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针一圈又一圈转过。
张欣只觉得自己的怀表走的太快,将表扣上,放回甲后,看看战甲的系统时间,和他的怀表走的一样快。
“十五分钟,十五圈。这不眨眼间的事。”张欣守在东侧的观察哨上,仔细观察着整个东侧视野,不放过一丝丝的动静。
直到怀里的怀表的秒针转过第十三圈,分针挪动了十三格,终于,在远处,他看到了红外频闪。
“凌华,我是张欣,我在东侧发现移动目标,肩灯红外频闪,是否是你单位,收到请回答!”
通讯器那头迟迟没有回音,张欣有些急了,“重复!我是张欣,我在东侧发现移动目标,肩红外频闪,是否是你单位,收到请回答!”
“班长!是我,侦查组组长方未竟,凌班长重伤!重复!凌班长重伤!你观察到的肩灯红外频闪移动单位确为我部,二号聚集点转移队伍遭到大量聚集敌军伏击,有三人被俘,已被我们救出,凌班长重伤,一号侦查组三人不同程度受伤,但还有战斗力,我的观察手有震荡内出血,他和副观察手正在队尾警戒反击,班长!帮帮我们!”
“班长!班长!!”在通讯那头,嘈杂的枪声几乎追着他说的每个字,重重砸在张欣心头。
“方未竟,汇报敌人信息!”
“一个加强分队,满编四十八人!一个常规作战小队,两个重火力加强小队,他们是常规作战小队追击,两个重火力加强小队在后交替火力压制,其中一个重火力加强小队只有一个重火力组了,他们现在是2 2,那个常规作战小队人也不全,我们把他们的火力组也打掉了!”
“班长!你在听吗!班长!!”
“方未竟,我是张欣。”张欣攥着拳头,看向那越来越近的追兵,“我命令你们,远离聚集点……”
“班长!”
“我会在聚集点留下所有杀伤性防御设备,两分钟后,我会带平民离开,方未竟,等我回来。”张欣最后看了一眼他们撤回来的方向,撤下侦查位向聚集点内命令,“全体都有!准备撤离!火力组组长向我报到!”
“火力组组长年寸衫,到!”年寸衫拎着班用轻机枪小跑过来。
“触发地雷、绊雷、置式湮灭弹、被动EMP冲击雷、压缩高爆敏爆片都还有多少。”
“压发地雷布置器两套,物理光学双模块触发绊雷四颗,置式湮灭弹三颗,EMP也是两套,敏爆片真的多的是。”年寸衫看看张欣,又看看远处,他支支吾吾地发问,“班长,凌班长她们,是不是回不来了。”
“都布置下,按照最标准的防御操典,带不走的给他们留下,正好我们要带这些难民走,轻装更好。”张欣没有回答他,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最后一分钟!准备撤离!!”
张欣看向凌华的班副,她看着他,却没来找他理论,只是默默检查着自己的装备。
“三号聚集点,这里是舰桥指挥中心,请汇报你的情况,完毕。”
“舰桥指挥中心,我是三号聚集点留守小组组长张欣,我已与一号聚集点人员汇合,我部侦查组战士与一号聚集点侦查组战士由凌华同志向二号聚集点侦查,确定二号聚集点人员遇伏,敌人应为一个加强中队,我已命令侦查队伍不可归队,将敌人引开。同时,我申请一切经过指挥中心审议能够提供的支援。完毕。”
“三号聚集点,舰桥指挥中心收到。请在指挥终端上传详细信息及日志文件,等待命令,指挥中心预计将在收到你信息五分钟内给出答复。完毕。”
年寸衫从聚集点跑来,点点头,“班长,都布置好了,我们随时可以撤。”
“三号聚集点,这里是舰桥指挥中心。”
“三号聚集点张欣收到,舰桥指挥中心请讲。”张欣向年寸衫招招手,示意他带着火力组归队。
“三号聚集点,指挥中心决议,支持你的战时指令,你单位请即刻向终端标定撤离坐标移动,遇袭聚集点众多,我陆战署正在协调,现已有一支救援队出发,由后方辎重集团借调补充兵源承接任务,完毕。”
“舰桥指挥中心,三号聚集点收到,我将执行命令,向终端标定撤离坐标移动,完毕。”张欣回头,小跑到队伍侧前方,“全体都有,检查通讯,同步目标坐标,确认任务简讯。”
“好!”
