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着藏蓝圆领袍,戴组环珮玉、束紫金冠,威严气势自生。
褚昭缓缓扔下手中木棍,扑通一声跪下,“将军,奴婢云枝……”
随后默不作声地将腰间媚药倾倒而出,悄悄向前跪移两分,状似受惊的小鹿般,却仍恭敬匍匐。
陈将军微微皱了皱鼻子,似乎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盯着褚昭,“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褚昭心中一紧,强装镇定地回答道:“将军,许是方才在厨房沾染了些烟火气。”
陈将军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心中的警惕却并未放下。
只听昏暗中一声闷哼,褚昭声音愈发柔情似水。
陈将军忽而迫她抬起头。
褚昭心间微颤,颈下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陈将军捏起她的下巴,像是端详猎物般细细查看,“本将军怎么觉得你今日有些不对劲?”
“将军……奴婢……”褚昭敛眸,薄唇微抿着,“奴婢哪点做得不好奴婢马上改,求您……”
空气似乎静默须臾,陈将军只觉殿中香气馥郁,神智也有些迷离,强自打精神,皱着眉头,“本将军今日乏累,你下去吧,不必再来了。”
“将军……”褚昭抿着唇,眸中水光盈盈,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泪来。
抬眼所见这小婢女眉如远黛,微微蹙起时,似有无限哀愁在眉间流转。
眼眸似一泓秋水,波光潋滟,当她微微抬眸,那眼神中既有柔弱的无助,又带着一种不经意的妩媚。
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羽翼,轻轻扇动间,撩拨着人心。
陈将军忽而叹气,“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小妖精。”
一记猛地拉拽,褚昭被其拽入床榻上,齐齐滚入帷帐里,殿外侍卫听着里头的拉扯声,大眼瞪小眼对视一番,无声道:“老把戏,别见怪。”
随后不禁在耳中塞上两团棉花,熟练地侧过头去缄口不言。
可事实上却是,褚昭诱着他的唇碰触她的手指,旋即,美人那如削葱根的指尖便碰上自己柔软的嘴唇。
顿时一股酥酥麻麻之感传来,随后便是美人独特的香气钻入鼻腔。
他只觉今日的云枝格外大胆,也格外勾魂摄魄。
陈将军皱眉,有些不悦,推了推褚昭,“没规矩,出去。”
褚昭声如蚊讷,“将军……”
见美人垂泪,陈将军有些不忍,突然他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却忽然目光一滞,捂住自己喉咙,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怒目圆睁,猛地将褚昭踹下床榻。
他这一脚踹得力道十成十地足,褚昭不得已被重重摔在地上,可却压抑着声音起身,低声道:“将军,息怒。”
褚昭随手扯了片一角擦了擦手指,那带着点清苦味的香气似乎还在隐隐乱窜,她抬眸直直盯着陈将军,“富贵香温柔冢,将军也没想到温香艳玉也会有毒吧?”
陈将军喘着气,挣扎着想站起来,褚昭不顾身上碎裂般的疼痛,捡起烛台冲上去狠狠砸在他手臂,迫得他连连喘息,褚昭警惕着连连后退。
床榻被褚昭摇得咯吱咯吱想,时不时伪装出女子激烈喘息之状,果然外间侍卫毫无动静。
榻上的陈将军有口不能言,药效逐渐发作,身子痛感交织着酥麻,令他险些怀疑这是战场血刃之景。
但他很快便适应了疼痛,咬着嘴唇半爬起来,扑上来控住褚昭。
褚昭哪里抵得过已成年加冠的男子的气力?
她的手不住地挣扎着,胸腔里的空气被尽数迫出,窒息铺天盖地汹涌奔来。
她额头冒汗,瞳孔已然有些焕然,嘴唇为了保持清醒已然咬出血来,另一只手不住地摸索着,激烈反抗。
像……简直与梦境中预知到的一模一样!
褚昭睁大眼睛,静心数着时辰。
一。
二。
二人的对峙产生的气流使殿中烛火剧烈跳动,再不安稳,空气凝固而又紧张。
三。
药效发作。
褚昭只感觉那人身体软了下来,将她缓缓放开,抬眸所见,陈将军踉跄着半跪在地上,随后侧身躺在地上,低低地粗喘着气。
“将军,别这么看着我,您当初率军攻打我大齐时,烧杀抢掠哪样没干过?我便是倒在你刀下的亡魂,地狱太冷清,我来唤你同去——”
见他微微抽搐着,褚昭径直越过他,取出床榻深处一个小盒子来,她瞥了一眼钥匙孔,“钥匙在哪?”
陈将军缓缓阖上眼睛,微微侧过头去。
她竟是齐国奸细!
想他征战沙场数年,竟被一个小小女子算计得动不了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褚昭见他不语,也没生气,反而轻笑一声,“将军当我蛰伏多日何事也不知么?”
陈将军此人爱酒爱美人,喜欢将东西藏于自身,从不轻易示人,连玉佩都是云枝给他侍寝多日、因一次意外才被云枝真正瞧上一眼的。
思及此处,褚昭径直在他身上摸索,可无论如何也全无钥匙踪影,陈将军低低一笑,似乎在嘲笑她蠢。
褚昭瞥向他头上紫金冠,轻笑一声,伸手直接拔下,“将军好心思。”
那簪发的簪子尾部竟被雕刻成钥匙般,不细瞧还真瞧不出来。
她把钥匙插进去旋转一圈,随着一声细碎的声响,盒子被打开,只是下一瞬,她神色一凛——布防图不在盒中。
正思忖着,身上一重,她的脖子被猛地掐住,这次不同于方才,陈将军直接推翻屏风,随着嘭地一声巨响,外间侍卫毫无疑问被惊动。
“将军,将军!”
