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姐被半夜的敲门声吵醒,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趴在吧台边上睡着了。
不良的睡觉姿势让她的脊背有些僵硬,她坐直身子,一只手撑在腰上,面无表情地听着那道节奏规律的敲门声。
这几天酒吧里原本的驻唱歌手辞职了,青姐在招人的同时正好准备休息几天。
酒吧内部并不大,不过在这种小城市本来也很难有多么高端的娱乐场所,青姐平时就住在酒吧后一间单独隔出来的小房间里。
歇业期间的酒吧很暗,完全不似平日里灯红酒绿的样子,青姐为了省电,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吊灯照明。
橘黄的灯光打下来,照亮她的半边脸,隐没在阴影中的眼睛垂下,流漏出一丝烦躁。
敲门声还在继续,青姐拢了拢头发,抽出一个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金酒。
有时候她会很享受这些烈酒纯饮的口感,极大地刺激着她的感官,又让她的脑子变得有些迟钝,像是给她的灵魂做了一次按摩。
这个季节的夜晚,气温已经很低了,听着门外那越来越微弱的敲门声,青姐举起玻璃杯在灯光下看了一阵。
手中的杯子是她之前花了大价钱淘来的,倒上酒后像是一块刚刚打磨完成的宝石,在灯光下更是漂亮。
她又抿了一口手中的酒,听着门口那越来越像小猫挠门的声音,终于站了起来,理了理被压得有些褶皱的裙子,抬步走向了门口。
阿星手中攥着一张皱皱巴巴的招工单,在连着敲了十几分钟门后终于不抱希望地放下手。
天气很冷,阿星吸了吸鼻子,抬头想去看天上的月亮。
但是今夜没有月亮,她抬起头只能看见路边惨白的路灯。
“真是倒霉。”阿星跺了跺有些冻僵的脚,被脚下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硌了一下,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然后冷着脸一脚踢开。
天色已晚,阿星准备先找个地方过夜,正要离开,一直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了。
“刚刚就是你在敲门?”
阿星扭过头,有些呆愣愣地看了青姐好半天,然后急忙点头:“是我。”
“小妹妹。”青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嘲弄,“我们这里不让未成年人进来玩。”
“我不是未成年人!”阿星似乎有些着急,眼睛都瞪大了一点儿,好半天才想起手中的那张纸,慌忙举起来,“你们这里不是在招驻场歌手吗?姐姐,我是来应聘的。”
“Cut!”翁导大喊一声,宣告今天拍摄工作的彻底结束。
冯时刚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已经从酒店回来的助理小迪抱着大棉袄来给她披上,冯时揉了揉鼻子,看夏叶还穿着那条单薄的裙子站在酒吧门口,刚刚没说出口的话终于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夏老师,你这样会感冒的。”
夏叶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跟她道了声谢,但却好像根本没把她那句话放在心里,歪着身子靠在门上,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
里面的金酒早就在翁导说结束的时候就被她一饮而尽了。
冯时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夏叶细长的手指。
这玻璃杯的造型确实漂亮,哪怕没有任何液体在里面,也像是一块造型精美的冰雕,透亮中又带着点细微的磨砂感。
似乎是玩腻了手中的东西,夏叶终于站直了身子,随手把玻璃杯塞到了冯时手里,话中全是理所当然的意味:“帮帮忙,小朋友。”
她像是笃定了冯时不会拒绝,都没等到人的回答,就自己先离开了。
助理小迪有些看不惯夏叶这高高在上的样子,小声嘟囔了一句:“还真是和传闻里一样的坏脾气。”
冯时看了她一眼,笑着问:“小迪刚进圈没多久吧?”
小迪点点头:“姐,你是我跟的第一个艺人。”
冯时倒也没多说什么,语气还像是平时一样温和:“那倒也能理解,不过,在这个圈子里最要记住的一个词就是,祸从口出。”
小迪的脸色白了白,连声道歉。
冯时摇了摇头,安抚了她几句,听到远处翁导叫她,先去酒吧里面把玻璃杯放了回去,然后小跑着到了翁导身边。
“小冯今天表演得不错。”翁导拍摄时总是绷着脸,活像所有人都欠了他一千万,但拍完后就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从不吝啬于对演员们的夸奖。
冯时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笑着谦虚了两句,眼睛不自觉地在周围扫了一圈,但完全没看到夏叶的影子。
“怎么了,你要找什么?”翁导看见她的动作,“小夏吗?”
