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朝廷这些年给少府寺拨下去的银两,你到底贪了多少——”
潮湿阴暗的廷尉大狱,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响彻。刘是钰坐在暗处,面无表情地看向木架上悬着的人。
从她坐下到现在,足足有半个多时辰。期间,主审案件的廷尉丞姜图,无论如何用刑问话,也不见那人回答半分。
眼瞧着这块硬骨头,实在难啃。
姜图便准备用些廷尉大狱里独有的,叫人生不如死的手段,来撬开这前任少府南永承的嘴。可没想到,旁观半晌的刘是钰,却在此时叹了口气,起身向南永承走去。
“南公,本宫还称您一声南公。”
“有些事做没做,您心里比本宫清楚。现在认罪伏法,也好过廷尉的人,大张旗鼓的去搜家,来的体面。如今本宫是看在显德皇帝的面子上,才一再退让。您若还是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本宫无情。”
刘是钰挺立在南永承面前,深邃的眼底,藏着许多不可言说的秘密。
南永承忽而大笑,那份笑中充满着对刘是钰的不屑,不知为何?他总是这样无所畏惧,无所顾忌。
“我跟了先帝二十七载,没想到...最终竟是落败于...你这卑鄙女子之手,当真不耻。先帝若是泉下有知。在他死后,他曾经宠爱过的元彰公主,如此把持朝政,如此一个个对付折磨他留下的肱骨老臣。该是如何愤慨!”
“刘是钰,你不忠不孝,不得好死——”
眼前人的叫骂,并没有换来刘是钰的震怒。如此的场面,她不是第一回见了,这也不是她第一个亲手处理的老臣了。
无动于衷站在原地,刘是钰轻声道:“所以...南公的忠孝?就是尸位素餐,中饱私囊?甚至,草菅人命?”
南永承无言。
刘是钰抬眼看着他身上那斑斑道道的伤,漠然道:“南公,先帝虽逝去两年之久,有些旧事也看似过去。可南公别忘了,应天从物。如今的少元,已是新帝的天下。朝廷再容不下,你们这等腐骨之人。”
南永承闻言,傲慢反驳:“新帝的天下?这少元...到底是新帝的天下?还是汤家与你刘是钰的天下?”
这次,换刘是钰沉默。
两年前,显德皇帝刚死,庶出的皇长子凌王刘至盛,便领兵打开了万舍宫的门。当即要求年幼的太子刘至州退位。他来继承皇位。
幸好,汤家早有预料,及时从边关赶回护驾。才得以将刘至州的皇位保全。
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更何况新帝尚幼,暂无独立处理朝政的能力。加之汤家祖辈与天子有协,世代戍边,亦不能一直守在新帝身边。
所以汤家那时便想寻一可靠之人,忠心辅佐新帝。
可放眼朝中,不是些顽固愚昧的老臣,就是些趋炎附势的新贵。又怎堪托付?
正当汤家众人,为此事为难时。汤家家主汤无征,将目光落在了,那个一直陪伴在新帝左右不离不弃的元彰公主身上。
刘是钰虽与刘至州同父异母,但却出自一个母族。刘是钰的母亲先皇后汤越,与刘至州的母亲明夫人汤赴,一样是同父异母的嫡庶姐妹。
后来,因大小汤氏接连病逝。刘至州便被显德皇帝接到身边亲自教养,刘是钰则被送去了秦淑妃宫中。
如此分别教养,却并没能将这姐弟二人分离。
刘是钰心中时刻牵挂刘至州,就是为了母亲临死前的嘱托。她要好好保护他。所以在凌王逼宫那日,刘是钰一介女流站在大殿之上,面对不臣之人的刀剑,也没有丝毫畏惧。
汤无征便也是看中刘是钰的这一点,最终才决定将江山托付,将新帝托付。
就这么刘是钰被汤家推上了护国长公主的高位。她也因此褪了红妆,改提长刀,领命清君侧。
从走上这条路的那天起,刘是钰就下定决心。哪怕将来被世人误解,被咒骂上千千万万遍,也死而不悔。
等刘是钰回过神,随手将一瓢冷水利落地泼向南永承后,高声道:“姜图,告诉白涛带人去搜南府——”
当她说到搜南府时,南永承仍面不改色。
可刘是钰转身后,又改言:“不,是去搜南府西邻,那座朝西的院子。听说,那户原先因为风水差,一直空着。前不久刚刚搬进去一位姓吴的寡妇。可就算是风水差,那也是上华街里,数一数二的名宅。殊不知?这吴氏到底是有些什么本事,能住得起这样的宅子?”
“刘是钰,你要作甚?”南永承听见吴氏,脸色瞬间铁青,立刻便示了弱,“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刘是玉不以为然,抬脚向外头走去。
刚到了门口,她忽将脚步停下,侧身回眸道:“南永承,本宫给过你机会了,只怪你自己不珍惜。所以——从此刻起南府的人,包括吴氏,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
话音落下,刘是钰潇洒转身。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句:“许禄川,姜大人要的卷宗呢——”
等再回过头,她就瞧见那个叫许禄川的人,正手拿卷宗,疾步走来。
刘是钰心下恍惚,是小绿吗?他...何日回来的?跟着不动声色地扫视,刘是钰发觉眼前人虽身着公服,却仍是盖不住那通身的矜贵公子气。
她生了疑。
等等?这人可不像她认识的许禄川,难道是同名同姓而已?再者说这么多年了,以小绿的年纪,定是早就在丽阳老家娶亲生子,幸福美满。又怎么会再回到金陵生活?瞧着她是被南永承气糊涂了。
如此一番思忖下来,刘是钰坚信自己是认错了人。
她抬脚刚想离开,迎面的许禄川却忽然一个踉跄,将手中竹简飞了出去,还正巧不偏不倚砸在了她的脑门上。
竹简落地声清脆。许禄川一愣,刘是钰一惊。两人尴尬地四目相对。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熟悉的痛感,如出一辙的力道。瞬间,让刘是钰又相信,眼前的人,是她认识的那个许禄川。
那边许禄川面对起刘是钰,看似平静。
却在回想起重归金陵后的所见所闻,开始在心下大呼:倒霉!
起初,他想着报复刘是钰,便前后打听她的近况,可得到的消息,只能让他用“骇人听闻”来形容。
后来,许禄川好不容易放下仇恨,让父亲太常许钦国给自己寻个差事,好早点将日子步入正轨。
没想到,冤家路窄。这第一天来廷尉府报道,他就碰上了刘是钰这个瘟神!还!还又一次击中了她的脑门。
许禄川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身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僚,望着两人僵持不下,悄悄嘀咕起来...
“唉?方才那一脚是不是你使得坏?我说你欺负个新来的作甚?这下你可把人害惨了!廷尉府从前招惹过长公主的人呐——我还没见过几个有好下场的。”
...
“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我就是看不惯他。怎么?难道你还心疼这新来的不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今儿没人能救得了他。”
...
“谁敢管长公主的闲事?我才不管。新来的,还是自求多福吧。”
有人幸灾,有人乐祸。
许禄川那边却俯身拾起地上的卷宗,硬着头皮朝刘是钰走去。
到了跟前,许禄川扮做从容,将自己那挺直的背向下一弯,赔罪道:“微臣无意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嘿嘿,大家好呀。小碑又回来啦~很开心再次见面,废话不多,祝大家阅读愉快。
文中: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引用自《资治通鉴 · 唐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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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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