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絮觉得渴，把温水一饮而尽。
刚醒的那股迷糊劲散了一点儿，她说:“我刚才梦到高中的时候，咱俩一起打游戏的时候了。”
申孝禹这个时候洗了一盘水果，是草莓和切片的苹果，用蓝莓点缀。他知道温絮偏爱莓类。
他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我们补习完打4399那个时候？”
温絮“噗”了一声:“不是呀。”
“我高二的时候，我们一起玩儿的江湖。”
温絮一打开游戏，周烨就发信息:
羌笛:好几天都没上线，你怎么啦？要一起打PK吗？还是副本？
温絮太阳穴跳了跳，她回复:不用，带朋友打会副本，待会就下。
此时的周烨捧着那本《如何让女孩儿喜欢你》急得跳脚，并把那本书狠狠地扔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他又悄悄捡起来。
无声地叹了口气。
申孝禹打开电脑:“我加你吧。”
温絮点头。
两人下了个副本之后温絮觉得没意思，申孝禹也有些疲乏。
“咕……”
温絮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
申孝禹把恒温的饭菜端出来:“嗯，我猜你应该需要。”
温絮看着他，有些感激，又有些难以言喻的心情。
温絮的眼神颤动着，视线即将碰撞的那一刻。
她收回视线准备吃饭。
“就在客厅吃吧？我这个人不讲究，脏了再整理就好。”申孝禹这样说，温絮也不推脱了。
她有边吃饭边看一点儿讯息的习惯。
学生时代的时候，刚好在她中考完的那个暑假她即将进入的高中翻新。连带着也修了很多东西。
食堂有四个电视机高高挂在墙上，大大的。可以看新闻，也可以看美剧英剧。
温絮总喜欢看新闻或者动漫。
机器人先前和温絮闲聊时问起过她观影的偏好，此刻放了一部动漫
名字叫反叛的鲁鲁修。
她看到其中一段的时候，停下筷，低声感慨:“为什么雪会是白色的？”
“其实我并不大认可雪忘记了本身的说法。”
“雪如此纯真，一定是因为它坚守了本身吧。”
“坚守本我，所以没有被其他颜色所影响。”
“相反，雪相比于其他事物，映射出的光线更多。”
“雪应该是如同孩童般的存在吧。”
申孝禹并没有说话。
他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温絮嚼着饭菜咽下去后说:“嗯……不愧是申大厨。”
“饭很好吃哦！虽然和我比就差那么一点点啦。”
申孝禹笑着看她，眼神有些无奈:“那下次你来大显身手一番？”
温絮答应下来。
夜已深，那部动漫没有看完，不过温絮默默记下，想着有机会一定补完。
申孝禹洗着盘子，温絮想帮忙，申孝禹无论如何不让她干，让她休息放松会。
温絮倚在厨房门框边，申孝禹回头看着她说:“要不要留下来？”
留下来陪我一晚。
这个话过于暧昧，温絮把握不住其中的度。
她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太好。”
申孝禹洗碗的动作略一滞，水龙头冲水的哗哗声显得此刻有些喧嚣，遮盖住了他的停顿。
那就当今天的突然出现是个奖励的梦吧。
这个梦很香甜，不该贪心。
申孝禹洗东西的动作依旧，他说:“待会我送你吧，老家的路泥泞不好走，又有点危……”
话还没说完，温絮看到手机消息就冲向阳台。
她扶在围栏上，惊喜的“哇”了一声。
外面飘着雪，而且看着还不小。
温絮回过头看着跟着出来的申孝禹，两人对视。
“安城很久都没有下雪了。”温絮说。
申孝禹明白，这是温絮暗示他出去玩儿雪。
“明天早点出来再玩儿吧？”
温絮皱眉:“如果我们能玩儿到最新鲜的雪不是很幸运吗。”
然后她又低头嘟囔:“明天都是人家踩过的了……”
申孝禹叹了口气:“唉，真是拗不过你。”
“……耶！”温絮笑得眉眼弯弯。
申孝禹从房间里给她手套和围巾。
很干净，有洗衣粉的味道，看起来也很新。
女款的。
温絮边佩戴边笑着道谢，并没有抬头看他。
申孝禹围好围巾，开了门。
申孝禹说:“今年冬天格外早。”
温絮吸了吸鼻子:“也格外冷。”
楼底下，再走一会儿。
已经有不少摊贩卖闪光气球、烟花棒这类东西。
一出门，外面的冷风灌进温絮的大衣。
这会儿天色暗了，路灯却并没有开。
周围灰扑扑的。
她突然想到某一个时刻。
高一的时候，那个卑劣的晚上。
那股熟悉的风，像此刻一样冷，感觉好像要席卷身上所有的热量。
高一的时候，爸妈闹着离婚，陈晴晴打给她班主任，她班主任喝着茶对着电话那头的陈晴晴说:“这个事儿，你们自己处理吧。”
然后班主任在晚自习放学后叫住温絮，把自己的手机借给她打电话。
然后班主任在办公室忙着做PPT，温絮在隔壁的图书馆打着电话。
