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闻员外的女儿闻依依年芳二八,貌美德佳,与城北张员外的公子早早定有婚约,只待来年开春,便花桥迎门,侯娶佳人。
“小姐,不好了。”绿枝慌张的从外头跑了进来,红扑扑的脸蛋气喘吁吁的。
闻依依正在窗下刺绣,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上的针依旧灵活的穿刺着,轻声问道“何事如此急躁?”
正在缴线的红萝起身给绿枝倒了杯茶“你别着急,慢慢说。”
“张公子来退亲了。”绿枝推开红萝递过来的杯子,慌张的说。
闻依依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讶的抬头望着绿枝,“什么?”
“你别是听错了”红萝担忧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随即发声问道。
“我路过前厅的时候亲耳听到的,现下老爷他们正在前厅商议呢!”绿枝肯定的说。
闻依依垂头,心中涌起一阵失落,她与张家公子张若谦自小相识,张若谦打小就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她,谦让她,所以小时候父母问她愿不愿意嫁给张若谦的时候,她一口就答应了。
“红萝,绿枝,我们去前厅看看。”
”是,小姐。”红萝绿枝齐声应道。
到了前厅,闻依依并未直接进去,而是来到了耳门后,想听听看原由。
“小侄与那位姑娘情投意合,还请师伯,伯母成全。”
”你这是背信弃义,你当众上门退婚,置我们家于何地,你让依依如何自处。”闻员外怒不可遏。
”我对依依妹妹只有兄妹之情,绝无男女之爱,强做夫妻,恐难以幸福长久!”
“放屁。”
此言一出,耳门后的闻依依不可置信,一向持重斯文的老父亲居然气的爆粗口。
“我且问你,那女子何许人也,是哪家的千金。”旁边沉默许久的闻夫人开口问道。
“她只是一介孤女,父母早亡,独自抚养幼弟靠手艺活过活,并无家世。”
“如此,倒也是个可怜之人。”闻夫人感叹道,随即和气的说“我闻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素日也是乐善好施、行善积德,城中繁华阶段也有好几间铺子.........”
“多谢伯母好意,她并非爱财之人。”
“哼!你这是铁了心了,你今日上门,你父亲可曾知晓?”闻员外冷冷道。
“我已通知家父,请伯父伯母成全。”张若谦再次垂首揖礼。
闻依依在门后听着,大致也了解了,一时之间也不知作何反应,便转身离开了前厅。
行至后院连廊处时,闻依依停住了脚步,“红萝,你去随娘亲说,我愿意成全,同意退婚。”
红萝、绿枝对视一眼,皆有些错愕,“是,小姐。”
待红萝离去,绿枝有些不解,“小姐,老爷和夫人会有办法的。”
“不必了,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吗?我们自小相识,若谦哥哥虽看起来温和好说话,可一旦拿定了主意就不会改了。”
闻依依并未直接回自己的小院,而是在廊亭等着红萝回来回话。
“小姐,别难过。”绿枝在一旁安慰。
“我不难过,只是有点空落落的。”闻依依垂眸,她与闺中密友柳柔曾多次讨论过她和张若谦的情分,当时柳柔听完就直言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只要有一方的有缘人出现,这层窗户纸就会被撕开,可当时的闻依依觉得无所谓,觉得所谓的有缘人不可能出现,张若谦性格好,人品好,只要张若谦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就行,谁知如今,柳柔的话成真了。
过了一会儿,红萝就一路小跑了过来。
”前厅怎么说?”闻依依起身问道。
“我把话给夫人转达了,夫人什么也没说,最后老爷说,要想退婚,就让张家老爷亲自上门来商议。”红萝说。
闻依依没在说话,回了自己的小阁楼。
下午绿枝出门去买闻依依喜欢的点心,回来的时候气呼呼的,坐那儿一句话也不说。
“出去买个点心,谁惹着你了?这么大火气。”红萝上前去拿了几个小碟子把点心装盘,“我先给小姐送去,你在泡壶茶过来”
见绿枝不说,红萝也没再问,只把装好的点心盘子拿到闻依依的面前,
“绿枝刚买回来的点心,小姐你尝尝。”
“她人呢?”闻依依问。
“生着气呢?不知谁惹她了。”
正说着,绿枝就端着茶水走了过来,嘟着一张嘴。
“怎么了这是?”闻依依笑着问。
绿枝放下茶水,一脸委屈和不满“我去买点心,听见外面的人在议论张公子来府上退婚的事,说的可难听了。”
“他们是怎么说的?”闻依依若无其事的拿起一块点心放到嘴边却并未吃下去。
“说,说张公子移情别恋,抛弃了你,还说...还说”绿枝慢慢垂下了头,声量也变小了,把脸撇向了一边。
“还说什么?”闻依依平静的问。
“说你还不如一个孤女有本事,到手的未婚夫让别人抢了。”绿枝的声音压的低低的。
“什么?”
