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兄长,是她再怎么抗议,也会用尽手段将她送去和亲的人。
不想去,便绑着去。
怕自尽,那便看紧点。
既然这样,不如选择另一条路。
舍弃君王,只为苍生。
陈瑶转身看向陈弘,再次问出了几天前,对方告诉自己要和亲时,她的那句发问。
“陈弘,我真的是你妹妹吗?”
天子眉目柔和的看着她,依旧回道:“为了天下百姓,要委屈阿瑶了。”
陈瑶望着他那张虚伪的脸,笑着应了声:“好。”
“队伍一个月后动身,阿瑶可以回府准备,冯雨就留在宫里。”陈弘冲身边几个宫女太监示意,“这几日,就让他们伺候你吧。”
陈瑶听到这番话,嘲讽的笑道:“皇兄可真是会拿捏人。”
“陈瑶只要遵守承诺,冯雨便无事。”他叮嘱道,“三日后有宫宴。公主出席后,便能回府准备了。”
陈瑶转过身,闭上眼,久久才说了句:“我想一个人静静。”
陈弘知道她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安顿好事务,便带走了冯雨,留下一声“好好休息”,便退出了宫殿。
陈瑶睁开眼,身体再次觉得疲累。
和亲,宴席,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安排。
让人厌烦。
***
三日后,陈瑶如约赴宴。
她本就对这事儿不上心,宫女精心打扮后,她懒得抬起来看镜中的自己一眼。
等被宫人们快带到大殿时,陈瑶听到里面酒杯觥筹交错,歌舞之乐声响起时,随口问了句:“今日为何设宴?”
“回公主,郑大人回京任职了。”
宫女回完话,正准备继续领着陈瑶往前走,就看她在门口停了下来。
陈瑶站在外面,只觉得心里百感交集。
走之前,竟还能再见到他。
只是这人,眼下怕也不好受吧。
回京任职,他抗蛮的绸缪又该何去何从?
景国又要被蛮国受困多久。
没有张以渊,天子依旧选择了求和之策。
陈瑶听着大殿里歌舞奏乐,仿佛这个天下一片祥和,国泰民安。
她踏入大殿,听太监们通报道:“长公主驾到。”
接着众人似乎便安静下来,纷纷朝自己看去。
接着便有人摇头叹息。
陈瑶视若无睹,依旧面色高傲的走了进去。
她刚落座不久,天子也缓步走了进来,身后是几年不见的郑思。
陈瑶打量了他几眼,觉得眼前这人容貌依旧英俊,气质较前几年愈发成熟了。
看着郑思在自己对面落座,抬头望向自己,面色平和的冲自己作揖时,陈瑶生了些难过之感。
或许人就是这样吧。
一直都在变化着。
他要和亲之事,他定是知道。
只是神色里,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像是与她同为陌路人一般。
陈瑶低头笑了笑。
或许是自己性子太任性,几年前冲他说那番话,让他彻底对自己没了好感。
不过即使没说那番话,郑思又能做什仫呢?
天子面前,一切皆是徒劳。
陈瑶看着郑思被圣上说着寄托之语,听着满堂人的恭维之声,望着那男人一如既往的谦和神色。
她突然觉得,或许自己从未看懂过郑思。
他在追求什么,她不懂。
不过别说看懂郑思,她连自己都没看明白。
一直说不喜欢对方的是自己,说要与他划分界线的也是自己。
可等这人真的对自己生了气,她又难过的不行。
也是这两年,陈瑶才慢慢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是喜欢郑思的。
从什么时候再次喜欢的,她不清楚。
但他对方在边关的这几年,她对这男人的关心,
比她心里预想的还要多。
想到这里,陈瑶对身边的宫女敲了敲杯盏,示意她将酒满上。
一杯过后,陈瑶轻轻一笑。
她好像在这事上,反应是钝了些。
或许是因为自己性子骄纵吧。
太娇纵,便有些看不清了。
“爱卿在边关殚精竭虑,结果有目共睹,朝中也对大人一片称赞之声。”陈弘冲他提了提杯盏,“大人如今回了朝,也少不了用武之地。”
天子说完,席间便有不少附和之声。
郑思与天子对饮后,低头回道:“郑思定当不负圣上所托。”
“郑大人本就一表人才,如今又受圣上重视,以后定是这燕京城里最得青眼的佳婿了。”
席间有大臣笑着附和道。
“曹大人的心思,当下官们不知道吗?”有人故意打趣道,“大人是想打听下,郑大人如今是否有意中人了吧。”
那官员听即此话,自知被人看穿了想法,便也跟着笑了几声。
“不瞒曹大人,下官的确有意中人。”
众人没想到,向来寡言的郑大人,此时竟主动开了口。
“哦?”陈弘笑了笑,“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能得大人喜欢。”
郑思顿了顿,起身走到大殿中间,冲天子跪下。
“郑思今日,斗胆想请陛下赐婚。”
天子笑道:“有心悦之人是好事,朕今日定为爱卿成了这门姻缘。”
“看样子,今天要双喜临门啦了。”
“曹大人看样子要再找佳胥咯。”
“……”
席间附和声一片,众人也皆等着郑思开口,想看看他的意中人是哪位官家小姐。
陈瑶正饮着酒,突然听到郑思说自己有意中人,喉尖的那口酒,突然间辣的慌。
意中人?他什么时候有的意中人?这两年在边关认识的?