温絮和她妈妈打了一通二十分钟的电话。
通篇都是陈晴晴哭诉她如何如何难。
临了她说:“你为什么不心疼你妈？你和他始终是一伙的吧？你说话啊！”
温絮哭着摇头:“没有，妈。”
“你们离婚吧，我跟你。”
温絮哭着说，怕被外面的同学听见，她没有开图书室的灯，声音也压的低低的，连哭都只有吸鼻子和说话不利索的声音。
她从来如此。从来没有嚎啕大哭一次。
要在这个家庭维持自尊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仔细想想，身边的朋友，同学，哪个又是家庭表里如一的幸福美满呢？
温絮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那种看起来光明美好的家庭只有在年纪前几或者收揽无数大奖的人才有资格享受吧。
陈晴晴又说:“你他妈疯了啊？动不动张口闭口离婚离婚，你是和白梅那个贱蹄子串通好了是吧？！”
白梅是温双元饭店里一个帮工，长得匀称标志，说话温声细语的。
温絮之前帮忙看店的时候，白梅阿姨给她倒了杯热热的糖水。
电光火石间，温絮突然想到。
这个从遥远的云南来的女人，是为了在这个地方赚钱给家里的孩子上学。
温絮突然想到那个帮忙看店的某一天，屋外倾盆大雨。
檐下，白梅劝温絮进来点儿，别溅到雨了，小心感冒。
她笑着，仍然温声细语地说:“我们家尘尘和你很像。”
“都是很棒很棒的女孩子呀。”
“我执意要出来打工不仅仅是为了家里的男孩儿。”
“我们家尘尘最懂事了，也很努力。”
白梅说到自己最争气的小女儿的时候，虽然依然温声细语的，但她眼底的笑意和对自家孩子的自豪，是如何也遮不住的。
当时温絮看着白梅，心有一层复杂的情绪，是羡慕夹杂敬佩。
温絮结合陈晴晴十几分钟的哭诉，通篇都是“我猜测”“看表情”“一定是”。
她只是怀疑白梅和温双元出轨。
温絮捏着电话，另一只手捏着裤边，指尖泛白。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
“那你不应该帮妈妈？你现在不该让白梅这个浪蹄子滚吗？！她这个贱货，凭什么……”
后面是陈晴晴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哭喊，温絮听得很累。心里累的崩溃。
“我告诉你了温絮，要是你爸真的和白梅那个贱人走，我也不会要你！如果不是你！”
“……”
后面的话温絮把手机拿开，没有再听。
如果不是你，我早跟你爸离婚了。
如果不是你，我凭什么要含辛茹苦的颠倒作息烤烧烤？
如果不是你，我为什么要赖在这个烂地方这么久？
很久以后，温絮说:“那你想怎么样呢。”
“我告诉你，你必须把白梅给我弄出去！你也不许听你爸和那个贱人的话！”
温絮经常觉得，这个女人有病。
真的是个神经病。
她真的很可怜，白梅和温双元这个大肚男有没有一腿不知道。
她为什么不和温双元离婚，如果真的不想要自己……温絮想到这里眼眶迅速积起眼泪，哽咽了。
如果真的不想要自己，她可以谁都不跟，独立一个户口，然后去打工的。
为什么要莫名给自己这么大一个镣铐，真的很有病……
那个晚上陈晴晴发疯的说:“你他妈再跟白梅说一句话就别叫我一句妈！”
然后陈晴晴挂断了电话，紧接着温双元就打过来:“喂姜老师啊。”
……温双元一贯的大嗓门。
“……爸。”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
“怎么是你接的？”
“我们班主任把手机借我打电话。还有，我们班主任姓蒋。”
“哦。”
“我现在在外地跑车，那个餐饮不景气你知道吧。”
温絮“哦”了一声，她猜肯定是为了躲妈妈唠叨什么的。
很久之后温双元试探的问:“你妈跟你说什么了？”
温絮不答反问:“你和白阿姨有什么吗。”
温双元沉默着没说话。
片刻，他说:“我没有。”
温絮不知道能不能信，温双元一看那么大男子主义色眯眯的人。
温絮说:“嗯我知道了，你在跑车的话给妈带点特色菜或者什么吧。”
温双元说你别管别担心就挂了，温絮挂了电话。
脸上的泪干了之后把脸绷的怪难受的。
温絮把手机换给班主任之后就走了。
身旁有个高大的男孩子经过时，她本能的低下了头。
这些回忆就一瞬，她突然怔住没动。
这一阵的冷风带着凛冽的味道，把温絮裹得很冷。这个感觉很奇妙地和高一那晚重合了。
她就在这一刻突然懂了。
陈晴晴是因为极度没有安全感，才这样做。她歇斯底里的和温絮打这通电话，不过是想确认温絮永远站在她那边。
不过陈晴晴也不信有人站在她那边。
温絮在这一刻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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