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已下钥,长公主明日再来吧,”外面的人高声喊,“虽然近日撤了宵禁,可外面天凉,呆久了总是不好。”
邵岁颐挑开缝隙看了一眼,守宫门的依旧是羽林军,她放下一半心来。
“殿下,为何不让裴大人先试试?不管成不成,多少比咱们自己来要安全。”金铃最后一次和邵岁颐确认,看向她的脸。
邵岁颐冷冷淡淡:“他来帮我,是他老师的意思,我们不能要求他继续冒险。按方才告诉你的,叫门吧。”
那守卫秋夜值守,还有些冷。拦下了长公主的马车,只见车停下,帘一动,撩开了半边。
“怎么?是陛下召殿下前来侍疾,统领为何阻拦?”小丫头伶俐的声音质问道。
“什么?这,未听说啊……”守卫有些犹犹豫豫,“我等未接到旨意,不能放人。”
“这里是哪个门?”马车里有人轻轻问道,但守卫还是听清了,那是长公主本人。
“是……是南门,殿下。”丫头也压低了声音。
“那人说了走西角门!蠢东西!”长公主小声怒道。
丫头连忙撒手放下帘子,一叠声说道“是、是”,便令马车打道回府。
只是那守卫却手足无措了,甚至有些想出言拦下对方。西角门?谁打通了西角门的关系,能放人进皇宫?
仔细一想,军士觉得不能疏忽,转头便上报给了当值武卫长。
邵岁颐的马车绕了一圈,又转到巷口的暗处,观察着西角门守卫的动向。
果不其然,几乎和她们同时,几骑军士赶来。
此刻没有人进出,西角门守卫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看不出什么错漏。武卫长却又放不下疑虑,索性栓了马,一同在西角门巡视。
又等片刻,顺着墙根偷偷摸摸走来一人,邵岁颐见了,眼睛一亮。
那是夏平,她果然来了!邵岁颐原本就猜想,自己唱空城计,又拿玉牌迷惑对方,虽然唬得住对方一时,但回头细细盘问发现人不见了,又搜寻不到一丝一毫大军的踪迹,总会心中生疑,可又不敢再去公主府,多半要汇报给顶头上司定夺。
只听一声怒喝:“什么人?!”武卫长带着几名精兵,瞬间扑向那人。
夏平高喊:“我是禁军校尉!只是路过,凭什么抓我?”
邵岁颐连忙令马车晃晃悠悠赶了过去,亲自下了车。
那偷偷摸摸的贼人正被羽林军拿住,邵岁颐打量了一眼,惊讶道:“夏校尉,怎么又遇见了?难不成又是认错了路,走到皇宫来了?”
“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武卫长赶在夏平开口前,沉声道。
“统领有所不知,”邵岁颐缓缓说来,“这位校尉今晚带兵砸我公主府的大门,待人询问,却说是走错了路,平白无故闹得府里人心惶惶。”
“当时我就说了,校尉连公主府的牌匾都认不出,想必是太累了。怎么校尉不听我的好心劝告,好好休息,又摸到皇宫来了?倒也怪了,不好好呆自己家,总往皇家走什么劲呢?”
邵岁颐面上清白热心,圆睁着眼睛,嘴上却毫不留情,一顿阴阳怪气。
武卫长左右看了看,咂摸出一丝头绪来,刀柄一拍夏平,将早已说不出话的她拍得一趔趄:“此人有大古怪,带走!”
又转向邵岁颐:“那殿下又是为何夤夜前来?去了正门,又来角门,谁还能放殿下进去了不成?”
“怕是真有呢,”邵岁颐收起了闲散的表情,严肃敛眉,“统领可以想想,为何这人敢往羽林军把守的宫门这边撞?她又不醉,难不成一禁军校尉,是真没头没脑?”
“这不可能……”武卫长脱口而出,可细想想,也迟疑起来。
“想必守卫已报告给统领了,我要进宫侍疾。”邵岁颐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你拦下了我,或许却拦不下旁人。被人当刀而误了大事,统领又该怎么办?”
邵岁颐不能乱,当值武卫长在今夜有着绝对的决定性地位,自己一定要取得她的重视,但又不能一昧求告别人为自己做主,落了下风。
武卫长只觉得汗毛竖起。侍疾?侍谁的疾?能让皇嗣侍疾的人中,太上皇已经不在了,难道是陛下?
“若不放心,随我一同面圣,便知缘故。”
邵岁颐望着对方凝重的脸色,渐渐有了底气。
皇宫之内一片寂静,二人带着一队精兵,匆匆赶向前去。武卫长更觉不对,长剑锵然出鞘,脚步飞快。邵岁颐看看周遭林中黑漆漆的一片,勉力赶上对方步伐。
长生殿外,一年轻侍卫来回踱步,见了二人前来,脸上一喜。
“殿下可算来了!我等差人去报殿下前来,却不知为何迟迟无人回话……”
殿门被猛地推开,冷风瞬间吹彻殿内,塌前几人猛然回头。
邵岁颐大踏步走近,殿中其他人都还来不及阻拦,便抓住背对自己端药那人肩膀,一把夺过,汤药泼洒在手上一半,已经微凉。
对方猝不及防,落在邵岁颐眼中的表情竟有些惊恐。
“皇妹,这药都凉了,你怎么还端给母皇喝呢?”她阴沉沉看着对方,“多不尽心啊。”
“你……”邵延清回过神,用力挣开,“明知道药凉得快,皇姐怎么不知道要关门?”
