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似是不欢而散,上车出发后,一路上大家都默不作声。过了朝阳镇,本以为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没想车子行驶到山茶乡路段的时候,正好遇上学校下午放学,路上都是家长和学生,可能是喝了点酒,裘名金一不留神和一辆摩托车发生了刮擦。当地人看到是个京牌的桑塔纳,正想着讹点钱,没想围观的村民中有人认得章玉洁,也就作罢。
正当车子发动要走的时候,又有个人拦住了车子,裘名金心想,麻烦又来了,没想定睛一看,居然是俞文辉这小子。
原来,俞文辉放学后骑摩托车出来买菜,看到有小车停着,也过来看个究竟。真是冤家路窄,章玉洁一看到俞文辉,一脸的尴尬。俞文辉一开始不明白,章玉洁怎么就坐上了裘名金的车,当他看到上官致远和姚婉珺坐在后排,心中释然。
“走,把车开到我家吃饭去!”俞文辉见战友来了,便盛情邀请。
“那我们下车了。”章玉洁一听他们战友三人去俞文辉家,便示意姚婉珺下车。
“别呀!让我送你们回去!”裘名金一看章玉洁下车了,顿时慌了神,他不想就这样和章玉洁分开。
“就这样下车了?”坐在后排的姚婉珺心有不甘,但也无奈,表姐已经站到马路边上去了,她总不能跟着车子去俞家沟,姨父章敬亭早就调到石牛镇中学去了。
“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上官致远看到俞文辉钻到副驾驶位置上,“这叫什么事,要不把她们送到石牛镇再说吧?”
“俞文辉,你他娘的慌啥哩,你先回去准备酒菜,我把他们送到石牛镇马上就回来。”裘名金提议道。
俞文辉一想也有道理,于是对上官致远道:“上官致远,你下车跟我一起去买菜……”
“对对对,上官致远一起去,我把她们送到后,转身来刚好。”裘名金觉得这人特碍事,让他下了正好。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下车了。”上官致远瞪了裘名金一眼,跟姚婉珺交代了一下就下车了,并把章玉洁招呼上了车。
车走后,俞文辉捶了一下上官致远:“我们可有好些年没见了。”
“应该有三四年了。离开山茶乡中学后,我去了深圳……”上官致远道看到了俞文辉的那辆钱江摩托车,“你终于有自己的坐骑了。”
“还是裘名金的小轿车带劲……有一次,裘名金开着车,带了个叫金欢欢的女孩来了我这里,他说你本来是打算一起来的,后来说陪女朋友去了。”俞文辉很想说上官致远重色轻友,但又怕惹恼他。
“我今天不是来了嘛。”上官致远道。
“你今天和姚婉珺一起来,这是唱的哪一出?”俞文辉接着又问道,“你和米琼终究是分道扬镳了?”
“她已经……”上官致远提到米琼,喉咙开始发堵。沉默片刻,上官致远把米琼出事的情形缓缓道来。
俞文辉听了米琼的遭遇,不由感慨:“真是红颜薄命!没想到这样一个漂亮女孩就此香消玉殒……于是,你就在姚婉珺身上寻找安慰?这也难怪,谁让她们长得那么像,又都是绝色美女呢。”
“还是说说你自己吧!”上官致远难过一阵子,这时恢复了常态,“裘名金可是在打章玉洁的主意哟。”
“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早就形同陌路了,你看我们刚才见面话都不说的。”俞文辉说得很是平静,“我现在在追天岳村小学的一个女老师……等会儿我把她叫来一起吃饭。”
俞文辉在山外的一家经销店买好了菜,并在店里打了一个电话到陈丽君家后,便骑车带着上官致远进了俞家沟。
陈丽君来后,她和俞文辉一起忙碌了一阵子,一桌饭菜就张罗好了。
天已经黑了,屋边那棵高大的酸枣树上,鸟儿已经归巢,可裘名金始终没见人影。上官致远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很担心裘名金在路上耍什么花招……
“要不我去看看吧!”俞文辉对上官致远说,说着他发动车子朝山外那条大路出去了。
俞文辉家在山腰上,门前是个高高的土坎,上官致远和陈丽君站在那里看着摩托车的灯光在出山的路上晃晃悠悠若隐若现直至消失在夜幕中。
陈丽君个子很小,长相普通,但是身材很匀称,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显得文静而柔弱。俞文辉去了很久也不见回来,陈丽君开始焦灼不安起来。在和她的交谈中,上官致远知道陈丽君是天岳村支书的女儿,她和俞文辉的交往,家里的大人是竭力反对的。
