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家眼睁睁目睹这一幕,先是进来位道貌岸然的男人,声称自己是小妖精的私人律师,还没等他们质疑,迟流霭被恭恭敬敬送出了警局。而后他们被通知涉及人身伤害和入室抢劫等多项罪名,他们不得不花费高价聘请律师,无暇顾及迟流霭。
迟宝缘不乐意了,明明是她受伤,凭什么迟流霭能安然无恙!
她不就是拿了迟流霭几件破衣服和证件!
父母在外焦急地跟律师电话交流,她讨厌这两人的无用,她一个小姑娘在警局足够难堪,迟流霭居然不顾姐妹情谊要起诉她。
一个小三生的孩子,有什么资格控诉她?
想到这,她泪眼蒙蒙,同父母说要找孟家帮忙,孟老爷子前几日还跟她喝了下午茶,自己现在慢慢入了孟家的眼,这点小忙他们肯定愿意。
孟誉之跟警官聊上几句,拒了递来的烟。
又说人他要带走,嘱咐他们一五一十转告里面那对父女,他会追究法律责任。
话落,便见迟流霭到了跟前。
女孩眼眶微红,白皙脖颈多了几道刺眼的血抓痕,就这么乖乖站在他的面前,长裙领口露出了纤维,宣誓着刚才场景的激烈。唯独,挂在女孩臂弯处的外套无损,她很珍惜。
“他们打你了?”孟誉之语气冷了几度。
连续委屈了几日,堆砌心口的防地轰然倒塌。眼眸弥了层水雾,止不住的涩。迟流霭拒绝流泪,顶着泛酸的鼻尖,朝孟誉之微微仰头。
“我还手了,扇了她一巴掌。”有些得意。
迟流霭又补充:“这么小的伤,我连药都没涂,一点也不疼。”
她才不疼,不稀罕涂药,一点不在意迟宝缘有爸妈哄着上药。
她不在意,就当被狗抓了。
谁还没被狗抓过,那一家狗东西。
再说,谁还没受点小伤。
年幼丧母,又生了场重病,她失去很多记忆。父亲和祖母都不大喜欢她,自父亲再婚离家,抛弃祖母和她时,她便知道往后所遭遇一切不幸,都不能称为受伤,对于她而言是成长。
受伤是给有人爱的小孩,用来吹伤口的咒语。
像她这样,没人要的坏孩子,疼痛就是用来长记性的。
糟糕,眼泪又自己滚出来了,它好没出息。
孟誉之在手里颠了颠衣服,披衣服时,用手将耳边松弛的发丝撩开,碍于血痂,他的动作很慢,慢到迟流霭都失了点耐心,她很快一抿,凝结在伤口的发丝就这样分离。
疼得龇牙咧嘴:“孟先生,小伤而已,不碍事。”
孟誉之笑了:“这么勇敢啊?”
这话听着有点变味,像是夸她懂得还手,又像是说她虎。孟誉之取出手机来,黑屏对着迟流霭,眉骨一抬。迟流霭侧着头,左右一照,伤口凝了血痂,但由于皮肤偏白,显得略微叱人。怪不得,孟誉之会这般小心翼翼。
忽而,手机屏幕弹出新消息。
【祖父:宝缘遇到点麻烦,你去......】
紧接着,孟誉之接了通电话,说的是海城话,迟流霭只能懂点只言片语。
像是让他处理麻烦,不同于白日,虽然孟誉之依旧温声细语,但明显没了耐心。
“您自己的恩情自己还。”
“嗯,忙得紧。”
“结婚的事情。”孟誉之转了普通话,语气温柔,“我自有定夺。”
豪门的恩爱情仇她不懂,但也清楚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就连孟誉之也不例外。但......迟宝缘真的会,嫁给孟誉之?她忽然被心里冒尖的想法触到了神经,浑身发麻。
警局押了群醉酒闹事的,现场乱成一团,走神良久,迟流霭仍滋生着某种念头,无法控制,令人厌恶的想法。醉酒的大汉撞得她晃动,她好像被人扶了一把,迷迷糊糊间她听到孟誉之的关心,她摇了摇头示意无碍,他又问自己晚上是否有去处。
如果她真的成了李老板的续弦,而迟宝缘风风光光做了孟家夫人。
真的......很不公平。
她的喉咙发紧,酸劲慢慢发酵,膨胀,堵塞到她的喉口,鼻腔。
回神之际,她胸口一窒,事态无法挽回。
在孟誉之问询自己去处之时,她瞥见了同警官纠缠而出的迟承商,上前一步,脚尖抵着脚尖,走廊狭口的风徐徐而来,女孩的裙摆撩过男人的指尖。她昏了头,撒了谎,她说自己无家可回,她还说:
“孟先生,您能收留我一晚吗?”