“殿下……此药是我等看着众太医一同诊脉,当场熬制的……”身后的蔺向松开口,暗示药没问题。
“咳咳。”此时,皇帝仿佛知道了有人进门,咳嗽两声。
二人不再对峙,连忙看去。原本应当正值壮年的皇帝微微睁眼,口唇发白,看了二人一眼,又昏睡过去。
“再热一碗药送来,我来喂母皇喝药。”邵岁颐一甩袖子,坐在榻旁。
邵岁颐冷眼监视着满屋太医诊脉开方,听着大宫女说道:“天气转凉后,陛下就总是咳嗽,神思倦怠,以为是着凉,也喝着药,谁知道今天到了酉时,天一黑,就突然……而且脉象古怪,太医竟也拿不准病情……”
几乎可以确定,就是游戏设定里的剧情杀。邵岁颐皱眉,宫女说近几日有了一些不起眼的症状,今晚才重病。但邵延清针对自己的布局绝对早于病发,难不成,她早知道皇帝此次不是小病?
殿中气氛依然紧张,可邵岁颐心知皇帝会好起来,反而心绪飘到了别处去。
药没问题,派去通报邵岁颐的宫人不知所踪,夏平会咬死背后毫无阴谋,根本没有直接证据将今晚关于自己的动乱扣到三公主头上。巧合?巧合又能说明什么?
当然,邵岁颐还能细细追查画卷的事情,看里面有没有混入会让自己陷入劣势的危险物品,可多半会白费功夫。
好在今晚的事情,在一开始就被邵岁颐压到了最小,全靠几分对手中无人无权的自觉。若真是当庭指控三公主构陷自己通敌,逼得对方反咬一口,两方硬碰硬,自己根本没有把握会赢。
邵岁颐再次看向邵延清,脸上写着有恃无恐。对方只是碰碰运气罢了,若自己真的一击便倒,她就是唯一成年的皇嗣,若不成,也能撤得干干净净。
而自己不能和邵延清打擂台,甚至还要主动避免冲突的发生。
细想想,皇子掌握军权历朝历代都是最敏感的事情,是谁劝皇帝将禁军放给邵延清的,而她又渗透了多少?那些画卷背后,是谁埋了雷,公主府的人、礼部侍郎,还是说,从上官妍那一环就开始了?
在皇帝真的无力回天之前,邵岁颐只能惨淡经营,为自己寻出一条生路来。
数日后,皇帝病体好转,竟还能强撑着赶上常仪祭。邵岁颐连日忙得团团转,还要担忧自己安危的日子,眼看也就要告一段落。
暮色四合,天光渐沉,供奉香火的紫烟自宫观和街头徐徐升起,整个皇城便沉浸在一片庄重肃穆的氛围之中。
本应陷入沉寂的时刻,今日却旌旗招展,鼓乐齐鸣,仿佛要唤醒沉睡的大地。仪仗队浩浩荡荡,陛下端坐华辇之上,高贵不可接近,百官随行,步履庄重。
百姓挤满了游行大街,争抢着上前去迎接常仪天女神像,在最接近神的地方叩拜。侍卫竭力压制,将他们控制在游行队伍之外。
邵岁颐骑马随行,不敢有一丝懈怠,待到游行队伍终于进了皇家祭坛,方才长处一口气。
此时是司天监担当重任的时刻,皇帝登上祭天台,在蔺向松的引导下,手持玉璧,叩问神明。九五之尊强撑着挺直脊背,沉沉看向手中点燃的香。
邵岁颐已回到皇亲队伍,瞥了一眼周遭,三公主四公主神色肃穆专注,仿佛真的心无杂念一般。
遥望百官阵营,自己能不假思索叫上名字的也寥寥无几,在心里默叹了口气。一个个看过去,几个熟悉的面孔进入视野。
礼部侍郎梁铖、梁有仪之母,上官妍、吏部主事。另一边是司天监的队伍,那个颀长的身影赫然在列。
裴识夜,邵岁颐默念这个名字。
小怀回来后,虽说脱身费了一番功夫,但此行也算顺利。她向自己许了愿,想陪着虞榕一起到南郡去,投靠虞家的一位故人。
邵岁颐回忆,虞榕仿佛一开始并不情愿,可后来不知是否小怀劝说了什么,默然同意了。邵岁颐打算忙完祭典之后,就送她们动身。
可裴识夜却一直没有见她,仿佛又回到了送信之前的状态,怕和她扯上什么关系,连这个承诺也不稀罕要。
天色暗了下来,神像送回到金殿,仪仗依然喧然不止,沿着蜿蜒的山路,灯火逆流而上。皇家的祭典结束了,可百姓的祈愿、祝祷,还要再持续好几天。
邵岁颐几乎要昏睡过去,近几日,她每日睡不够两个时辰,昨夜深夜便上山请神像,一夜未眠。
可背后却突然被人一拍,邵岁颐一个激灵。待看过去,上官妍没有穿她那常穿的红衣,而是规规矩矩地穿着官服,脸上依旧笑吟吟的:“殿下,见你事务繁忙,我也不好打扰。今日总算结束了,不如一起去解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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