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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白露未已

黄昏笼罩着大地,街灯亮如白昼,李未晞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繁忙的路上,她的眼神空洞,一步一晃,似乎连自己都看不清楚脚下的路。

咒骂声,鄙夷声......她全都听不到,只是一味漫无目地走着,走着。

她想要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躲避这些声音,躲避这些人,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突然间,李未晞停下脚步,怔愣的站在原地。

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停留在李未晞面前,她抬头看了一眼,一张漂亮的脸孔映入眼帘。这张美艳绝伦的脸孔带着冷傲,她微扬起下巴,脸上充斥着不屑的表情。

李未晞的目光落在这张脸上,顿时愣了一下,她认识这个女人,是齐溯的外甥女苏雅君。

“苏小姐……”李未晞轻声开口叫了一声苏雅君,对于她的到来,有几分意外。

苏雅君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李未晞抿了抿唇,轻轻笑了一下,她的眼里透着悲伤,嘴角也浮现出苦涩的笑容。

苏雅君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眉头皱了一下,“你很脏。“

李未晞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脚上,白色的鞋子已经被染成灰色。

“你的脸也很脏。”苏雅君再次重复。

李未晞抬起头,目光平和而无波澜:“是的,我的确很脏。”

“脏?”苏雅君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的神情,“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丑。”

李未晞低下头,不发一言。

苏雅君看见她这副样子更加不耐烦,语气也变得恶劣起来,她冷哼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刷刷签好,丢给了李未晞。

“我今天过来是奉劝你离开齐溯,不要让齐家蒙羞。”苏雅君用一种施舍般的眼神看着李未晞,她的语气十分高傲,仿佛是在宣告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李未晞只需要乖乖遵守就可以了。

李未晞伸手接过那张薄薄的支票,看了一眼上面的数额,一千万足够她后半生挥霍了,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神渐渐涣散。

“你不必拿钱侮辱我。”

苏雅君冷笑:“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只是江家不要的东西罢了!”她的脸上写满了厌恶与鄙夷,“你的存在就像是一个污点,只会影响他的名誉,不会有人同意你们两个人的事。”

初见苏雅君,她活泼热情像一位优雅的淑媛,并不像现在这样充满敌意咄咄逼人,李未晞抬眸,眼底闪动着淡漠而疏远的光芒,“你的话我记住了,我会走的。”

“滚吧。”苏雅君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冷漠,甚至有一种命令的感觉,但这些,都不是李未晞在意的,她现在只想离开锦溪镇。

走了几步,身后又传来苏雅君不耐烦的声音,“你最好别忘记今天所说的话,否则我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李未晞的脚步停顿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她慢慢向前走去,脚步沉重,心也却愈发的难受起来,她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锦溪镇,一直走,走到再也没有力气回头。

上天像是故意惩罚她一样,想将她推入万丈深渊,永远也不让她爬起来。

狂风呼啸,卷起漫天的尘土,她的裙摆被掀起,露出纤细修长的腿,脚踝处的红肿在的傍晚显得格外明显。

应该是在买冰淇淋的时候被人推倒受伤了,李未晞并没在意,只是她的脚踝肿胀不堪,走在路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咬紧牙根。

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李未晞的泪水无法控制,从眼眶中夺眶而出,雨水也应景,一滴接一滴落在地面,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走累了。

雨越下越大,她的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走累了便在一块石头旁坐下,脑袋靠着石壁,眼泪流淌而出,像是决堤的海水,怎么止都止不住。

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会这样难过?

为什么心会这样疼痛,像是要撕裂一般的痛,为什么会有一种失去了什么的恐慌感?

李未晞不懂,也不想懂。

她只是拼命地哭泣,像一个任性的孩子。

夜越来越深,雨也越下越大,不知不觉,李未晞好像见到了一束明亮的灯光朝自己射过来。灯光刺目,李未晞闭着眼睛,用手挡住了眼睛。她的手指被雨水淋湿,冰凉冰凉的,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觉得心口像被人狠狠揪住,窒息难受。

“姐姐,姐姐……”熟悉的声音传来,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宋涘撑着一把小伞,歪歪扭扭十分滑稽,他的嘴角挂着两行鼻涕,脸颊被冻得通红,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向她跑来。

李未晞的眼圈又红了,这是一场梦吗?小宋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冰淇淋,冰淇淋……吃……”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手抹掉了自己脸上的鼻涕。