冯时摇摇头,眯着眼睛又笑起来:“没,我就是随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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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星没有通过酒吧驻唱歌手的面试,但也没被赶走,而是被青姐留了下来做服务员。
就当是自己突然同情心泛滥了吧,青姐看着不远处弯着腰卖力擦桌子的小孩,嗤笑一声,笑自己的优柔寡断。
酒吧已经重新招到了驻唱歌手,是个因为身体问题从音乐学院休学的年轻男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在医院里待久了,男孩似乎格外喜欢酒吧这种吵闹的环境,哪怕是没轮到他唱歌的日子,也会天天过来,没事做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吧台旁边坐着,抱着一杯调酒师特意给他调的无酒精饮料从早坐到晚。
“怎么又来了?”青姐今天穿了一身黑裙子,招呼了男孩一声。
她似乎格外偏爱这种露肤度高的性感长裙,端着小酒杯靠在吧台边上,熟练地跟来来往往的客人打招呼。
男孩红着耳朵不敢看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青姐失去兴趣,一抬眼就看见那边阿星在偷偷喝客人喝剩的酒,她皱了皱眉,冲着那边站的调酒师一点头,阿星头上就挨了个爆栗。
阿星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往这边看,在对上青姐视线后就委屈巴巴地低下头,用更大的力气擦桌子。
青姐收回视线,再一次开始怀疑这小孩的年纪。
说实话,这些天青姐一直觉得阿星是离家出走叛逆中学生,要不是怕这小崽子哪天上社会新闻,她是绝对不会把这人留下的。
因为自称无家可归,阿星这些天一直是跟着青姐住在一起。
不过青姐的好心顶多只能让她留下,想睡上青姐的床那是绝无可能。
半夜,酒吧里的客人少了大半,但仍有一些没玩够的人吵个不停。
阿星得了青姐的同意回到房间里,在沙发上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这间小房子并不隔音,门外的音乐声混着人们的笑闹声透过薄薄的门板传进来,阿星用被子捂住头,隔绝了大部分的杂音,只能听到自己一声声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客人们都已经离开了,青姐开了门进来,看见沙发上的一团,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换下高跟鞋去浴室里洗澡。
阿星缩在被子里,一直等着外面彻底安静下来,这才终于掀开被子,露出一张因为憋闷而涨红的脸。
窗帘并未拉严,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像是舞台上的追光灯,照在房间门口青姐脱下来的高跟鞋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阿星盯着那双歪歪扭扭倒在地上的黑色高跟鞋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她把脸埋进枕头里,身子一抖一抖的。
哪怕极力忍耐,闷闷的笑声也不断响起,阿星缩了缩脖子,听到床上已经熟睡的青姐翻了个身,这才终于安静下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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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几场戏跟夏叶的对手戏不算多,大多是两人单独的拍摄场景,冯时上午的戏拍完,好不容易有一下午的空闲,她也不乱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翁导旁边,怀里还抱着一大袋瓜子。
“好好看着青姐演戏时候的感觉。”翁导像是放假了也要给学生布置作业的老师,“用阿星的眼睛去看。”
网上对于夏叶的评价褒贬不一,但即便是那些骂的人也只能从私德方面找到黑点,对于这人的脸和演技,实在是很难违心说出太过分的话。
冯时看着镜头前妩媚明艳的女人,又想起曾经看到的那些说她私生活混乱的通稿,一时之间觉得很割裂。
一场戏很快拍完,夏叶的状态出奇的好,很少NG,原本预计要花整整半天拍完的戏份提前就拍完了,翁导心情不错,在看到没有戏份要拍的冯时乖乖坐在一边时更满意了,大手一挥宣布今天拍摄工作的结束。
在工作人员们的欢呼声中,冯时看着夏叶走到吧台边上,自己给自己调了一杯酒。
透明的液体随着夏叶的调配逐渐变成蓝色,然后由蓝变绿,最终又变得透明。
冯时看着那一小杯透明的液体挑了挑眉,下一秒就对上了夏叶的视线。
长卷发的美人冲她勾了勾手指,冯时愣了一下,抬步走到了吧台旁边。
“给你喝。”夏叶把玻璃杯推到冯时面前,“姐姐特意为你倒的白开水。”
冯时:“?”