“那你今天来这里,家里人知道吗?”上官致远问道。
“我对家里撒了谎,说是到学生家里家访,如果太晚了,我爸爸会出来找我的。”陈丽君说,“再过半个小时,如果文辉不来,我就得回去了。”
“这么晚了回去,俞老师不送你,你怎么走?”上官致远道。
“家里装了程控电话,我可以打电话家里,说我家访结束,约定个地方让我爸来接。”陈丽君在包里掏出了一个直板手机。
“你自己买的手机?”上官致远盯着那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摩托罗拉手机,有点诧异。
“不是的,是我爸用过的给了我,他买了个新的翻盖手机。”陈丽君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这山里信号不怎么好,有时根本打不通,还是程控电话好。”
半个小时过后,黑魆魆的山道上似乎是一道摩托车的大灯亮光,但是光束却越来越暗了,最后消失在暗夜中。
“喂,妈妈,我是丽君……”陈丽君终于等不及了,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很凶的声音,似在斥责她为什么这么晚不回家。陈丽君打完电话对上官致远说声:“对不起,失陪了,我得回家了。”
“你爸爸来了吗?难不成你一个回去啊?”上官致远说。
“我就在俞棣华的诊所那儿等他骑车来接我。”陈丽君说。
“那要不我送你过去吧。”上官致远觉得俞棣华的诊所就是原先弦子姐开发屋的那个地方,离这儿有点远。
陈丽君听说上官致远要送她也没有推辞,俩人一前一后的下了山。
一路上,陈丽君说起和俞文辉的恋情,她说自己对俞文辉还是比较上心,只是家里人百般阻挠。说白了,就是嫌俞文辉家里穷,还有他的民办老师的身份。她妈妈说得更直白:你们俩个人在一起,一个月就几百块钱,那日子怎么过?
“那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上官致远觉得这个年代,婚姻应该是自由的。
“我有什么办法,自己就是初中毕业生,没有我爸爸,我连学校的门都进不去,别说是当老师。”陈丽君用无奈的口吻道,“就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俞棣华的诊所。这儿是山里的一个岔路口,是俞家沟去天岳村的必经之路,除了俞棣华的诊所开在这儿,旁边还有一家经销店,店老板探出头来,似是认得陈丽君。
陈丽君的父亲陈大圣还没有来,趁着间隙,她去俞棣华的诊所买了一点夏天的必备品,风油精、藿香正气水什么的。陈丽君说,她父亲特别多疑,顺便买点东西,回家太晚也有些说辞。
上官致远闲得无聊,于是跟了进去,不想在这里看到正在打点滴的俞师傅。
这么多年过去,俞师傅已经衰朽不堪了,花白的头发差不多已经掉得差不多,一张惨白的脸没有半点血色。见有人进来,抬了抬眼皮,半天没有认出上官致远。
当俞师傅认出上官致远时,输液瓶里的盐水已经快完了,俞棣华过来给他拔了针。俞师傅听力已经严重下降了,沟通起来非常困难。
俞师傅打完点滴,旁边有人扶着他要回家了。上官致远在经销店里买了几斤肉让他们捎带回去。
“上官老师今天有空来玩?”俞棣华一眼认出了上官致远。
“我现在已经没有当老师了……”上官致远听他叫老师,于是讪笑着说。
“怎么不当老师了?我姐现在县城的私立学校过得还挺滋润的,一个月有一千多,还一日包三餐。”俞棣华说的是俞瑶。
“俞瑶老师我有好几年没有看到了,我知道她在私立学校……”上官致远说。
“我姐就是放假了也很少回来,在县城教了几年书,已经不适应这山沟沟的生活了。”俞棣华说。
正说话的当儿,屋外听到一阵摩托车的声音,接着是陈大圣喊了一声:“丽君。”
陈丽君跟上官致远摇了摇手,算是告别。不一会儿,摩托车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
返回俞文辉的家,上官致远顿觉四周一片沉寂,只剩下油葫芦的唧唧声,还有纺织娘、蟋蟀或是马蛉等夏虫的合奏……不一会儿,上官致远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俞文辉回来了叫醒了上官致远,他睁开眼睛一看,裘名金已经在那里吃上了。上官致远免不得了又把裘名金骂了一通:狗入的裘名金,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等你都等到半夜了,来了也不喊一声,就一个人吃上了。