——
孟家宅院居在半山,杭城的雾是出了名的潮重,隐隐绕绕腻于山腰。黄梅季节到临,山庄粘在湿重风风雨雨中,那深处的卧室灯印照翡绿流光玻璃窗,在暗处一乎一闪。佣人都被遣散出了前厅,除了孟家直系,这栋老宅没有人有资格住进。今晚,那常年开车的司机破天荒地停在了别院外,几人好奇的朝着外望去。
是少爷,还有一位陌生女人。
太漂亮了,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女人清冷纤细,披着黑色西装外套,衬得裸露出的肌肤像是镀了层白釉。两人举止亲密,走进看得更加真切,原是年轻的缘故,女人脸色冷艳,眉眼间弥着笑意多添了几分柔和。同这份柔美相称的,是她的规矩。
不随意探看,同每位路过的佣人都微笑回应。在他们心里,这流动的艳丽让人拿不定主意。
这是少爷的女朋友?那为何还这般小心翼翼?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对这个女人敬了几分。
孟誉之亲自接过佣人手中的拖鞋,弯腰置到迟流霭脚边。
迟流霭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退一步。
孟誉之笑了:“不用拘谨。”
按照孟誉之的吩咐,佣人引着迟流霭上了二楼,顺着长长走廊,到了主卧。
“小姐,如果晚上有事,可以按铃吩咐。”佣人特意提了嘴,“少爷平日就在隔壁,他嘱咐您在医生到来前,伤口千万不要碰水。”
迟流霭拦着人:“谢谢,但真的不需要麻烦医生特意来一趟,方便的话,碘酒就可以。”
佣人迟疑了会,又说家里有备用的医药箱,这就给她寻来。临走前,又问了问迟流霭的口味,小厨房早晚都有人候着。迟流霭将近一天没有进食,但没有深夜进食的习惯,她摇了摇头。
迟流霭恪守规矩,向引路的佣人道谢,侧身让路,待到人影消失在长长走廊,才转身,却意外同上楼的人碰了面,是位年轻的男人,迟流霭觉得眼熟,两人对视相互一笑。
“迟小姐,晚好。”陈徽见到迟流霭,愣了一下,恢复神情,说,“我是陈徽,三年前,我们见过。”
三年前那场雨夜,就是陈徽请她上车。
“我记得的,三年前多亏了你和孟先生。”迟流霭笑得更真切了:“陈徽,你也住在这吗?”
“不是,很少来。”陈徽解释,“今晚跑来一趟,是送文件。”
“送文件?”迟流霭惊了,月上枝头,已经过了零点,她不由得咬唇,是自己今晚过于麻烦孟先生,才让他深夜加班的吗?
“孟先生的失眠症状愈发严重,不愿治疗休息,平日就用工作打发时间。”陈徽消了迟流霭的思虑,却也添了几分异样。
脚步声渐弱,陈徽离去。半晌,迟流霭收回视线,阖门,阳台展了半扇窗,白雾霭霭,还未走近,湿得人浑然粘腻。
摸索了开关,终于屋内盏灯延烧至浴室,明屋亮堂。困意席卷,迟流霭拖着疲惫的身子开了衣柜,一愣。里面挂满新衣物,包括贴身衣物。迟流霭见着尺码后,了然,应是家中佣人备置。
令她惊讶的是,每一件衣物都是她平日的风格,尺码准确。
真细心啊......
浴室雾气腾腾,迟流霭拨开领口,湿漉发丝仍在滴水,她瞧着血痂洗去,一惊,怪不得当时疼得厉害,三道血口子隐约间能见白肉。
正巧,门口来了敲击声,三长两短,不轻不重。连忙套了外衣,开门。
是孟誉之。
迟流霭拢了拢胸领。
女孩带着出浴的雾气,又香又滑。孟誉之的视线从滴水的发丝而下,眉头一皱。
伤口沾了水,她很不听话。
孟誉之抬手,晃动药箱:“碘伏。”
“谢谢你,孟先生。”
“我来吧。”孟誉之脸色如常,提醒迟流霭,“伤口在后脖颈,上药会不太方便。”
迟流霭顿住,正要拒绝,孟誉之颇为贴心:“如果迟小姐介意,我也可以离开。”
她对上了男人噙着笑的眼,他是相识两次的男人,但这是他的住所,是他把自己从警局救出,也是这位称得上陌生人的男人帮助自己继续读书。更何况,自己方才利用了这位恩人,再如此戒备,好像她不通人情般。
“不介意,就怕太麻烦孟先生了。”迟流霭细细说道。
“不麻烦。”
孟誉之进了屋,摆放道具,白手套,纱布,钳子,酒精,碘伏,胶带......孟誉之将衬衫袖口撸到手肘上方,白手套紧贴手指肌理,衬得手掌宽大修长,爆出的青筋从白色套口蜿蜒冒出,延申之上,消失在衣袖之中。
“孟先生,你很熟练?”迟流霭吞咽口水。
“儿时经常受伤,各种类型伤口处理的步骤都基本掌握。”孟誉之扯了扯套口,手指微微曲展在面前,对迟流霭说,“比如,第一步。”
他走近迟流霭,女孩规矩地坐在床上,抓痕隐隐约约藏在衣领。
迟流霭侧头,把头发一抿。
“把衣服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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