“出发!”
“三分钟了。”方未竟掐着表,他已经带着人摸到聚集点外围的路障带,身后追兵将刚甩开的距离又拉近了,“全体都有!进入聚集点,注意杀伤性防御武器,通过进入点后使用烟雾弹,遮蔽聚集点外围。”
“是!”
“咳!”或许是药物的缘故,凌华悠悠转醒,“我们回到聚集点了?”
凌华想要从战士的背上下来,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只余下一片麻木。
“没错,凌班长。”方未竟只是回头看了眼明显想要下来的凌华,又转过去,极小心地注意前路,“高速硬质破片从背侧面切入,过穿,我们看不到伤口,但是我们能断定你的下肢已经不能行动了。我没让您的侦查组长接替指挥,他是您的直系下属,这种情况,我恐惧他可能存在的理性失衡。”
“咳,能理解。”凌华向四下看了看,除了她的侦查组,张欣借给她的那个侦查组竟然只剩下方未竟一个人,“方组长,你的兵?”
“在后面,应该快从烟雾带出来了,他们都是尖子,没问题的。”方未竟回头看了眼那屏蔽几乎一切探测手段的烟雾,心里深叹一口气,却还是硬撑着,“凌班长,很抱歉我不能交还指挥权,您的情况还需要评估。”
“明白,我一个重伤员,能醒着都不一定,老陈,听方组长的。”凌华拍了拍背着她的组长,虚弱的眩晕感又卷上来,她不想睡过去,却赶不走那倦怠感。
“是。”老陈不敢回头看,他只像个黄牛,背负着他的班长小心翼翼地向前走。
轰——!
烟雾涌动翻腾,方未竟猛回头,向来路张望,想要看穿那亲手布下的烟障。
看不到,也看不见。
“方组长……”凌华的心宛若被那声巨响炸碎,愧疚将她仅剩的坚强精神扎得烂透。
“凌班长,走吧。”方未竟回过身,低着头仔细看着地面,一步步向前走。
故意将触雷引爆的两人正趴在被炸穿的结构里,却没了动静,身上几处看不清的出血点,仍在滴滴答答流血,隐隐包围了二人的那些人,竟一并被炸退了。
“快!上船,上了船就安全了!”张欣远远的守在外围观察哨,拾音耳机将身后登舰廊桥处维持秩序的战士的声音解析的异常清晰,他算着时间,去支援的队伍应该已经走完了大半路程,说不准两拨人已经见了面。
“队长!联系不上,他们的通讯或许坏了。”
宁秀清仔细分辨着远处正向这个方向小心摸索前进的一行八人,其中三个没枪,只拿着其他人的佩刀走在队伍内圈,护着正中一个正被背着的伤员,实际在警戒的只有前后三个人。
“他们的警戒范围有限,武班副,你带加强作战二队从右侧迂回,在正面建立防御阵地,我带支援小队和加强一队从左侧迂回,并接近他们,我们会开启友军识别红外频闪灯,你们保持静默。”
“是!”
凌华又昏了过去,比较好的是没有外部出血点,血液外循环将失血夺去的生机牢牢锁住,阶梯注射的药物舒缓着她的神经调解着她脆弱的生理状态,更维持着伤处的生理活性。
“方组长,方组长,匀些注射药出来吧,我看班长的药舱快空了,我们走的太慢,太久了。”老陈轻声喊着,他看着停下走过来的方未竟,不敢抬头,怕看到他的面甲,他不愿去想他现在应是什么眼神。
“三组维持药都打完了吗?”
“最后一组了,我打算这一回,把我的外置药舱换上去。”老陈将凌华放下来,这一组的最后一轮药正在注射,只需要一小会,只要药舱见底,他即刻就将自己的外置药舱拆下来,给凌华换上。
“外置药舱只带一组维持药,这样,你推进去等药盘把空药筒换上来,就把药舱换下来,把我的替上去,这样药盘上就有两组维持药了,足够我们撑到撤离点。”方未竟向后打了个手势,整个队伍都向这个临时藏匿点集结。
“方组长,我前进方向右侧有人接近,有观察到双肩红外频闪,一个标准加强作战小队和一个标准支援作战小队编制,连带指挥官一名,共三十二人,其中支援小队正向我靠近,完毕。”
高处外围观察点正看着向这边缓慢靠近的宁秀清,方未竟向报告中提到的方向瞥了一眼,“持续观察,副观察手尝试建立通讯,完毕。”
“快速反应舰队第二临时战场支援分队,正尝试与你建立通讯,我正在你交战范围内,收到请回答,重复……”
宁秀清停在他们藏身处百余米处不敢再向前,“联系上了吗?”
