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礼离开的第十五天。
终于从北疆传来了捷报。
裴礼亲率白虎军正面迎敌，取得了第一战的胜利！
扬大宋之国威！
一时之间，京城大街小巷里无不称赞他裴小将军，天生将才，智勇双全。
能夸赞他的词汇恨不得全都冠在他的头衔上。
宋怀昭的病也渐渐的好了，他又坐上了那个窗户，窗户外头月白风清。
院外的积雪被宫人们铲到两旁，院内的桃树枝丫上的红绸，随风轻轻摆动。
离得远，宋怀昭只能看见离他最近，写的最大的那两个红绸。
长命百岁与平安康健。
原本这两个红绸的前缀都是宋怀昭。
如今宋怀昭想，把裴礼的名字也加上去。
裴礼宋怀昭，长命百岁，平安康健。
裴礼离开的第二十天。
宋怀昭心血来潮想学做饭。
他把小厨房里面觉得好吃的东西全都倒进了锅里。
有桃酥，核桃，软糕，月饼也丢了进去，还丢了两颗糖果和一串葡萄。
当他把这一团和稀泥一样的食物端上餐桌时，念慈和颜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惊恐起来。
宋怀昭拍着胸脯自信满满的说道：“每一个食材都很好吃的。”
念慈用着刚从白竹那边学到的话回答：“嗯嗯！真的是色香味俱全。竹姐姐叫我，我先走了。”
说完一溜烟的念慈就跑没影了。
颜笑看着那一锅散发着‘毒气’的食物，道：“裴礼吃的下去吗？”
宋怀昭说到裴礼就更自信了，道：“小的时候，我给他做过，他全吃完了。”
颜笑默默地在心里给裴礼点了个赞。
“小公主啊，我先回去准备考试了嗷。”
颜笑也没给宋怀昭说话的时间就一溜烟跑了。
颜笑劫后余生的跑到房间里，道：“什么色香味俱全，小慈你真敢讲啊！我看呐，明明就是色香味弃权。”
裴礼离开的第二十五天。
春闱如期而至。
又过了十天，裴礼一点消息也没有。
宋怀昭去找父皇拿了一份春闱的试题，在御书房内，与在考场的颜笑同时开始答卷。
只不过他的环境比颜笑的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等考了两天，宋怀昭停了笔，正好考试也已经结束。他派了自己暖轿去接颜笑回宫，自己则是把卷子递给父皇后就小跑着出了殿。
他身上冬日的病气重，至今都没有见过那可爱的侄儿长什么模样，实在是好奇得很。
他算了算颜笑回来的时间，自己一路小跑着，踏着薄薄的积雪，来到了东宫。
齐穆清抱着小宝宝坐在暖桌旁，不管齐穆清怎么说，宋怀昭都站的远远的，生怕自己身上的病气传了过去。
“嫂嫂，可起名了？”
“你还说呢！等着你给起名字，菜都凉了。”
“嘿嘿，哥哥起的吧？叫什么啊？”
“叫，宋晏禾。”
宋怀昭心下明了，晏禾，取海晏河清，四海升平之意。
“好名字。”
裴礼离开的第二十九天。
颜笑在春闱之中以女子之身夺得会元。
京城之中所有的女子们全都不敢置信的来到了榜前确认。
颜笑的名字排在第一，紧跟在颜笑身后的是姜言之，以及其他学子，其中不乏有女子。
颜笑的成绩让天下的女子们都燃起了希望。
裴礼离开的第三十天。
一早，颜笑和姜言之还有另外一个人，宋怀昭不认识，他们三人来到了大殿之上，开始了最后的殿试。
宋临川不让宋怀昭在一旁看，说他春闱的答卷放在众多学子的答卷当中，只能堪堪挤进前五。
宋怀昭只能一个人坐在祈年殿院子里的那个秋千上，等颜笑回来。
大殿之上，宋临川问，“你的答卷朕看过了，不论是治国之策还是灾情因对之策，你都是答得最好的。可朕想知道，你是如何能将这考题之中的饥荒因对之策写的如此细致，无一错处。”
颜笑答道：“或许是因为，民女曾经也是那饥荒中的难民之一吧。”
宋临川问，“你为何要参加春闱？”
“因为民女要求权，求得女子应有的权利。”
宋临川道：“你很有胆识，但你可知，众多女子当中，有你这般成绩的只你一人。”
“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陛下。女子亦有凌云志，巾帼何需让须眉，若是让她们能有机会走出宅门，见识到外面的广袤天地，她们就会明白，女郎不会比儿郎差。”
“看来你是铁了心了要为天下女子，杀出一条路来，朕能问问，是为了什么吗？”
“回陛下，民女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有些难听，还请不要怪罪。民女只是觉得，天下女子为人，是人就有思想和灵魂，有野心和才华，而女人不仅仅只有感情和美貌。从古至今的三从四德女训女德，不过就是用来栓在女子脖子上的镣铐，她们不应该被拘泥于四方天地，束缚自由与意志，只为得到男人一点点的施舍和青睐。”
宋临川道：“你走的这条路，会很艰辛。”
“回陛下，民女只信，事在人为。既知前路艰辛，民女就有备而行。”
“若不仅是艰辛，而是凶险万分呢？”
