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沿着曲折幽暗的地道一路狂奔,终于踏出那阴湿的土壤,刚一出来,陆南归正抱剑静立在他面前。
此刻竟是深夜。
“裴大哥,出来啦?”
“你怎么会在这?”裴礼身体发虚,将枪立在地上,身体全靠着雪龙吟支撑着,不在陆南归面前露出自己虚弱的一面。
“你大哥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是你爹在那。”
裴礼脸色苍白,他急切地催促道:“快带我去!”他用尽全身力气,那本就虚弱的身体猛然向前一倾。
陆南归快步走上前扶住裴礼,他带着裴礼来到了这座北疆城内的一处清幽寂静之地。这里,古木参天,绿荫匝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四周静悄悄的,偶尔传来远处鸟儿的鸣叫,使得这片空间显得更加宁静祥和。
在那里安葬着裴寅虎。
裴寅虎的墓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爹爹说过,待他荣归故里之时,定要找一僻静无人打扰之地安眠。他要面朝北狄,生前死后镇守北疆,保护背后的大宋子民。
白灼把裴寅虎安葬在这。
裴礼跪在那冰冷的墓前,他悲痛欲绝,声音哽咽:“爹爹,对不起……阿礼来晚了……”
寒风凛冽,吹拂着裴礼的衣襟,他的心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
阿礼一定会给您报仇的。
陆南归轻轻地拍了拍裴大哥的肩膀,柔声安慰道:“裴大哥,别太难过了。你大哥说,裴老将军给你留了东西。”
“什么?”
陆南归缓缓地从裴寅虎的墓旁,捧出了那张封存已久的白虎啸。
“他说,这张弓只有你配拿。”
“裴乐现在身在何处?”裴礼接过白虎啸,问道:“你又是怎么出的宫?”
“哥哥叫我来帮裴乐,我就来了,裴乐现在在京都呢。哦哦哦,那个苏……苏……”
“□□。”
“对,那个□□的尸身被裴乐运送回了京,交给了他的妻子,还有裴大哥,你的马,在后面。”
裴礼回过头去,目光穿透昏暗的夜色,果不其然,他看到慕夜白正被一根粗重的铁链拴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月光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映照出他略显疲惫的面容,那双平日里熠熠生辉的眼睛,此时也显得有些暗淡。
这是什么意思?安葬了我父亲,送□□回了京,他白灼到底要干什么?
裴礼盯着陆南归,语气质疑道:“你刚说是你哥哥叫你来帮忙的?”
“对啊,怎么了?”
“陆北离是怎么知道远在北疆的事情?”
“当然是你哥和我哥说的啊。”
“他们早就认识了?”裴礼道。
“应该是吧,我一直在宫里陪着盼儿,不知道哥哥和他们在干什么,不过哥哥说,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很快就能回家了?
质子回家的方式有几种?
他陆北离选了哪一种?
裴礼的脑海里不断的回想起白灼说的那句话。
你们一大群人被人人都瞧不起的杂碎给玩的团团转。
裴礼猛然之间,抬起了头,他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陆北离想要回家,那就必须是在北狄强盛起来的情况下。可现状是北狄与从前无异,陆北离也不在北狄。
那他就只能在大宋之内动作。
他利用了百姓的嘴,挑起了姜齐两家的矛盾,把京都的水搅得异常浑浊。再利用了夜王,把裴家踢出局交到了白灼的手里。
随着太子与夜王的不断深入,用齐温玉与幽云百姓这颗棋子将整个秦家连根拔起。
四大家族连同皇帝全被他一个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他利用了宋临川最在意的民心,利用了秦业对齐温玉病态的感情,利用了宋长明对裴家的愧疚,从而一步步的展开。
他把裴家送给白灼让白灼报了仇,把宋仁和秦业多年来对他的折辱欺凌之仇也亲手报完。
那么接下来,陆北离会做什么?
裴礼不敢继续细想,他死死盯着面前那个陆南归,想从他那里多得到一点信息。
可陆南归的眼神清澈见底,一问三不知,只知道和盼儿盼儿盼儿的,让裴礼本就焦急的心更加不安。
他立即骑上慕夜白,对着陆南归道:“你跟我回京。”
“不行啊,哥哥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哥还说什么了?”
“他说,你现在不能回去,必须得等公主的及笄宴之后才能回去。”
陆南归说完,端木溪从一旁的草丛里吹出一根银针。
裴礼的身体本就被下了迷药,反应迟钝,躲闪不及,那根银针就这么毫无阻碍的刺入了裴礼的肩膀。
“谁!谁在那!”
裴礼刚喊完这句话顿时感觉自己又要昏迷了。
“你们怎么这么爱给人下药。”
裴礼又晕了过去。
端木溪从草里出来,道:“二哥你也太实诚了,人家问什么你说什么,你还想不想回家了?”
陆南归道:“诶呀,他又不是坏人,再说了,你不是还在嘛。”
“走吧,带他秘密回京,请他看戏。”
“行。”
裴礼被他们两个人秘密的送回了京都,此时的京都外布防不知不觉间,都已经在了白灼的掌控之下。
他们将裴礼悄悄地安置在了原本的裴府之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个人都沉浸在颜笑开辟了史上第一个女状元的喜乐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在裴家的地底之下,裴礼正面临着什么。
白灼手里端着一杯酒,慢慢起身走向裴礼道:“阿礼,我本不想让你来的,但是你硬要往京都里挤,那就不能怪哥哥了。”
“今天又是什么毒?”