“没有。”战士摇摇头,他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友军,却只能叹息,不敢上前。
宁秀清趴在残骸上向藏身处望去,这里虽是一片残垣断壁,却仍能看出过去属于住宅区的痕迹,昂贵的土壤上已经没了珍稀的植被,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断墙碎瓦,那藏身处也只是一个略显完整的半栋楼。
坍塌的断口横在现在最高的第三层处,宁秀清觉得,他们的哨兵一定有一个在这最高处,他仔细观察着,想要找出那个哨兵。
“一号哨位主观察,组长叫你。”老陈从一层看向远处,他只能看到被放置在能观察到的位置的频闪红外灯。
“这里是一号哨,组长请讲。”
“打开友军红外识别,向友军标示我位置。完毕。”老陈向方未竟点点头,如果外面的人是敌人,他们是一定走不出去了,可若是友军,那他们定然不能在此耽搁。
宁秀清一直未闭过眼,若那建筑有任何变化定会被他看到,只是,他若不是亲眼看到他们进了那建筑,恐怕现在早已经觉得那建筑毫无异样。
“红外,光谱视角介入。”
机械女声落下,左侧目镜中红外频闪在建筑残骸的顶部乍现。
“注意!缓慢接近目标建筑,外扬声器权限项准许启用。”
观察哨替班的战士来了,张欣把枪挂回背挂点,却在回去的路上正撞见登舰口的骚乱。
某聚集点收容了部分放下武器的守军,排在这个聚集点后的难民却将他们围了起来,一定不要他们登船。
“怎么回事!”张欣推开面甲,单用嗓子高声呼喝。
“组长,有几个人身份有问题,同一个聚集点的没一个认识他们,只说是后来逃来的。”战士走过来五指并拢摊开掌指了指被聚集点的人孤立在一旁的三个人。
“我们不是不查身份吗,再说,我们哪有核实身份的能力,把人运出去才是我们的任务。”张欣皱了皱眉头。
“是啊,但是我看带头说他们身份有问题那个,好像原本在聚集点有些地位,和他们应该有矛盾,我看就是故意的。”战士侧头看了看挑事那人,战甲的视场够大,甚至不需要表露出什么转头的动作。
“这样,把闹事那个还有那几个狐假虎威的都扣下,那些不敢言语的送上去,至于这三个人,就正常送上去,给里面打个招呼,让他们关注关注。”
陈宁生看到那走来的士官,心里隐约有了底。
“放心吧,没事了。”
林晚意有些信不过,忐忑化作一丝怨怼,冷冷瞥了他一眼,倒是陈逸絮眼观鼻鼻观心,无所谓地站在原地。
“你们几个,我以妨碍公务及寻衅滋事,对你们进行传讯,我会带你们去舰上民事科。”那战士走回来了,站在聚集点先前的头头面前,又看了看其他人,“至于你们,都赶快上去吧。”
陈宁生向林晚意抛去一个不服气的眼神,拉住她的手向上走去。
林晚意本想将手抽开,却又不敢有太大动作,只是红了脸。
两人的关系本就说不清,这许多日下来,更多了些道不明的味道。
“等我们到了渡枢二,趁局势僵持从玉殷南下,战端一起,后方空虚,我们从运涌走脱就容易了许多。”陈宁生想着未来,不由得有些开心。
林晚意没说话,只是任他牵着手,被人流推着,不得不凑得他更近了些。
咳——
一声轻咳,被陈宁生捂住,却还是传到林晚意耳中。
“怎么了?”林晚意看了过来,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竟流出几分真切的担心。
“没事。”陈宁生勉强的笑了笑,他的左手在颤,右手却握的更紧了,甚至让林晚意觉得有些疼。
他的左手摸到胸口,还在,只是,他抬头看了看,人多眼杂,他也不敢。
“姓名。”
“陈念安。”陈宁生的整个左臂都紧绷着,林晚意已经察觉出他的异样,只是不明白。
“你呢?”
