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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遇灶户脱籍遁走,苦傜役走投无路

西南的书信往来频繁,齐芳烈最近每日都忙到深夜,进进出出写写画画。秦椒兰看着忧心,不免为远在西南的父亲捏把汗。

这天齐芳烈忙到深夜。手头的事情太多,他决定再熬个大夜,于是提笔准备笔墨给刘宝山回信。秦椒兰睡到半夜,醒来发觉枕边没人,于是提灯寻来书房。齐芳烈见她推门进来赶忙放下笔,拾起搭在椅背的外衫给她批上。

秦椒兰揉了揉睡得惺忪的双眼,套上外衣走到书桌边,看见那封刚开了头的信笺后开口:“宝山兄弟该是到西北了吧?”

“昨日就到了,没想到马陀帮他们找了一条安全的水路,比原定的事件足足早了一日。你看,宝山信里说道,你的那些办法可把黄书骐折腾惨了哈哈哈。”

“他活该!他的那条命早该被天收了。或许老天就是为了今日才多留他几年。”

“哦?他做了什么?”妻子与黄书骐之间必有嫌隙,齐芳烈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把她按在椅子上追问。

“那年的夏天,父亲刚刚走马上任,我们一家走水路南下,刚到地方就碰上官兵在码头抓人……”秦椒兰往椅背上靠了靠,娓娓道来。

那是万陆皇帝登基的第二年,秦象调任西南总督的第一年。

为了避开属地官员的接风,秦象到了最后一个驿站决定由陆路改行水路,一家人静悄悄地前往任地。距离任地还有三里水路,他们一家在船仓里打盹,突然听见不远处的水上发生争吵,于是纷纷探头查看。

“官爷,求您给条活路,要不是活不下去谁会想着逃走哇!”远处有一条官船,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秦象听着那人的话里似乎有冤,于是命船家向官船靠拢。秦椒兰的性格随父亲,也是个嫉恶如仇的女子,她在船仓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不顾母亲的阻拦跑到舱外眺望。

“官爷,求您看看我的儿子,他病成这个样子,我们当真交不上份例。他自前年起身体就大不好了,最初总说气短,还时不时胸口钝痛,打柴的路上都要走走停停。我还当他偷懒,骂他年纪轻轻就偷懒耍滑。我该死啊!若不是我愚昧,也不至于把他耽误至此。今年初,他已经连饭都吃不下了,还开始咳血,您看他的衣襟,还有他的腿——”

官船上,一个衣衫褴褛黝黑枯瘦的老头颤颤巍巍掀起面前的一床铺盖,露出一双浮肿的双腿:“我儿已经连路都走不了了,哪里还能下地干活。老朽我带着他逃跑也是不得已,如果留在盐场他必然命不久矣!”

那老者瘫坐在船上,说着说着痛哭流涕,最后话都讲不清了,只能仰天干嚎。躺在甲板上的青年原本昏昏沉沉,被父亲悲恸的声音惊醒,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只从被卧里探出一只手臂,手掌颤颤巍巍伸向父亲的方向。可惜那老者哭得太过悲切,眼泪模糊了双眼,丝毫没有察觉底下的动静。

那青年挣扎了几下,勉强挪动了两寸,终于扯到父亲的衣袖,老人这才察觉。他赶忙爬过去贴近儿子的脸安抚,看着这对父子相依,一旁的官兵没了耐心,他抓着老人往后拖,拿起枷锁就朝他的脖子上扣。隔壁还有一名身量略高的官兵,他有些于心不忍,挨了挨同僚的肩膀,想让他缓缓再绑。

这时青年突然眼睛圆睁,全身抖动抽搐,喉底发出沉重而粗哑的哼哧,那声音仿佛撕裂了声道才从嗓子眼里挤出,露出的皮肉也变得黑紫如绀。一声又一声急促的呼吸,胸口一震一震剧烈的张阂,众人皆被眼前的景象骇住,全都僵在原地,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少顷,一切又归于平静,那青年的胸口不再起伏,像一片竹纸,轻薄无息横在船上。

官兵也傻眼了,看着底下了无生气的青年,举着枷锁呆立当场。那老人满脸不可置信,伸出手探了探鼻息,接着面无表情地坐在尸首旁发呆。

那官兵又缓过神来,不顾旁人的阻拦,二话不说趁机把枷锁扣上。那老者由着他动作,四肢像一只木偶任凭摆布,只有头颅还执拗地转向儿子的方向。他牢牢地盯着那张黑紫的面孔,似乎想把儿子的样貌刻在脑海中带走。看不够,怎么都看不够,生来是粉白柔嫩,走时狰狞扭曲,但这是他的儿子,他此生余下唯一的美好。

秦象乘坐的渡船即刻要与官船合拢,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扑通一声,那老者翻身跌落河中,沉重的枷锁和镣铐坠着他迅速下沉。没人来得及,也没人拉得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墨色的水波中消失不见。高个的官兵从旁人身上抢了钥匙,一头扎进水里,接着又有几名官兵快速下水,一炷香后几人浮出水面,合力打捞上来一具尸首。