不待闻依依有反应,红萝先忍不住了,“一群爱嚼舌根子的,说不定是那个女人用了些下作手段,居然拿我们小姐跟那个女人比。”
“就是,她无父无母没人教养,说不定是张公子施舍了她一次,她就借机缠上了呢!”绿枝愤愤的说道。
“住口。”闻依依历声制止道,“你们两个谁也不许再说这样刻薄的话。”
“红萝,绿枝,我知道你们心向着我,可是刚刚那番话,实在是不该说出口。”闻依依行至窗前,抬头望着天空,随后回头缓缓说道“那个女子与我们并不相识,你们也未曾见过她,只因她父母早亡无人教养,被一家世好的公子倾慕,就说她行为不端,刻意勾引,未免太过刻薄了。”
红萝、绿枝二人听完未敢接话,一副知错的模样。
闻依依继续语气温和的慢慢说道“在前厅听若谦哥哥说她一个人靠手艺活独自抚养幼弟,说明她是个自立,坚贞,有情义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无论什么家世出生,都是值得被喜欢的,明白了吗?”
红萝和绿枝相互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明白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今日一并说清楚,从今往后不许在背后议人长短,不论在外面听到什么或见到什么,都要实事求是,不许以讹传讹。”闻依依严肃的说。
“是,我们知道了。”红萝和绿枝同声应道。
闻依依欣慰的上前拉住二人的手,“你们从小服侍我,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我不是要训斥你们,只是告诫,很多事祸从口出,上下嘴唇一动,红口白齿间便可轻易毁掉一个人,我被退婚,人家背后猜测、议论我,你们为我生气,我不过是名声受损,来日方长,这一阵总会过去,我还有爹娘可依,总是能好好活下去的,可你们今日这番话传出去,那位靠手艺活挣钱,本就生存艰难的姑娘怕是很难生存了,再者,你们是我身边的人,言行举动都代表着我,若是传扬出去那位姑娘有了损伤,若谦哥哥岂非要记恨于我,若在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来,两家多年的交情怕也是要化作仇敌了。”
听完闻依依的话,红萝和绿枝都慌了神,连忙认错
“小姐,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小姐,我们知错了。”
“既已知错,以后改了就好。”闻依依欣慰的宽慰道。
晚上,闻夫人来到女儿的小阁楼,闻依依正在梳头,闻夫人示意红萝、绿枝和身后的一众丫鬟都退下。
“娘亲。”闻依依起身软软的叫了一声。
闻夫人温柔的把闻依依按回座位,拿起旁边的梳子亲自帮女儿梳理头发。
“娘亲,退婚的事您和父亲就答应了吧!”
“别说气话,这件事我和你父亲自有主意。”闻夫人说。
“若谦哥哥已经决定了,不好改变的。何况今日,女儿去前厅也听见了,他对女儿只有兄妹之情。”闻依依缓缓说道。
“你还小,不知道退婚对女子的影响有多大,虽说我朝民风开放,但也免不了要被指指点点的,我和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女儿,绝不容许你受到半分伤害。”闻夫人神色坚定的说。
“女儿明白。”闻依依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其实,女儿也仔细想过了,我对若谦哥哥似乎也没有男女之情,女儿没有兄弟姐妹相伴,从小和若谦哥哥一起长大,他对我照拂有加,无有不应,女儿便觉得这样很好,但其实那只是兄长对妹妹的爱护而已。”
“可你们不是亲兄妹,情情爱爱时间一长也就淡了,你们一起长大的情分,若谦的性子又温和好相处,你张世叔早年丧妻后,再无续娶之意,你一过去就可当家做主,无须侍奉姑婆,聆听教诲,是最好过日子的了。”闻夫人分析说。
“依依,我和你父亲商量好了,若谦要是执意要同那个女子在一起,我们可退一步,允她做妾,在你之下,凭你父亲同你张世叔的交情,有我们给你撑腰,她一个孤女掀不起什么风浪,你日后待她不必苛刻也无须忍让,宽严相济就好。”