陆北离从黑暗里走了出来,道:“马上要下雪了。表哥怕你看见不该看的,所以想让你闭闭眼。”
裴礼愤怒的牵动着束缚住他四肢的镣铐,铁器碰撞的响动在地下室格外清楚,他怒道:“陆北离!果真是你!”
陆北离装作什么都不知,笑着回他道:“什么是我?你可不能冤枉我啊,裴二公子。”
“是你把姜鹿灵送给秦业,是你威胁幽云百姓给他们下毒让他们诬蔑我裴家后又改口指认秦家,是你后又毒杀全城百姓,更是你给殿下下了毒!”
陆北离拿着宋长明的折扇,竖着立在嘴边道:“嘘……是我,都是我,做人还是不要太聪明了,不然会死的悄无声息喔。”
“那京都城中的失踪案也是你?”
“这二公子可冤枉我了,那可都是秦业这个混账干的,不过好在,我替天行道收了他。”
裴礼道:“陛下那封密信是白灼写的吧,只是我不知道,陆北离,你是用了什么手段,假借肃王的手把这封信送到了天子面前。”
“这得多亏了你,若不是你那日在谪仙楼,让秦业掉了面子,秦业也不会因为小溪几句话就乖乖把这封信塞进宋仁的奏折里。”
“秦业是真他妈的蠢。”
陆北离笑道:“没办法,小溪一说这封信可以让裴家满门遭难,并且陛下会表扬宋仁细致入微,他就高兴的不得了,像条狗一样。”
裴礼:“……”
但凡秦业跟他爹商量一句,他陆北离的计策都不会这么顺利。
可偏偏!他陆北离把所有人都算的刚刚好!
秦业一听能为他哥做事情就没有脑子,更何况是可以一雪前耻!
秦相是怎么生出来这个没脑子的东西的。
而陛下看见肃王奏折里夹带边疆密信,第一反应会觉得肃王怎么会比自己这个皇帝还先一步知道边疆战报。他一定会起疑心肃王把手伸到了边疆,从而放弃肃王,并假借流放之名将裴寅虎派去北疆查军中肃王安插的内线。
裴寅虎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白灼的手里。
白灼道:“你是不是心里很疑惑?我为什么会和他认识?”
裴礼冷冷道:“没什么好疑惑的,你是半个北狄人,他是北狄皇子,蛇鼠一窝。”
白灼来到他面前,面带微笑道:“我母亲与他母亲是亲姐妹,陆北离是我表弟。”
裴礼道:“所以你进了京想找他,却不想被姜鹿灵看见了你,你就打晕了他,在让端木溪把她送给秦业。”
“对。”
“直接杀了她不好吗?为什么要折磨她。”
陆北离面无表情,语气里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她要是直接就死了,那火烧的可不高,也不久。”
“……”裴礼压着心里的愤怒,道:“陆北离,让我猜猜,端木溪就是那日救了你陆南归的那人吧?”
陆北离道:“二公子说的都对。”
“欺辱你的肃王和秦业你已经报完仇了,下一步是什么?”
陆北离将手中折扇展开,学着宋长明管用的姿势将折扇遮住半张脸道:“下一步当然是带着心上之人回家了。”
陆北离的心上之人就是夜王殿下。
“你给殿下下的什么毒?”
“夫妻蛊,可惜没成功。”
那看来是颜笑把这蛊毒给解开了。
陆北离看着他,道:“二公子看着像是松了一口气啊?传言说公主驸马好男色恋夜王,是真?是假?”
裴礼却闭口不答。
“二公子不说话,那我就替你做选择。表哥手里那杯酒会让人眼睛失明。你看看?是公主喝还是夜王喝?”
裴礼毫不犹豫的答道:“我喝。”
陆北离紧握着手中那把精致的折扇,这把折扇还是宋长明的。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怒火与不屑,手臂猛地一挥,用尽全力朝着裴礼的脸颊抽去。
那股劲道犹如破空的风刃,瞬间划过裴礼的右脸,留下一道深浅不一的血痕,血痕在肌肤上逐渐蔓延,显得格外刺眼。
“二公子,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么简单的道理要我教你吗?”
裴礼紧了紧眉头,道:“公主金枝玉叶,夜王万金之躯,我喝。”
“我没给你第三条路,既然二公子选不出来,我替你选,这酒公主喝。”
“不行!不行!公主不能喝,不能!我喝!我来喝!不能是公主啊……”
陆北离对着白灼喊道:“表哥,管管你弟弟,吵吵嚷嚷的烦死了。”
白灼走上前来,把另外一杯酒灌入裴礼的嘴里,道:“今日小溪不在,没有新花样,还是麻醉散。”
又是麻醉散。
裴礼可以忍受端木溪在他身上试毒,这种新毒层出不穷,裴礼都不害怕。
可唯独怕这麻醉散,他会让裴礼失去意识,让让裴礼一觉醒来就不知是几天后。
无知和未知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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