“那便置之死地而后生，民女不敢妄言，短时间内能扫除上千年传流下来的诸般阻碍，顺利让天下女子直起腰板，但求做一回问路之石，击破那沉寂了上千年的死水。陛下是明君，深受百姓爱戴，所有政策全都是为了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男子是百姓，女子也是，所以陛下才从没反对太子殿下所推行的女官制。民女此生得一明君在上，三生有幸，死而无憾。”
“好了，你是知道你前面说的话有多离经叛道，才来给朕带高帽，好让朕不能责罚于你吧。行了，其他人不用问了，按名次放出去吧。”
颜笑在殿试之后，当之无愧的成为了本届春闱的状元，这还是大宋历史上第一位女状元。
颜笑在京都热闹的街道上打马游街，大声宣扬着，“今日的我，就是明日的你。”
京城内，男子感到面上无光，纷纷去了探花那边。女子则是全部聚集在颜笑这里。
至于榜眼姜言之，殿试结束之后，就来到了那处长亭，背靠着墓碑，默默地喝着酒。
没有人打扰他。
宋怀昭呆呆的坐在秋千上，看着太阳从清晨落到了傍晚，还是没有等到裴礼的消息。
他是不是忘了今日是我的笄礼了。
宋怀昭心里想着，抬了抬头，猛然惊觉此时的天空已经灰暗下来，他连忙站起了身，朝着皇后所在的大殿走去。
此时的大殿之内，轻歌曼舞，一派欢乐祥和的景象。各个大臣们和皇亲们身着朝服，依次落座，手中举着酒杯，相互敬酒，推杯换盏间，欢声笑语不断。
姜言之也匆匆的赶到了宋怀昭的笄礼上，把姜鹿灵为他提前准备的笄礼礼物带了过来。
宋怀昭在偏殿，玉兰正细心地给他更换着礼服，那是一件绣有金丝凤凰的华贵长袍，做工细致，闪耀夺目。
宋怀昭微微抬头，拿起桌上的仙人醉喝了一口，轻声道：“多亏了言之带了仙人醉来，不然这场面我还真有些胆怯。”
“姜公子是懂公主的。”
宋怀昭问道：“皇兄呢？”
玉兰仔细的摆弄着宋怀昭服饰，答道：“奴婢不知。”
“阿昭找我吗？”宋怀悯推开了偏殿的门，他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盖着红色的绒布，显得郑重而神秘。他轻声说道：“裴礼给你的。”
“这什么？这么大一个。”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宋怀昭将手伸向那盖着红布的托盘，猛的一掀，瞬间，那华贵无比、精致细腻的凤冠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宋怀昭一眼就认出了，镶嵌在凤冠最中间的那颗红珊瑚珠，就是裴礼佩戴在胸口的那颗。
那顶凤冠之下，还有裴礼为他绣的婚服。原本应该是皇后准备的，可偏偏裴礼把这活给抢了去。
宋怀昭的指尖摸着那颗圆润的红珠，似乎还能感受到裴礼的心跳一样，他的目光落在那婚服上。
他都不知道，裴礼那拿长枪杀敌的手，是怎么拿的起绣花针的。
宋怀悯道：“都是他亲手做的，走之前让我在你笄礼前给你。”
“好漂亮。”
宋怀昭最近总爱回忆着和裴礼相处的点滴。
他与裴礼第一次相遇，听说哥哥说，是在他满月礼上抓周。
面前的金银玉器，珠宝首饰，笔墨纸砚，全都没有入宋怀昭的眼。
宋怀昭自己在厚厚的毯子上爬着，爬出了抓周的范围，下人们正要去将他抱回来。
宋临川却好奇，阿昭会去干什么，便挥退了下人。
只见小小的人，慢慢的爬着，来到了正坐在地上偷吃东西的裴礼身后。
宋怀昭紧紧地攫住裴礼的头发，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扯住裴礼的衣角，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咿咿呀呀声，似乎是想表达什么，却又无法完整地说出。他的口水顺着嘴角不停地滴落，湿透了他胸前的衣襟，可爱又滑稽。
裴礼吃痛的侧过了身，转过了头，那小小的宋怀昭精明的爬上了裴礼腿上，伸手去够那盘点心。
裴礼见状立即把宋怀昭揽进怀里，抱了起来，对身后的宋临川道：“陛下，这……要不重新抓一次？”
“抓周哪有重新的？从明日起，你就与太子同吃同住多多陪伴阿昭吧。”
“也行。”
裴寅虎在旁边道：“傻小子，要说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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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怀悯见宋怀昭静静地站在那边，出声道：“走吧，阿昭，笄礼开始了。”
宋怀昭赶忙背过身去，擦拭掉了脸上因感动而落下的泪水，道：“好。”
“哥哥，我小时候抓周，真的抓到的是裴二吗？”
“对啊，这我都和你说好几遍了，你刚才就在想这个吗？”
“嗯，缘分真的好奇妙。”宋怀昭低声说着。
“奇妙什么，你只不过是看上了裴礼正在吃的点心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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