小男孩的一双眼睛像宝石一般澄澈干净,毫无目的地直勾勾盯着李未晞。

李未晞看着他的模样,心中一酸,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接过宋涘手中的灯和伞,“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

也不知道宋涘听懂了没有,他的眼睛里闪着喜悦的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小宋涘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李未晞猜测也许从一开始他就跟着自己,大雨滂沱,他弟弟和奶奶肯定都找他找疯了,李未晞得快点把人送回去。

这条路李未晞认识,齐溯曾经带她来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走起来有些不一样了,但她依旧认得。

锦溪镇郊区,有一条很快能够离开小镇的路,也是一条必经之路。

“轰隆隆——”一阵巨雷炸响,李未晞的身体一颤,宋涘也被吓了一跳,“姐姐,姐姐......”

李未晞赶忙安抚他,“没事,没事......我们快走。”

小宋涘乖巧地跟在她身侧,雨水打在他的衣衫上,他的眼睛里有害怕,但却没有流出眼泪。

一段距离之后,李未晞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

这里是一条比较偏僻的路,平日很少有人经过,路的尽头有一座的建筑物,像是新建的,上面挂着一盏的琉璃灯笼,在这昏暗的天色里显得异常孤独萧瑟。

李未晞不禁愣住了,她的脑子里飞速地运转起来,在邓文和齐溯的陪同下自己来过好几次了,她想不起来这条路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建筑。

正想着,突然间,一道闪电照亮了黑暗的天空,李未晞惊叫了一声,赶忙抱住怀里的小宋,将他牢牢护在自己怀里。

“啪嗒、啪嗒......”

闪电划破漆黑的天际,李未晞能够清楚地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她的额头渗出汗珠,浑身颤抖不已。

女孩的眉心皱成了一团,似乎对这个闪电也非常忌惮。

李未晞不敢怠慢,生怕再遭遇危险,赶忙抱起着宋涘往建筑物跑去,可她跑了一半,才猛然想到,自己的脚受伤了,根本就跑不快。

“轰隆隆——隆隆——”

又是一阵巨响,李未晞的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闪电将房屋的顶部劈成两半。

宋涘被这巨响吓到了,不由自主的往李未晞怀中钻了钻。

山上的树木被劈中东倒西歪,山石砸下来,滚落下来砸在地面,发出“砰”的一声。

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

李未晞的心脏也随之一紧,眼看着山石落在她的面前,她下意识将宋涘往怀中按,不让他受到丝毫伤害。

可惜她的力量太弱,还是被飞溅的山石砸了个结实,连宋涘也跟着中招,他痛苦地叫喊了一声,嘴巴里吐出鲜血,眼看着就要晕厥过去。

李未晞吓坏了,她赶紧将宋涘从自己怀中扒拉出来,一张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小宝,宝贝你醒醒啊!你别睡啊!我求求你醒过来吧!你千万不要有事......”

宋涘没有反应,李未晞急坏了。

她看着那一片狼藉,再次哭出声来,“救命啊!谁来帮帮我们!谁能来救救他!呜呜......求求你们了!”

可她的声音淹没在大雨中,根本就没有人理她,也没有人回答她。

雨水混着血水也浸湿了李未晞的衣服。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涌出来,她却感觉不到一丁点寒冷。

“隆隆隆——”

又是几道闪电,将天空照耀地一片明晃晃,像是银盘一样。李未晞感觉天都要塌了一样,心底的害怕越来越浓烈。

天地摇晃,山野的洪水如猛兽一样咆哮而至,冲垮了李未晞所有的意志。她不由得想到了十几年前的情景,她同江宛还有李未已一同被困,筋疲力竭之时,李未晞无意中拿走了江宛最后的粮食,眼睁睁看着她绝望地死在自己眼前。

李未晞不愿再回忆当初的情形,拼了命地往外跑去,可是她受伤了,又哪里跑得动。

不,绝对不能这样,她要回去!她要保全小宋涘!

可是这样大的风暴,哪里是她能逃出去的!

轰鸣的雷声,不停的闪电,滚落的山石,奔腾的洪水......这一切都预示着什么,预示着她和宋涘即将面临的劫数吗?

或许,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报应。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闪电劈过,将天空劈成一片白昼。

接着,天地之间一片漆黑。

雷声消失了,雨声渐渐变小,只剩下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一切都静悄悄的,安静得吓人,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只剩下风刮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咔嚓......”

天空中的乌云散去,露出一弯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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