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计划很周全。
阿蛮作为大夫混进去,恰巧碰到柴房汐娘生病,顺理成章潜入后院。而后崔琰趁护院不备,摸入厨房放一把火。这样,后院的人被火势牵制住,他们三人便可趁乱逃出来。
想法很好,到目前为止都还比较顺利。
临近酉时,厨房火势突然变大,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火源离前院较远,男男女女又在声色犬马中,丝毫未觉厨房的大火。后院的护卫、婢使、侍从都忙着赶去救火,一时间靠近后院门的柴房无人看守。
是个逃跑的好时机,但奈何,这就是一个圈套。
崔琰三人正待出门,只听得外面十几双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那脚步声中气十足,应是身怀绝技之人。
他透过门缝,瞧见外面围了一群带刀的刺客:“不好,中计了。”
阿蛮的心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得耳膜嗡嗡作响,只觉浑身血液直冲头顶,轰鸣不止。上次被刺客追杀的情形她还历历在目。
而她身边的汐娘,更是吓得瘫软在地。恐惧像藤曼一样从她脚底疯长,缠得她四肢无力,无法呼吸。
阿蛮赶紧扶起汐娘,紧紧地抱住她。
“别怕,计划有变。一会儿你二人呆在屋内,等我杀出重围。听到这边打斗声,来接应的侍卫定能支援。届时,宛娘你假装晕倒,避免后期他们查到你头上。汐娘则是被我掳走的。”他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半分,却没有丝毫慌张。
崔琰顿了顿,接着安慰:“宛娘,你别怕。我留了专人保护你,你不会有危险的。”
阿蛮听他讲完,脑子逐渐清明,是了,上次不也很快脱险了吗。她眼神恢复清亮,如雨后天晴的湖面,很是安定。
她轻声嘱咐:“我定会护汐娘安全。你多加小心。”
崔琰见她不再害怕,微微点头,“放心,小爷还有话没讲给你听,舍不得死。”
说完,他蒙上面罩,反手抽出腰间的软剑,打开柴房门走了出去。
“尔等何人?敢与杨相作对。”为首一人举着烛台,将路堵住。而他身后则跟着十来个黑衣刺客。
这原是一个阴谋,专门引崔琰上钩。
吉温在狱中对张常侍使用酷刑,就想让他供出背后主使,此事牵扯出天宝六载杨慎矜谋反一案。杨国忠的意思,让他从张常侍嘴里撬出个名字,谁都可以,但须得是东宫那派的人。
上次没清理干净,这次一网打尽。
张常侍很是硬气,咬着牙关并未供出裴冕。他知道,一旦牵扯到裴冕,太子殿下就会受到牵连,最后被杨国忠一派狠狠压住,再难翻身。
直至他身死狱中,累及全家遭难,也未曾吐露一字一句。
杨国忠见人死在狱中,还没任何证据,这要是传出去,怎么跟陛下交代。他怒斥吉、罗二人办事不利。
吉温慌了神,他替李林甫、杨国忠办了多少黑心事,这要是被杨相弃了,朝堂上的人还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的。
他见在张常侍那里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便命手下将流放途中的汐娘拐回长安,投入青楼。并对外广散消息。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顺着前来营救的人,就能顺藤摸瓜,查到幕后指使。到时候不管是不是东宫的人,都可以攀咬成东宫的人。有了这个人,就能挽回他在杨国忠心中的地位。
崔琰哈哈大笑两声,怒斥道:“小爷未曾和谁作对,但就是看不惯你们谋害忠良,还罔顾《唐律疏议》,残害忠良之后。”
“呸!老子说的话就是法。今天管你是谁,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走。不然别怪刀剑无眼。”
“有本事放马过来,小爷陪你们练练手。”
说罢,崔琰也不跟他们废话,凌空腾起,软剑像出洞疾行的白蛇,吐着信子威慑着对方。逼着黑衣刺客连连后退。
为首之人见此,厉喝一声:“不许退,他就一个人。怕个屁!一齐上!”