她有些迟疑地接过杯子抿了一口,一下子就被满口的酒精味冲得头脑发昏。
夏叶唇间溢出一丝轻笑,抬手拿走她手中的高脚杯,仰头喝了小半杯下去:“不是看着我调的吗?怎么这么容易被骗。”
冯时挠了挠脸,被挠过的地方变得有些红。
夏叶放下手中的酒杯,又从身侧的酒杯架上抽了个新的出来:“你喜欢什么口味?”
冯时没想到夏叶要给她调酒,愣了半天才回答:“酸酸甜甜的。”
听到这个回答,夏叶没忍住笑了一声:“还真是小朋友。”
电影中的青姐是调酒的老手,年轻时跟着调酒师前辈学了几年,后来自己开了酒吧,靠着一手花哨的调酒动作让新开业的酒吧在这座小城中名声大噪,到了现在,只有消费高的老顾客能有幸品尝到青姐亲手调的酒了。
夏叶拍那些调酒的戏份时没有用替身,她似乎真的像花边新闻中说的那样是酒吧的常客,说起各种酒类来如数家珍,即便是再高难度的调酒动作她也能很快就出色地完成。
不过在调冯时这杯酒时,她倒是没有特意炫技,几乎用不上思考就抽出了所有需要用到的瓶子,动作行云流水地得将各种液体混合,最后还颇有兴致地在杯壁上插了一小片柠檬。
“尝尝吧。”夏叶笑着将盛满粉色液体的杯子推出去,“这次是小朋友喜欢的酸甜可口的味道。”
冯时被夏叶说是小朋友倒也丝毫不觉得害羞,端起玻璃杯尝了一口,确实比上一杯的口感要好了许多,但对于她这个平时不怎么喝酒的人来说,仍旧算不上有多好喝。
不过对上夏叶的视线,冯时还是大喝了一口,以示自己的喜欢。
夏叶轻笑一声移开看向她的视线,她杯中的酒已经快喝完了,这会儿随手抽出一瓶烈酒面无表情地给自己续杯。
冯时的眼睛已经直了,不是醉的,而是被苦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手中的那杯酒越喝越苦,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越喝越多苦味在她的舌尖上不断叠加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冯时现在很痛苦,脑子里疯狂找借口想要逃走。
在冯时这边痛苦不堪的时候,夏叶已经喝空了自己的酒杯,她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冯时,撑着下巴仰头对着她笑:“怎么不喝?”
这人今天穿了一件抹胸裙,这样弯着腰撑在桌面上,从冯时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大片雪白的肌肤。
身后是来回走动的工作人员,冯时脚下步子动了动,将自己完完全全挡在夏叶身前,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低头。
“脸怎么这么红?”夏叶双手撑在桌子上,身子直起来一点,往前凑的动作让她离冯时很近。
看冯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夏叶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像是觉得很有趣似的。
直到夏叶离开,冯时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热意让她忍不住捂脸,随即想起手中冰凉的酒杯,于是紧紧贴在脸上给自己降温。
今天的收尾工作彻底结束,工作人员在后面叫了她一声,冯时回过神来,点点头下意识就把杯子中的液体往口中灌,然后被苦得皱起脸来。
“冯时老师,还不走吗?”
冯时应了一声,纠结半天,最终还是闭着眼一口气把那杯酒喝完了。
“真是难喝!”
冯时吐着舌头走出酒吧,经纪人陈姐叫了她一声,冯时小跑着上了车,听见陈姐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不知道。”冯时木着脸,“可能在自找罪受吧。”
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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