“对不起,我实在是饿了……”裘名金并不理会上官致远的抱怨,只顾着吃菜。
“我们仨人好久没有聚过了,怎么能不喝酒呢?”只听砰的一声,俞文辉开了一瓶啤酒。
“陈丽君等急了,已经先回家了。”上官致远呷了一口啤酒道,“她老爸把她看得这么紧,你把她叫来干嘛,做了一桌好菜,都没有顾得上吃一口。”
“说起来,我们就不应该认识,她跟我打电话都是躲在厕所里打的。”俞文辉说得有点心酸,“有什么办法,谁叫她有一个霸道的老爸。他就想自己的女儿能嫁一个吃公家饭的公务员,再不中也得是个公办老师。”
“文辉,要我说你那女朋友长相还是凑合,性格也算温柔,就是个头矮了一点,目测一米五的样子。”裘名金喷着酒气说,“就这条件要找个公务员,我看也难。”
听了裘名金的话,俞文辉默不作声了。虽然话不中听,其实也是大实话。上官致远看了一眼俞文辉,端起了酒杯:“来,文辉,好久没在一起聚了,我们喝上一杯。”
“兄弟,我可是就事论事,丝毫没有贬你马子的意思。”裘名金端起了酒杯也跟俞文辉碰了一下,接着又道,“要说你先前的那个女朋友,叫什么……叫章玉洁,除了胸平一点,其他的真是没得说。”
“裘名金,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换个话题。”上官致远道,“哦,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为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你这狗入的把时间给耽误了,陈丽君才不得已走掉的。”
“你别追问名金了,他的车在路上抛锚了,要不是我往前边骑了一段路,他就只能在大马路上过夜了。”俞文辉说。
“你的车怎么老是出状况?”上官致远说。
“谁说不是呢,我这不是辆二手车嘛。当初也是贪便宜,这些年的修理费都能再买一辆二手车了。”裘名金刚放下酒杯又拿起了筷子,对陈丽君做的菜是赞不绝口。
“我还以为你一心去打章玉洁……”上官致远说到这里停下来,觉得这话有点不合适。
“车还撂在大马路上,明天一大早还得叫人去修车。”俞文辉说,那车抛锚的地方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你们还记得姜燕和姜菲不?”裘名金这时有点喝高了,又提起了陈年旧事
“我们三个人哪天回部队怀怀旧,顺便去找她俩叙叙旧。”
“她俩又不是渭南人,不会这么久了还呆在那里吧?”俞文辉说,“再说了,姜菲老早就去南方打工了……”
“文辉,你小子当年想泡姜燕来着,结果怎样?”裘名金谈起往事不免洋洋得意。
“你狗入的就是个无赖,一点都不讲规矩!”俞文辉想到裘名金这小子当年跟他抢姜燕,现在又去觊觎他的前女友章玉洁,心里对他一时有了恨意。
上官致远听他俩议论姜燕和姜菲,没有作声。这俩人做梦也想不到,上官致远南下后,会和姜菲有一段神奇的偶遇。想到姜菲,上官致远心里五味杂陈,喝酒的兴致也似乎减半。
“你狗入的,今天可是在你家里,说话能不能客气点。”裘名金道,“
文辉,别看我当年跟你争风吃醋,抢了姜燕,但我们三个人中,我真算不上泡妞的高手。”
“裘名金,你别又狗嘴吐不出象牙!”上官致远知道他在暗讽自己。
“反正我是甘拜下风,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妹都能泡到手。我们三个人只有你有这本事。”裘名金对上官致远道。
“不会吧?致远,你和姚婉珺……”俞文辉问道。
“他的话你也信了啊……”上官致远说这话时,心里有点发虚。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裘名金道,“文辉,你这方面真得向致远讨教讨教。”
“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学就学得来的……”俞文辉嘴里这样说着,心里还是挺佩服上官致远的,“时间不早了,来,我们三个今天干了这杯酒。”
“今天喝得真是尽兴,只是上官致远没有喝好……”裘名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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