“郑思爱慕此女子多年,今日斗胆想博陛下应允。”
席间心思灵敏的,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一时间停了那些热闹之语,朝长公主望去。
陈弘也有了相同的感觉,轻声提示道:“郑思?”
陈瑶只顾看着郑思,心里琢磨着他的心上人是谁?完全没有注意到,已有大臣朝她看去。
认识多年?
陈瑶微微捏着酒杯,完全没有注意到酒杯已经被宫女再次满上了。
她一边心里拧巴着,一边又忍不住感慨。
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女子,能让素来低调的郑大声,当着圣上的面求赐婚。
她脑海飞快的想了一溜烟的人,可不管那个,她都不觉得郑思喜欢对方。
陈瑶一边困惑一边心里不是滋味,就这样拧着眉盯着郑思,看着对方冲天子一字一顿的说:“臣想迎娶长公主。”
陈瑶猛然站起身来,盯着郑思一言不发。
席间大臣皆窃窃私语,奏乐歌舞也停了下来。
“爱卿怕是忘了。”陈弘声音里带着不悦,“公主是要去和亲的。”
郑思叩首:“臣倾慕公主多年,当年不知珍惜佳人,如今望陛下成全。”
群臣无声。
天子愤然拍了下案机,正欲发火,就见坐席跟前的陈瑶一把将手里的酒盏扔掷在地,朝郑思缓步走去。
郑思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走到自己跟前,满脸讥讽之色。
“大人是喝多了酒说起了胡话,还是读书太多把脑子读傻了?”
陈瑶放慢了声调,语气平淡的问他:“本宫要去和亲的事,大人不知?”
郑思抬头望着她:“郑思知道。”
陈瑶藏在修袖间的手指,微微捏紧。
这男人,真是疯了。
“我说过吧。”陈瑶露出嘲笑的神色,“谁敢娶我,婚后我就收十个面首恶心他……”
“公主千金之躯,自当随性而为。”郑思并不退让。
陈瑶沉默半晌后,轻声丢出了一句:“你真是疯了。”
“郑思心悦公主。”他望着对方的眸眼,第一次说出了这样的话,“想与公主携手共度此生。”
眼前之人的这番话,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单纯不同意圣上的对金政策,又或者是二者皆有之,陈瑶不知道。
但眼下,她只觉喉咙有些发干发疼,心口也跳的比往日快了些。
不论什么原因,郑思今日的行为无疑是与圣上作对。
不论他到底所求是什么,都不该有这种飞蛾扑火的举动。
他不是张以渊,他连梁永都不是,他不具备与天子抗衡的本事与资格。
陈瑶俯身拿起郑思案机上的酒盏,从他的额上慢悠悠地倒了下去。
郑思没有退让躲闪,看着她将酒倒在了自己身上,然后用冰冷的声调说:“一个在床上伺候公主的面首,本宫看不上。”
说完他转身冲天子说:“这燕京城我待腻了,想去外面看看,今日这事不作数。”
接着望向郑思:“大人今日说了胡话,还是在家多醒醒酒,再上朝吧。”
郑思没有接过她的话,只再次冲天子叩首:“求陛下成全……”
“听不懂吗郑思!”陈瑶突然的难以自持的大声说着,压抑的情绪里裂了个口子出来。
郑思抬起头,看到她身子有些不受控的颤抖着。
“本宫不喜欢你。”陈瑶细碎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也不想嫁你。”
郑思看着她眼看要哭出来的样子,胸口也愈发憋闷。
“阿瑶既然无意郑思,这赐婚便算了。”
陈弘的声音里带了些满意,天子的愤怒终于消解了下来。
“公主和亲之事已定,两个月后如期动身便好。”陈弘望向郑思:“郑大人刚从边关回来,也是辛苦,最近还是在府里休息一段时日吧。”
不等郑思回话,天子随即起身:“朕有些累了,今日这宴席也散了吧。”
陈瑶望着郑思长跪在地的样子,沉默不语。
宫女赶来冲她说道:“圣上刚才传来口谕,公主和亲是大事,还是在宫里先学学规矩,和亲前几日再回府也不迟。”
规矩?
她堂堂正正的皇室公主,有什么规矩好学的?
无非是怕她生事变卦,看的紧一点罢了。
陈瑶冷哼一声,不屑的回道:“知道了。”
经过低头跪着的郑思身边时,陈瑶眉眼里闪过一丝难过。
“傻瓜。”她轻声在他身边说了这两个字。
然后默默从他身边走过。
郑思手指微动,只觉身体里有些力量被抽去了。
宴席散去,大殿里只剩一个背影跪在哪里。
郑思不意外今日这样的结果,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今日之举,不过是对君王最后的试探。
他喜欢长公主,也将她的痛苦看入眼中。
公主不想去,也不该去,也不能去。
外面稀稀落落的下起雨。
雨声之中,郑思心里的某个念头愈发强烈。
清冷的大殿里,暗流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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