“林菀。”
“你们什么关系?”
林晚意看了陈宁生一眼,她已经能明显感觉到他不可控制的发颤了。
“夫妻。”林晚意在陈宁生开口前抢先回答。
“有证件吗?”
“只顾着逃命,带不出来。”林晚意勉强地笑了笑,她还是有些害怕,在登记战士的眼中,却变成了一种羞涩。
战士笑了笑,出言安慰:“没关系,反正你们也应该是在渡仓结的婚,枢梁集团的证件我们也不认,你们的房卡,房号刻在上面的,放心吧,明天到了渡枢,你们可以补办结婚证。”
“谢谢。”林晚意向他笑了笑,挽着陈宁生离开。
“姓名。”
“陈逸絮。”
咣!
林晚意关上门,刚回身,陈宁生已经倒在床上。
“勇安,勇安!”林晚意把他翻过来,拍着他的脸,试图让他清醒。
“走开!”陈宁生将她推到一边,想要侧过身去用后背遮住她的视线,却直接翻下了床,重重摔在床尾。
陈宁生喘着粗气,从胸口掏出一个小铁盒,手的颤抖越发不受控制,仅剩的几颗被防抖设计的口卡住迟迟倒不出来。
“你怎么了?”林晚意站在床边,她好像猜到了什么,不敢看过去。
“没,没事。”陈宁生闭上眼,将盒子压在手下,坐起来,靠着床位闭眼。
林晚意咬牙,走过去,抬起他没有力气的胳膊,捡起那盒子。
在看清里面东西的那一刻,她的头仿佛炸开,一股郁结之气直直堵在她的胸口。
“这是什么……”
“药。”陈宁生勉强睁开眼,和幻觉对抗,“那种药。”
“什么时候,”林晚意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哽咽,就算是兵败垂成,她都未曾有过的哽咽,“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拜,”陈宁生没力气一口气说出那么长的一串话,“拜年成令所赐。”
“还有多少?”林晚意变得冷静,那份慌乱、担忧等等不理性的情绪一下子都消失了。
“都在你手上了。”陈宁生的呼吸有些急促,幻觉拉拽着他,简直要将他的灵魂撕碎,“我算好了时间的,早上用的量,应该……”
“应该能撑到现在。”陈宁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抗争着想要站起来,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要让他站起来,“我不知道。”
咚咚咚——
林晚意骤然转头,看向舱门,“上床。”
林晚意把陈宁生抱上床,脱了他的鞋,将他塞进被子。
咚咚咚——
“您好。”林晚意打开舱门,外面的战士看她开了门,先是向舱内看了看,又半蹲下身子,用平等的高度看向她。
“林菀女士,登记表上是两个人,屋里还有陈先生是吗?”
“是,我丈夫太累了,刚刚睡下。”林晚意看着面前动动手指就能将她戳死的战士,眼睛眨了又眨,却还是冷静下来。
“很抱歉现在打扰您,再有一个小时就是晚餐时间,您可以去往食堂就餐,这是纸质平面图,角落有电子版扫描码,您可以在任何终端设备上查看电子版的地图。”战士将地图交给她,遂站起身,最后向屋内看了一眼。
“林女士,如果您有任何需要我们帮助的,可以随时联系我们。”战士看着她,静静等待。
“没有,没有什么事,很感谢。”林晚意很勉强地笑了笑,战士的心跳扫描没发现什么异样,或许是他想多了。
“好的,再次为我的冒昧向您致歉,再见。”
舱门关闭,走廊上的灯光被隔断,阴影将林晚意吞噬。
一滴泪悄然滑落。
“陈勇安,醒醒!”
张欣看着远处,好像有些异样,目镜里的颜色好似在晃动。
他不由得向外走出几步,“岗哨注意,岗哨注意,西方向260至280度,即刻汇报情况,并重复侦查。完毕。”
“报告,标定方向发现友军单位。”
等张欣看到那支一去不返的小队时,他只看到了自己的侦查小组长,和已经下不了地的凌华。
“张班长,我对不起你。”
张欣手足无措的面对着这支让他说不出的队伍时,半昏半醒的凌华将他的沉默撕碎,撕得粉碎,将那脆弱的心脏暴露在这冰冷残忍的现实下。
“班长……”方未竟摇摇头,整个人像是没了力气。
张欣一把将他抱住,两个人哭不出声,却已经不成样子。
“上去吧,离开这。”
“班长,我连尸体都没能带回来……”方未竟的声音已经完全揉进哭声里。
“别哭,像什么样子,别哭……”
张欣侧过头,正看到凌华的背影,他闭上眼,泪从眼角流落。
他找不到一个可以怪罪的人,除了他自己。
凌华重伤,可手下的战士一个没死,他张欣呢。
他还完好的站在这。
“班长!班长!!”
