肩膀，对方却毫无反应地继续前进。
"没用的。"赵队微笑，"他们已经没有痛觉了。"
我抓起桌上的酒精灯砸向资料柜。火焰瞬间窜起，傀儡们动作一滞。程厌声趁机踹翻赵队，枪管抵住他太阳穴："怎么解除控制？"
"杀了宿主就行。"赵队咧嘴一笑，"比如你亲爱的母亲。"
程厌声的扳机扣到一半，监控屏幕突然全部亮起。画面里是间手术室，林医生被绑在椅子上，胸口插着输液管，暗红色液体正缓缓流入她体内。
"惊喜吗？"赵队得意地说，"她才是最初的宿主，你们俩只是培养皿。"
程厌声的枪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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