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时于晓刚洗完澡，把浴巾往腰间一围进屋问樊星要不要开门。樊星还在床上瘫着，听见声音第一反应是自己叫得太大声有邻居找上门，赖着不想理。紧接着外面传来一声“二哥！”，他猛地坐起来，也不管屁股上的液体蹭得床单上到处都是抓过衣服就往身上套。
“谁啊？用不用我去开门？”
“那个人的弟弟。”樊星手忙脚乱间还不忘抬头看于晓一眼，又解释了一句，“也是我弟。”
于晓一听把手里的T恤扔到一边，抿着嘴猫腰收拾床。樊星无暇顾及，趿拉上拖鞋去开门，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头发凌乱、脖颈通红，嘴角还有□□干涸的痕迹。
“二哥！你在家吗？”门外又传来李聿君的声音。
樊星紧走两步打开门，一股凉气窜进屋内，激得他打了个哆嗦。“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李聿君走进来关上门，一回头眼神落在樊星脸上又立刻移开，四处乱瞟。“那个……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我就过来找你了。”
樊星想起自己给于晓开门时随手把手机扔到了次卧床上，刚才隐约听见电话铃响也没理，不禁有些抱歉。“手机扔一边了，没听见。什么事儿？”
“你现在方便么？”
李聿君话音刚落于晓就抱着床单踢里趿拉地从卧室走出来，往门口走了几步一拐弯进了厨房。
樊星有些尴尬，猫腰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放到地上。“去小屋抽根儿烟吧。”
李聿君低头换鞋的工夫于晓从厨房走出来，站在樊星身后说：“我把床单放洗衣机里了，太晚了明天再洗吧。”
“行。你先……”樊星转身指指于晓裸露的上身，又指指卧室。
于晓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回屋站在床边抖开了床单。
樊星带李聿君进了次卧，关上门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他，“外套扔床上吧。”
李聿君脱了外套接过烟，点燃深吸一口，“二哥，那人是你对象？”
樊星“嗯”了一声，打开窗户点了根烟，眼睛望着窗外时不经意在玻璃上看到自己的样子，尴尬地抬手捋了捋头发。
“他住你家？”
“不是，他住学校宿舍，有时候过来。”
“我哥怎么受得了……”李聿君靠近窗口，看着楼下那个路灯摇头，语气很是感慨。
樊星感觉心被刺了一下，深吸一口烟转移了话题。“这么晚过来有事儿？”
“哦，对了。”李聿君侧过身看着樊星，“晚上我跟同学吃饭回去得晚，一进门就看见我哥在地上跪着，我妈拿着鸡毛掸子一边骂一边打。我哥犟得要死，我妈发大火了，我拦她她说我们俩穿一条裤子，连我一块儿打，打两下就让我滚回屋去别掺和。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管也管不了，只好跑出来了。”
樊星立刻想到那个视频，转过头问：“为了什么事儿？”
“你。”
一个字，一锤定音，几乎给樊星判了刑。
樊星垂下眼猛抽几口烟，尼古丁迅速进入血液、侵袭大脑，眼珠一动就是一股晕眩，头脑一片空白。
“我哥这两天感冒发烧没上班儿，天天在家待着跟我妈闹得不太高兴，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出柜了。开头我没看见，不知道他们怎么说起来的，反正他是一口咬死除了你谁都不要。”李聿君低头碾灭烟，扯着嘴角苦笑，“李聿庭真牛逼，鸡毛掸子照着脑袋抡都不改口。”
眼前出现描述中的画面，樊星肩膀发酸，后背发疼，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急需摆脱。他转头想问李聿君有没有听他们提到一个视频，话没出口又停下，低头抽出一根烟对了火，把烟头狠狠碾在了烟灰缸里。
问清楚也没有意义，就算不是那个视频惹的祸，是李聿庭主动说的，这样的结果就跟自己没关系了么？
你想逼死我吗？
李聿庭的吼声突然刺痛大脑，太阳穴针扎一样疼。樊星皱紧眉头望向那片废墟，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被一个男孩推倒在地后无助地看向远处的大哥哥。
“别人家的孩子”从没因为不好好学习或是淘气惹祸挨过父母的揍，唯一一次挨打是因为隔壁胡同的小孩打了樊星。
那时候李聿庭已经一米七几了，体型跟成年人无异，欺负樊星那个小孩才一米五，被他打得抱头鼠窜。李叔李婶对外不卑不亢，对方先动手的不能让他得了便宜，可回到家门一关就把鞋拔子亮了出来。
樊星也被母亲批评了一顿，认完错跟着母亲去对门给李叔李婶认错，然后就趁着大人们说话的工夫把李聿庭拉回了屋里。
李聿庭身上到处是淤青，樊星心疼得直掉泪，李聿庭却笑着捧起他的脸，抹干净眼泪说“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对，没人敢欺负我，除了你。
樊星喉头发紧，脖子像被什么东西扼住，胸膛鼓胀。他用力咳嗽两声，手里的烟随着动作抖动，细碎的烟灰落到窗台上形状奇异，像半颗心。
李聿君看着樊星的侧脸轻轻叹口气，拿下他指缝间的烟碾灭，然后关上了窗户。
“别抽了，冷。”
李聿君刚说完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来看看，又收回兜里抬起头，“我哥说我妈打不动了，回屋了，让我回家睡觉去。我走了，你早点儿睡。”
樊星点点头送李聿君到门口，嘱咐他老老实实待着别惹李婶不高兴。
李聿君换完鞋伸手开了门，又转回身凑到樊星耳边小声问：“二哥，你跟我说句实话，我哥还有机会么？”
樊星怔住。
李聿君退回门口看着樊星无措的眼睛，片刻之后微微勾起嘴角，转身大步离开。
“小君儿！”樊星上前一步扶住门框，在李聿君回头的瞬间摇摇头，“没有。”
“嗯，走了。”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声控灯一层一层熄灭了，寂静的楼道最终陷入一片黑暗，只剩身后一盏小小的玄关灯发着幽暗的光。樊星在冰凉的空气中打着寒战，直愣愣地望着深渊般的梯井，思绪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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