方未竟惊恐地抱住张欣,顾不上哽咽,更顾不上刚才自己还哭哭啼啼的样子,“医务兵!医务兵!!有人昏倒了!”
咚咚。
秦中锦敲敲门,走进休息室,“公子,快速反应舰队传来消息,渡仓方向的撤离工作已经大体完成,额外疏散出难民十余万人,预估撤出人数占渡仓空间站群可能幸存非军事人员数的百分之三十。”
“另外,宁秀清将军在本次撤出的人员登记影像中发现了几个人。”
“陈宁生,林晚意,”司烟看向投影,指着画面上第三个人问,“这个人是谁?”
“登记的名字是陈逸絮,我们也未能确认她的身份,兴许是新军将领,林晚意的心腹。”
“陈逸絮,”司烟思索片刻,“宁浒的去向可摸清了?”
“由胡杨、筝线方面传来的消息,宁浒通过灰色渠道,已经进入云梦,目前在襄堰,预测目的地是广阳,也就是南方军区与云梦交界,云梦一侧的星系。情报已经与各知情单位共享。”
“那他们是要从玉殷向南,从运涌进入云梦了。”司烟看着地图,那里与他的整备星系遥不可及,“玉殷是北方预备的整备星系,还是要看止墨的手笔了。”
司烟正惋惜着自己又做了一次背景板,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前一轮的情报同步里面,运涌星系是什么情况?”
缉捕营的人马散在整个行宫选址处,数万人马,竟似粟米入海,没了踪迹。
“只要官爷们走完这一轮清场,这块宝地就要锁死了,介时,你我的荣华富贵,也被刻进后半生里了。”贵族老爷端着茶碗,吹了吹热气,没什么真情地大笑起来。
钟南在更远处的一座高塔上,一座能窥得这百顷全貌的高塔。
“不见兔子不撒鹰啊,我刚来的时候,这些人躲我和躲瘟神一样,这两天反倒是把我当财神爷供起来了。”钟南坐到软椅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呸!呸呸呸。”钟南将抿进嘴的一小口茶水啐了个干净。
“怎么了,这茶里还能给你下毒不成?”宋清山刚起身,就被这一阵的啐声拽了回来。
“这是哪的茶叶,竟能难喝到这种地步。”钟南指着那茶盏,想骂,却最终也没骂出来。
“哪家来的人来着,我没在意,早抛到脑后去了,只记得是通贯当地有名的茶叶,不是叶叶黄金,倒也是名贵的。”宋清山刚将这茶泡好,还没来得及喝,竟先是让钟南趟了雷。
“那倒是怪我了,喝不惯这些名贵东西,快快,给我找些白水来!”钟南只觉口中涩苦难耐,恨不得把舌头拔出去冲刷。
“哪有这么离谱。”宋清山端起自己的茶盏抿了些许,竟直接喷了出来。
“狗娘养的,怎得能当个宝贝似得,给人送这种苦茶!”