秦椒兰也在船边,人生头一次,她亲眼见到两条生命在眼前消逝。她下意识想条船去救,可她忘了自己根本不会水,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母亲往回拉,她不甘心,想要做些什么挽救,于是奋力挣脱了母亲的钳制,朝着对面的船只冲了出去,可惜没两步就被两名婆子一左一右架起,生生拖回了船仓。

舱门被从外顶住,她只能透过门缝看着父亲带着两名护卫跨过船舷,留给她的只有几道背影。母亲将她揽到怀里,她依着母亲的肩膀痛哭流涕,两人颤抖着紧紧拥抱。

“父亲,为何您不出面惩罚他们,那些个官兵分明是草菅人命!”是夜,秦象一家已到了府邸,安顿好后秦椒兰质问,“父亲可是新任总督,怎么能不为百姓做主呢?”

秦椒兰原以为到任之后父亲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出那名官兵问责,结果父亲对当日的事情缄口不言,仿佛什么都没有见过。

“我且问你,应该以什么理由处罚?”

“罚他……罚他……”秦椒兰被问住了,支支吾吾许久都说不清楚,她以为自己不熟律法所以不会判案,于是反问,“父亲熟读律法,您怎么还问我!”

“正因为为父熟读律法,才不能拿他们问责。”秦象看着女儿无奈地说道,“灶户脱籍逃逸,拖欠地方的盐额,官兵前去追捕,他们何错之有?如若属地官员放任户籍脱漏,那才是他们的罪责。再说,灶户积病不愈,难不成是那官兵的错吗?衙府治事本该威克厥爱,非必曲尽人情面面俱到,为父难道要因为他对待犯人有欠慈惠而责罚他吗?若是以此为由罚了他,那将来其他衙役办差拿人要怎么办?都去求着哄着犯人到案主动投案吗?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了!”

“那合该那老人家去死吗?大家都没错,难道是他自己的错?他儿子的错?”

“他未能制止老人自戕,确有失察,但为父不能以这个理由罚他。”

秦椒兰哭了出来,她不能理解这世道的无情,死了两个无辜之人竟无人责罪。秦夫人看着女儿心疼不已,对秦象斥责:“怎么都会没错,明明就错在你们这些当官的不称职,才让百姓水深火热。”

“夫人说的对!正是朝廷的错、百官的错!”秦象怒而起身,他绕着屋里踱步,一手掐腰,一手指天。

“错就错在官员无能,皇商无德!卤盐需要布灰,煎炼需要燃薪,常年累月吐吸尘烟让那年轻人沾染肺病。若不是朝廷给灶户们定的盐额太重,他们父子俩又怎么会横遭此难。”

“那朝廷为什么不把份例定低一些呢?”秦椒兰抹干脸颊的泪,刨根问底。

“这要从先帝四十三年的大旱说起。”秦象从不会因为椒兰是女子而对她敷衍,他拉着这对母女一齐坐下,对她们耐心解释,“那场大旱造成西北饥民百万,为了救济灾民,筹集粮草,户部给西北之外的地区出了个榜文。凡向西北布施场输粮,便可换取相应的盐引,回到属地到盐场换取食盐。这张榜一贴就是两年,直至灾情解除。这两年引来全国的富庶商人,换发的盐引难以计数。”

“不止于此。这些用粮食换置的盐引被分回各地消化,而原本经营盐运生意的皇商也不肯扣减到手的份例。于是乎,全国盐引都有超发,但灶丁的人数和劳力却远远跟不上。即便这些灶户们黑天白夜的劳作,也才勉强供应得上应缴的盐额,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你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近年来灶丁逃籍屡见不鲜,都是被盐政和盐商们逼得走投无路。”

“为父知道你难受,我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圣上让我来西南,也是为他处置这些遗留的积弊。”

“父亲,您处置得了这些盐商,那您管得了天气、治得了旱情吗?如果西北或者其他哪里旱情又起,到时候不是又要噩梦重演?”秦椒兰感觉天都塌了,她自知父亲为政之能超群,但管东管西也管不了天地啊!

“年灾月厄,其实朝廷也有应对,凡值穰岁朝廷都会储备余粮以备凶荒。不过先帝四十三年那场大旱可不止是天灾,而是**!”

那晚,秦夫人几次想打断这对父女都没能成功,于是放任这俩人夜谈至天明将近。秦夫人其实不解,女子又无法入朝为官,何必与她说了这般明白。女儿聪慧,知道了许多,却明白力有不逮,岂不是徒增烦恼。

秦象却不能向她解释,别人家的女儿或许能懵懂一世,但我的女儿对这些事情却是不能不知,将来的某一天,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苦心。

秦夫人猜的不错,女儿至此便对西南的事上了心,尤其是盐政,时不时缠着父亲打听。可惜,治除烦苛哪是一日之功,她只能陪着父亲按部就班执行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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