众人闻言,围成一圈,齐齐向他砍来。
崔琰脚尖轻点,纵身一跃,猛得跳出刀剑包围圈。而后软剑骤然变势,变得如利剑一般坚硬。剑头划过地面,火星四溅。借着反弹的力道直刺近身二人的咽喉。那二人捂着捂着脖子倒地,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
其他刺客见此状况,面露惧意,不敢上前。
为首的刺客大喝:“废物,上。”说话间,便腾空迎上崔琰,直冲他面门。崔琰早有预判,在他冲来的同时,后退三步,与之拉开距离后再推剑而上,挡开了刺客的短刀。而后又趁胜追击,挥剑刺向他。
岂料而那刺客却轻蔑一笑,扭身避开他的利剑,顺势跳入柴房内,举刀劈向屋内二人。
阿蛮眼睁睁看着短刀刺破空气,凌厉的肃杀之气伴着冰凉的刀刃迎面而来。她脑子嗡得一下,一片空白,她想躲,奈何四肢僵硬,无法动弹半分。
电闪火光间,崔琰已经飞身冲进屋内,用尽全力挡开劈向阿蛮的短刀。
这一招乃虚晃一招。
那刺客见崔琰上当,嘴角轻蔑一瞥,眼中满含淬毒的冰碴,欲一招制敌。他忙趁此机会,又是几道刁钻的刀影对着崔琰刺去。而后众人皆跳入屋内,一起缠斗牵制住崔琰。
屋内空间狭窄,崔琰无法利用空间优势,凌空而上避开四面而来的刀剑。他护着阿蛮和汐娘节节败退。
趁崔琰为二人挡剑之时,为首之人大喝一声,挥刀刺向崔琰的后背。
阿蛮透过崔琰的肩膀,看到了刺向崔琰的短刀。她使出全身气力,拽着崔琰向后躲过短刀。
不料一阵剧痛袭来。她的胳膊被一剑刺中。
崔琰一下子气血上涌,红了眼睛。他怒目圆瞪,痛斥一声,已然顾不得身旁刀剑刺破皮肉之痛,挥剑直指为首之人的脖子。
那人脖子被软剑缠住,瞬间没了气息。短刀落地,人也随之跪倒在地上。剩下的刺客瞬间群龙无首,连连后退。
此时又从院外跃入一群黑衣人,照着这些刺客刺去,混战一团。
血腥的气息漫上鼻尖,阿蛮死死抱住汐娘,直至崔琰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血珠顺着软剑滴落下来,滴答滴答,熨烫着阿蛮的心。
崔琰又一次救了她。
不多时,刺客悉数倒下。
一黑衣人赶紧上前,收回宝剑,对着崔琰行礼:“郎君,属下来迟。”
崔琰虚弱地摆摆手,身形摇摇欲坠。阿蛮赶紧上前支住他的身体。崔琰的血顺着她的手往下滴。
那黑衣人见状,赶紧上前,从阿蛮手里接过崔琰。
崔琰抬头看向阿蛮,低声开口:“宛娘,你还好吗?”
阿蛮流着眼泪使劲摇头:“我没事,你流了好多血。”
崔琰不想看她流泪,他想阿蛮时时刻刻都是开心的模样。他想抬手擦拭她的眼泪,手至半空颓然落下。他晕了过去。
疾风着众人打扫战场,而后向阿蛮告辞:“宛娘子,郎君已派了风驰暗中保护你。
阿蛮此刻倒不担心自己,他知道崔琰会保护她。只是看到他晕了过去,她心乱如麻。
“你快带他回去医治。”疾风闻言,立即和同伴背着崔琰和汐娘从后院离开了。
不多会儿,尸体被他们清理干净了。柴房附近一下子恢复了原状。只是地上的狼藉和血腥味昭示着刚刚发生了惨烈的斗争。
阿蛮简单止了血。胳膊伤口不深,就是划破了个口子。可是她亲眼看到崔琰被那么多支剑刺中。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她想立马知道崔琰的情况。
约莫一刻钟,厨房的火才被熄灭。人们发现了柴房处的情况。
阿蛮赶紧躺在地上,装晕。
众人连忙救起阿蛮,唤来大夫给她包扎。对于柴房发生了什么,她一问三不知,只道她正给柴房里的小娘子看诊,突然胳膊刺痛,而后被人劈晕了去。
栖月楼的老鸨看着后院的一片狼藉,满处的血腥。她跺脚戕地,大哭起来。本来以为白捡一个小娘子,却不想还可能摊上人命官司,少不得破财打点。
她说什么都不放阿蛮走,在后院大堂内扯着她:“人在你手里丢的。她早不逃,晚不逃,你一出现,她就肚子痛,厨房还失火。而后人不翼而飞。咋这么巧合?今儿你不说清楚,就别想离开栖月楼。”
堂内的娘子们刚刚或多或少都找阿蛮看过诊。阿蛮看诊,言辞真诚,处处为病人着想,也从不乱收诊金。就连得了脏病的娘子都得了病人应有的尊重。
她们感念阿蛮的尊重。加上她们沦落至此,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听得有人逃离,有种自家妹妹逃出魔窟之感。大家七嘴八舌帮她说话。
“宛娘细心给姐妹们看诊,怎是那亡命之徒?”
“是呢是呢,你们看,她要是一伙的,怎么会被砍伤?”
“对啊,来咱栖月楼看诊,而后还被诬陷。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谁敢来给咱姐妹看病?”
“就是就是。”
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老鸨脑仁疼,她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我说啥就是啥。”
“那要是我说宛娘子可以离开呢?”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老鸨一看,竟是东家。赶紧哈着腰,谄媚着上前:“郎君说啥就是啥。”
这栖月楼原是杨家的产业,由杨二郎出面打理。他走向漩涡中的阿蛮,轻声道:“宛娘随我走。”
阿蛮跨上药箱,跟着杨二郎穿过人群离开栖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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