夜深沉,两个人眼中有光,仍不知疲倦地看顾着远处的工地。
“要我说,这也算是一种宝贝。”宋清山百无聊赖,却精神饱满,嘴上叼着根狗尾巴草轻轻摇晃。
“你泡了一壶,咱俩要全喝了,怕不是要靠镇静入眠。”钟南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外面,恐怕望远镜都已经觉得疲惫,可他仍注视着那几个监工贵族。
“还是奇地出至宝啊,这通贯地处南疆,是昔日的南进扩张的起点,多行商工头,有这种东西也不稀奇。”宋清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行宫主殿约莫一个星期就能建好,前庭园林,侧宫建筑群怕是要多等一星期,后殿群、大园林还有其他后宫建筑群,就得慢慢修建了。”
“主殿修好你就可以回去复命了,殷都还得吵许久的架,等方千秋真能过来,前庭园林和侧宫建筑群怕是早完事了,介时,方千秋一到,自然无从拒绝。”
“半个月啊,希望方千秋真等得起。”宋清山用肉眼向外看去,只能看到一片绵延不尽的灯光闪烁。
“也不知道星象集团的使者到了没,听说他们先前派出的几个舰队都回去了,星象集团料理自己家的事情还要一阵子,方千秋会等的。”
大雨倾盆,不分昼夜。
烛火摇晃,新茶飘香。
“哥,这宋清山一去不回,始终是个变数,依我所见,不如趁此良机劝说陛下即刻发兵,柳司二人兵疲马乏,只剩柳正文的半部兵马,如此良机,岂能保守!”柳正恭虽在柳正祭面前正坐,却坐的极不舒服,好似身上有什么在爬,坐不踏实。
“宋清山与钟南皆都不在武灵,却偏偏将守备殷都不可擅入武灵的你我二人留在了这,你可知为何?”柳正祭仔细研着茶,不紧不慢,修行似得。
“你我植根行伍,与朝臣素无往来,落刀无情擒首冷血,自是一把好刀。”柳正恭仍想着前几日满武灵搜杀肃清的日子,现在他兄弟二人的名声已经血腥极了。
“陛下要你我做孤臣,你我便做孤臣,无论如何,兵权在握,你我永远在轨道之上,地面上的蝼蚁可以爬树,却从来都爬不到月亮上。”柳正祭侧首看看亭外大雨,心中不知觉有些自傲,“陛下还是有北伐的心思的,这两日云梦使者就到了。”
柳正祭看着自己的弟弟,语重心长道:“思远,这才是我们要使劲的地方。”
“大殷南疆镇**侯帝国忠威上将军柳正祭,亲迎云梦使者,驾临武灵陪都!”
柳正祭披甲持刀,小山一般,立在礼官簇拥的红毯尽头。
只是,那舰中走下的,竟不是意料中某个协礼台的年迈礼官,反倒是个女子。
此地无风,面纱只是随着她轻盈的步伐轻轻飘摇。
少女发髻上点缀着嫩色头饰,不繁重却是极盛的富贵。
一身红衣繁重,那金线所绣的尊贵纹饰却要仔细分辨,否则只让人觉得是那大红色中颇具质感的暗纹。
“小女子初次出使外域,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将军勿怪。”
咔——
柳正恭领着禁军拱卫此处,百无聊赖正监看仪仗四周,却正看见那女子,失手竟将栏杆捏碎,“好个淫媚凤鸟,不亏是乱情之地销骨云梦,真苦我非是女子,不然,何有她施媚之处。”
“上国使者天生贵眷,本将卑鄙,礼仪之事应以上国为马首是瞻。”柳正祭无动于衷,只是侧身相让,“使者请容本将甲寒刃怖,为护使者周全,本将只能如此引路。”
“无妨,只是委屈了将军。”
柳正祭轻轻颔首,走在最前,向大轿仪仗走去。
“将军!将军。”副使倒是个老头,只是步伐稳健,像是仍在壮年,“贵女乃是天神之崇,少染凡尘,行步寻轿乃是大不敬。”
柳正祭停步,慢慢转身,竟露出一丝杀气。
那副使如坠冰窖,却不颤不惧,只是躬着身。
“既如此,本将将大轿唤来就是。”柳正祭向身侧拨了拨剑穗,自有人走至停轿处。
那大轿行至近处遮云蔽日,只比方千秋的銮驾小上一些。
那女子不语,只是由身旁几个侍女扶起裙摆由人扶着走上轿梯。
“起驾!”
