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主梳妆毕,侍女扶着出门,看见郡王廊下站着,惊望之。她想问问郡王为何昨夜不在屋里,欲待开口,则觉得羞赧,若不问,则内心纠结,翁主整这般纠结了一路。
至厅堂门前,二人在院子里等候,仆妇进屋传话,不多时,仆妇出来,对翁主说道:“翁主请随我进屋。”翁主好奇,怎么只着她一人进屋,却不是夫妇一起进屋行礼。仆妇请郡王移步一旁,低声对郡王说道:“郡王劳累一夜,快回后院歇吧。”忱鸯便明白窦慎的意思了,窦慎,丞相的正妻,相府的主母,十分厌恶那来自齐国的公子,曾下令,不准忱鸯随意出门,出门则必须戴幂篱遮面。这主母窦慎不想看见忱鸯,打发他回后院,被窦慎赶苍蝇一般赶去,忱鸯也不恼,既然主母不能看见她这张脸,躲着便是。
却说忱鸯正待回去,这时,迎面过来一个妇人,正好跟忱鸯打个照面,这妇人瞧着三十岁往上年纪,穿着朴素,从打扮来看,像是府邸的仆妇,却不是寻常的仆妇,这妇人常跟随着老夫人服侍左右,老夫人就是郡王的祖母。
这妇人虽说穿着朴素,未施粉黛,脸型却很好看,狐媚子脸型,肌肤细腻白净,可以看得出,年轻时是个风骚的美人儿。这妇人,忱鸯在府邸遇见过,性格怪异,身份迷离,听大家都叫她容氏。
却说容氏看见忱鸯时,睁大了眼睛盯着打量,看他着新郎君的礼服,戴幂篱,便知是二郡王,而容氏的表情也霎时狠毒可怖。
郡王与宁王之女的亲事,府里谁人不知,那二郡王就是个废物,凭甚的与翁主成亲。丞相总共五个儿子,长子已成亲,老四老五皆年幼且不说,那老三虽未弱冠,不过按照本朝的规矩,他的年纪能够成亲的,这门亲事怎就不能给三郡王顾隽,偏生给那个废物二郡王。
这般思索,容氏心里更加忌恨二郡王,与之迎面而过时,眼睛狠毒地盯着,就像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忱鸯心想,自己哪里招惹她了,都从未曾与之说过话,自己一直被幽禁在后院,只敢偷偷溜出来,遇见人躲着都来不及,她跟这容氏断然是不认识的。
转念又想,自己此时的身份是二郡王,代替二郡王成亲这件事,只有策划者顾掔、夫人窦慎、忱鸯自己以及阿娘冯氏知晓,这件事对外保密,便是皇后都不知晓。
旁人都认新郎君就是相府的二郡王,眼前这位容氏,定是认她是郡王了,这般恶狠狠的,莫不是与郡王有仇?这容氏,一边狠毒地盯着郡王,一边走近,忱鸯顿觉周围冷飕飕一股寒意,听得容氏低声说道:“孽种,出门则戴幂篱,见不得人的孽种。”忱鸯心想,这容氏跟郡王究竟有甚么深仇大恨的,思索时,又听得容氏骂道:“跟那齐国的公子一样,见不得人的孽种。”
听得忱鸯委屈,心想自己未曾招惹她,怎骂她孽种,正忍不住想问,这齐国的公子怎就是孽种,又听得容氏说道:“你娘是整个北周最狠毒之人了。”这说的是窦慎。“只因怀疑齐国的冯妃,与大将军有私情,便将人家的儿子,从一出生就幽禁起来。”这说的是忱鸯了。“不过,这冯妃也不是好东西。”这冯妃就是忱鸯的生母了,听容氏的意思,冯妃似乎不是个好人,这个容氏,言忱鸯是孽种倒不妨事,忱鸯根本不在乎,辱骂她的生母,忱鸯便觉得心里酸涩了,虽说自己从未见过生母,未知她是个怎样的人,兴许是个好人,兴许是个坏人,若是个坏人,那么,容氏却也骂得不错,若是个好人,便不准容氏污蔑。
回后院的路上,忱鸯一直在想,自己的生母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常时她很少想这个,养娘待她很好,就是她亲生的娘亲了。
归家之后,忱鸯到柳树底下坐着,翻看画册,想到那日,春光大好,日光暖洋洋的,暖风熏得痴醉,她迷迷糊糊睡着,竟梦见旖旎场景,忱鸯还想梦一梦那场景,正待酝酿着入睡,却听见养娘在门首喊:“阿忱,吃饭了。”