侍卫在外面拍门,似乎格外急切地想知道里间是否发生何事。
情势危机迫在眉睫。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魂断异乡之时,身上却一松,感觉身体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那人低声道,“公主!”
褚昭见来人,急切抓住他的手,“你……到底是哪家的暗卫?”
来人身着一袭黑衣,黑布覆面瞧不清面容,可却身形挺拔武功高强,定是暗卫无疑。
他闻言只是敛眸不语,似乎在思索什么,声音颤了颤,“公主,布防图与您的安危要紧。”
只见那暗卫瞬间冲出去,外间静悄悄的,连一丝风声也无,褚昭透过门缝望去,那暗卫正提着剑抵着陈将军的心腹,“布防图在哪?”
见他不说,那暗卫从袖中掏出一根簪子扔过去,那人拾起簪子,颤抖着道,“这是我娘的簪子,你把她怎么了?!”
暗卫把剑深入一寸,“说还是不说?”
“……我说!”
褚昭不知那心腹跟暗卫说了何事,只见那暗卫眉头一松,而后点了那心腹的哑穴,见她出来,“公主……”
“你即刻去取布防图,我在此处周旋一二,务必尽快将布防图送入边境守备军手中。”
那暗卫似乎想上前,却又瞳眸黯淡下去,不敢触碰褚昭,“属下接到的命令是保护公主,其次才是……”
褚昭拿起烛台对准自己脑袋,仿佛他不去,下一刻便要玉石俱焚,“我大抵知道你是谁的人了,如若你不去,我不介意给自己敲上一敲。”
见她如此决绝,那暗卫似乎手都在颤抖,无法只得飞身离开去取布防图,褚昭将门外被点了睡穴的侍卫拖入屋内,将门关好。
而后头皮紧绷地等待燃香烧尽,她才蹑手蹑脚跑去府邸厨房。
门外推车前已然装了个剩菜烂叶子的大木桶,她避开人迅速钻进去,刹那间腐烂的臭味一股脑涌入鼻尖,直冲天灵盖,褚昭忍住想呕吐的冲动,强迫自己闭气适应。
很快时辰到,桶外传来伙夫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声,木桶里的泔水晃了晃,褚昭屏住呼吸艰难地稳住身子。
桶车终于启程,里面闷热潮湿,夹杂着难闻的恶臭,褚昭几乎要被熏晕过去,每一刻都度日如年,可她却紧紧咬住嘴唇,咬出血来也毫不在意。
突然木桶被猛地掀开,外面传来男人冰冷的询问声,“今夜将军府进了刺客,令全城戒严搜查,你等是将军府的下人?”
伙夫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是是是。”
那人似乎嗓音更冷几分,“那你怎会不知陈将军遇刺重伤?我看你这桶中怕不是藏了什么刺客吧?”
闻言,褚昭心里仿佛有万只蚂蚁在爬动,焦虑和紧张如同熊熊烈火,灼烧着寸寸经脉,令人如坐针毡。
剑猛地探入,褚昭挪动着身子去躲,那人细细插了不少次,褚昭有两次躲闪不及被他刺中胳膊,可却只能捂住伤口紧咬不出声。
木桶毫无动静。
见状,伙夫赔笑道,“大人,这验也验了,泔水又臭得很,您看是不是——”
“放行。”
那人一声令下,木桶盖子又被覆上,褚昭的胳膊前所未有地疼痛,恍如剔骨剐肉般。
桶车行了很久,久到褚昭以为自己要薨落了。
忽然,木桶被放置于地上,周围寂寂无声。
她顶开盖板爬出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新鲜空气猛地吸入胸腔激得她呛咳起来。
“殿下!”
褚昭抬眸,却见那暗卫已然回来,手中捏着牛皮布袋包着的帛布,暗卫那双淡若琉璃的眸子盈满慌乱,“你——”
随后天旋地转,褚昭不堪重负,手无力地滑落下去。
身体剧烈的疼痛仿佛要把她撕裂,褚昭只觉全身陷入一片黑暗,如追深渊般喘不过气,暗无天日令她心又揪起几分。
突然黑暗中出现一个人,那人身姿挺拔身量颀长,静静站在她面前。
那人转过头来时,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褚昭遽然间惊醒。
清风送声,心头迷雾吹散。
她陡然想起当时他在殿阶下对自己说的话:“殿下,天理昭昭,我自帮您查明。”
与当日柴房中从天而降的暗卫气质陡然重合。
那竟是害她沦为质子的晏清和!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已然冒出细密的汗珠,反应过来时,她有些愣神。
一直跟着他的小暗卫……是晏清和?!
他是如何瞒过众人、潜伏在齐国的?
并且,他如此费尽心思筹谋,一直蛰伏在她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帮她查清兵败案?
褚昭嗤笑一声——她还真不敢信。
小婢女将她唤回神。
她抬眸缓缓望去,干净的宫殿、香甜的瑞兽香炉,还有在她榻边一脸担忧的小丫鬟秋月。
“殿下您终于醒了,您都昏迷七日了!”
“七日?!那个人呢?战事如何了?”
秋月被褚昭突然的询问弄得有些害怕,“您是晕倒在公主府外的,不曾见过什么将您带回的人,至于战事……奴婢不知。”
“沐浴更衣,我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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