“娘亲,女儿宁可终身不嫁,也绝不与别的女子共享一个夫君”闻依依语气坚定十足。“娘亲,若谦哥哥是很好,可女儿希望未来的夫婿无论心中还是身旁,只有女儿一人,再无其他女子,否则,女儿宁可孤身一人。”
闻夫人神色一怔,未曾想到一向温顺乖巧的女儿还有如此坚定严肃的一面。
“真的想好了。”闻夫人再次询问。
”女儿想好了,同意退婚。”闻依依再次坚定的回答。
“好,我去同你父亲说。”闻夫人也下定决心般应道。
次日,张老爷就带着张若谦再度登门了,两家长辈一见面,张老爷就连忙赔不是。
二十年前朝局动荡,兵乱横生,唯独芫州还算安稳,两人一同在来往芫州的路上认识的,当时两人都是从他乡而来,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都是家中突逢变故,一番畅谈下,更有惺惺相惜的感觉,此后都在芫州定居了下来,你来我往,相互扶持做了些小生意,渐渐都富贵了起来,情义也愈加深厚,后来两人都成家生子,为了更进一步,又订了娃娃亲,亲上加亲。
“致远兄,愚弟教导不善,给你和嫂夫人赔罪了。”张老爷拱手道。
“唉!”闻老爷叹了口气,并未起身相迎。
“贤弟,先坐下说话吧!”闻夫人示意旁边的丫鬟上茶。
“世伯,伯母,此事都是若谦的过错,愿一人承担,请二位不要迁怒家父。”张若谦站在张怀仁旁边,先开口道。
“你与依依的婚事人尽皆知,突然退婚,于你是无碍,可是依依却免不了要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闻夫人不满的开口。
“只要伯父伯母开口,一切惩罚小侄都愿意承受。”
“什么样的惩罚能抵过依依名声受到的伤害。”闻老爷压低怒火说道。
空气中一片寂静,张老爷父子愧疚的低下了头,闻老爷夫妇则是不满的沉默。
“父亲,母亲,”闻依依从前厅大门走了进来,“见过世叔,兄长。”闻依依依次行礼问好。
张若谦对上闻依依的眼神,心里的愧疚让他不自然的回避着闻依依的目光。
“依依。”张老爷起身拉住闻依依的双手。“是若谦对不住你。”
“世叔,这件事对我的影响是很大,但兄长从小对我如同亲妹,您与家父又是知己手足,依依不愿强人所难,也不愿因为我们小辈的事影响你们多年的情义,所以,我愿意成全兄长。”闻依依说完诚恳的看向张若谦。
张若谦此时看向闻依依满是感激之情,对闻依依行了一个同辈之间的拱手礼,“依依,兄长在此谢过你了,也为这件事考虑不周,累及你的名声跟你道歉。”
“这件事总要有个解决办法。”一旁的闻老爷坐不住了,拍着桌子说道“我女儿的名声怎么办?对外总要有个说法。”
“致远兄放心。我这就给你一个说法。”张老爷左手拉起闻依依右手拉着张若谦就朝门外走去。
闻老爷夫妇对视一眼,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快步跟上。
闻府大门外,两家人齐齐一排站着,吃瓜群众不明所以,远远的看着,议论纷纷。
“各位邻亲父老,近日因为我两家退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惹了不少笑话,我在此说明,闻家小姐闻依依,蕙质兰心才貌双全,虽因着我与闻兄的交情,与犬子年少时便定下了婚约,多年来却情如兄妹,实难结下姻亲之好,今日,我在此认闻家小姐闻依依为义女,此后视为亲生,待他日觅得佳婿,我愿以半数家产为其添妆,还请各位今日一同做个见证,张某决不食言。”
张老爷说完,周围立马附和声一片,半数家产可是不少,纷纷议论起来。
闻依依、闻老爷夫妇都惊讶不已,闻老爷抓住张怀仁的手急忙说道“贤弟,不至于此,这份礼给的太大了。”
“是啊!说清楚就好了。”闻夫人也赶紧附和。
“致远兄,君子一言九鼎,只要你不生我的气就好,何况,区区半数家资换来一个乖巧的义女,倒是为弟赚了。”张老爷拍了拍闻老爷的手说。
“贤弟。”闻老爷感动不已,虽说为了儿女的事生气,可多年兄弟情谊,他又怎会真的记恨,兄弟两人忍不住紧紧相拥。
“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见笑话。”闻夫人忍不住在一旁提醒道。
闻依依和张若谦忍不住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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