忱鸯回屋,坐在食桌儿前,心事重重的,想起仆妇容氏说她娘亲不是个东西,越加好奇自己的生母,忍不住缓缓开口问冯氏:“阿娘,我想问个事情。”冯氏说道:“怎么了,有心事?”忱鸯说道:“我想生母了,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提到这个,冯氏微愣,眼里流露出怜惜,继而生怨恨,把碗狠狠搁到桌上。忱鸯见状,问道:“阿娘因何生气?”说道:“因何生气?想到十几年前的事情,怎能不怒?!”问道:“谁人惹你生气,发生甚么事情?”说道:“你问我你生母的事情,我且告诉你,小姐遭受窦慎的构陷,被逐出京师,至今不知下落。”冯氏口里所说的小姐,就是冯妃了,冯氏原是冯妃的侍女。继续说道:“窦慎着实可恨,自你出生,就把你幽禁在此,娘不准你以姑娘家的身份示人,便是怕你遭到窦慎的毒手。”冯氏说着,目光严肃地盯着忱鸯,道:“阿忱,你定要为你生母报仇。”忱鸯却说:“幽禁于此,不得随意出门,如何报仇?”冯氏说:“总归有办法,丞相令你代替郡王成亲,如今亲事已成,三天后,令你与翁主一同进宫觐见圣上,这便是复仇的机会来了。”忱鸯怏怏道:“怎就是有机会复仇了?我进宫,是去觐见皇后,不是去复仇的,再说,我还未答应替郡王进宫见皇后哩。”被冯氏厉声打断道:“你敢拒绝?!你必须进宫。咱们被幽禁在此处十几年,我常常思量,几时才能复仇,难得有机会出门,你万不可拒绝,我总感觉,这次丞相令你代替郡王成亲,又令你三天后进宫见皇后,这便是咱们人生的转机了,冥冥之中,似有大事将要发生。”
忱鸯不以为然,低着头吃饭。冯氏感慨道:“咱们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你能长大成人,娘心满意足了,总算没有辜负小姐的嘱托,然而,小姐下落不明,如今你有机会离开此处,定要把握机会,待时机来到,找到小姐下落,为小姐报当年的仇。”忱鸯仍是低着头吃饭,淡淡地说:“我知道了。”冯氏又说:“吃罢饭回屋歇,不可溜出去玩。”忱鸯说:“我知道了。”
见她情绪低沉,回话敷衍,冯氏又说:“常时你溜出去玩,我不责怪,今夜却是万不能这般任性。”忱鸯不语,只是吃饭,冯氏又说:“以宁王为首的五位宗室藩王,已进京,朝廷定会有变,大丞相跟周室宗亲之间,将会有一场厮杀。”冯氏说得津津有味,对朝廷局势很是了解,忱鸯说:“皇宫危险,我不进宫了。”冯氏把筷子放下,微怒道:“我不是说了,只要有机会,就要离开此处,代替郡王进宫,多好的机会,不容你拒绝,而且,你的生母曾被幽禁在皇宫,你进宫,说不定能够找到线索,找到小姐下落。”忱鸯平时很听阿娘的话,这时也不知怎了,一味逆着冯氏的意思,见阿娘真的生气了,忱鸯说道:“娘说离开这儿好,娘又说不准我出去玩,不是矛盾的?”冯氏嗔道:“合着就是贪玩。”忱鸯说:“不让我出去玩,却强迫我进宫,没道理。”
冯氏气了叹,叹了气。冯氏比谁都疼爱阿忱,然而,这次却是万不能任由阿忱任性了,明儿就是阿忱十五岁的生辰,若是那道谶语应验,阿忱跟郡王之间,只有一个能够活命。虽说只是道谶语,却不得不谨慎。郡王跟阿忱之间,那个活着的人,只能是阿忱。
说道:“恐你出去玩惹事,耽误三天后进宫。”忱鸯不语。冯氏又说:“成成成,随你吧,出去玩也成,只是今晚不可。”听阿娘这么说,忱鸯好奇道:“为何?”冯氏严肃道:“今夜皇后回府,府里人多眼杂,你最好别出去,免得暴露了身份。”
后边儿的话,忱鸯哪里听得进去,只是听见皇后今夜回府这句,她饭也不吃,扔下筷子,一溜烟就跑了,冯氏对着她的背影喊道:“你哪里去,饭没吃完。”“睡觉!”忱鸯一径跑进自己的屋里。
冯氏只认她是这几日累着了,也不忍心打扰,一直到晚夕,端饭食过来,冯氏有自己的打算,待阿忱睡下,她必须动手做一件事情。进屋时,才发现屋里不见阿忱人影,知她又是溜出去玩,冯氏赶忙出去寻她。
却说忱鸯溜出来玩,知道厅堂乃是举办家宴之处,遂往厅堂去,恐惊动府内奴仆,拣小路走,她沿着廊庑,转过假山,来到一僻静处,却看这里是东厢房,丞相的儿子们住在此处,那位二郡王也居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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