“姑娘,奴听闻这殷国国主性情不定,弑杀,且是以驸马身份上位,如此诡谲小人,奴属实不愿姑娘由他所得,这殷人粗鄙,由这所谓上将军就可见得。”
那女子不动声色道:“怎可妄议国事。”
副使走在轿旁,远远看着在前骑在机械马上开路的柳正祭,在心中自顾自盘算,“殷都竟又得了这么个青年将军,可怎得又是柳家人。这礼马已是旧物,哎,这殷国怕真是难以支撑了。”
柳正祭皱着眉头,用这抓起来不趁手的马鞭指了指身边的副将,“你,看看那老头张望什么呢,不好好走他的路,总看我这里做什么。”
“将军,怕是将军神威无敌,这老头动了要将正使许配给您的心思吧!”副将嘴里胡诌,却正砸在柳正祭腻烦处。
“回营后,自领处分。”柳正祭不再理会他,只是想为什么来的会是一个女子。
“莫非……”柳正祭思索着,“这星象集团哪里用上赶着给陛下送一个女子,陛下又非色令智昏,怎会……”
柳正祭想起一人,恐怕只有那人会让这位陛下真的失智。
“恐怕这世间再无第二人能以色乱陛下心智了。”
柳正祭倒更安心些。
不多时,大开的宫门已在近前。
“使者,轿辇不得入宫,烦请使者步入宫内。”柳正祭翻身下马,走到大轿旁,躬身高呵。
那副使正要出声驳斥,那柔美的女声已经从轿内传出。
“无妨。”
方千秋坐在行宫正殿之上,远处一抹红晕忽现,不由得引去了他的目光。
“陛下,是云梦使者到了。”内官跪在侧旁低语。
“传召,云梦使者觐见!”
方千秋本是烦闷的,对星象集团的使者或是期待的,可对使者本身,方千秋仍是不耐,他宁愿让宋清山、钟南任意一个去云梦磋商,也不想亲自接见使者,让人算计。
可是,那身影竟有些熟悉,随不见面容,繁重盛装亦看不出身姿,只是那不可遮掩的气质体态,竟有几分熟悉的神韵。
“小女,云梦郑氏嫡女,以云梦使者身份,拜见大殷陛下。”
那身影在殿前叩拜,方千秋却一时愣住。
“陛下,陛下,使者跪了许久了。”
方千秋回过神,心中有些惊骇,“平身。”
“谢陛下。”
郑氏起身,正巧清风拂过,竟让那面纱露出一角真容。
方千秋的眸子停在那一角,就算面纱落下,也不曾离开。
“陛下……”那声音已经有些羞涩,虽然来前家中长辈已经叮嘱,可真的亲身经历,郑氏仍旧有些为难。
“你……”方千秋想问些什么,却停住,只自觉得不可能,“可将你的全名誊抄于朕?”
“陛下,郑氏为国事而来,岂能容此怠慢。”副使不卑不亢,上前一步,却引来方千秋刀似得冷冽目光。
“罢了,既为国事,那便只谈国事,其他,作罢。”方千秋挥袖,不再看向郑氏,他并非色令智昏之徒,这郑氏身上有诸多巧合,恐怕是早依照他的软肋而培养。
“陛下,两国之好由来已久,唇齿之实无须再辩,军事在前,小女不敢延怠,以背负天下骂名,云梦愿与大殷同攻守。”郑氏示意副使呈上契约,“另,大殷与云梦旧约,云梦愿意废怠一年,一年后,再议。”
方千秋在内官手中接过契约,仔细确认后与他所料无差,“云梦情谊,向来如此。”
那副使皱着眉头,好似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可明明两国之间唯一要谈的也只有这件简单极了的事,方千秋初始还在疑惑,为什么一定要排一个使者前来,此刻,却隐约有了些猜测。
“只是,陛下,立约之前,小女还需考察大殷军事,以定支援之策……”
方千秋挥挥袍袖,将她的话打断。
“无妨,考察之事可由柳将军与你前去。”方千秋敏锐地发现郑氏神情一僵,便话锋一转,“不过,若有事商议,毕竟涉及两国之事,柳卿,介时可与使者来御书房商议。”
“是!”
“既然如此,小女感谢不尽。”
月光单薄,将窗外花园照的有些悲戚。
“姑娘,可见过这殷国国主了?”几个丫鬟小心翼翼为郑氏卸去繁琐衣饰,在这充作住所的宫中清扫了半日未见,自然好奇。
“此人心术不正,却阴晴不定,我总觉得他似有些心思,不像是长辈们所言,是个会沉溺于我美色之辈。”
郑氏看着镜中的自己,钗环撤下,身上也只剩中衣,却不显素朴,更是去了些妖媚之意。
可但凡任意一个在这宫中留了许久的人,定能即刻发现,这郑氏竟然与筝迁锦有九分相像。
“姑娘莫要妄自菲薄了,奴看您的面纱尚未摘下,若是除了这面纱,恐怕家主所想的大事,是真真切切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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