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仍旧捻着那朵太阳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正当他打算将花扔掉的时候，“愿太阳保佑您。”这几个字飘入他的耳中，声音轻柔而空灵，仿佛那人就在他耳边呢喃。
可当他猛的转过头，却什么都没有。
随即一道金光闪过，方才他打算扔掉的花化作金粉消散，顺着他的指缝一点点流淌到地面。
那触感不同于土，也与沙大相径庭，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想他爱上这种感觉了。
随即他自嘲的笑了笑，他大概是疯了。
是了，他早就疯了，活也活不了，死也死不成。
五指渐渐收拢化做一个拳头，他微仰起头迎着太阳的方向闭上眼深呼一口气。
左手上的戒指又变得滚烫起来，这点热度对于他这种拥有“灼烧”天赋的污秽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但它能“吸走”他的力量，长此以往实力始终无法达到鼎盛，他就没有办法与道元抗衡，只能被他压制着，更何况如今的补给...
污秽的力量只能通过吞噬同类增长，他被困在北境，一举一动都被道元监视着，北境的污秽他都吞噬掉了，根本没有其他污秽可供他吞噬，就连之前与宿七见面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若说他之前有没有打过宿七的主意，那肯定是有的，这么一块大肥肉摆在面前，看的他可是直流口水，可惜了这小子的天赋让如今被限制的他根本抓不住。
只好跟他合作了，商烛又叹了一口气，挥去眼中的不甘心。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他感叹道。
更何况道元这阴险卑鄙无耻狡诈的小人居然还让他从体内分出几道污秽散落到大陆各地。
幸好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他寻到了冰晶，那东西虽然无法做到阻断，但可以减少力量的流失。
再过几日就是祭祀节了，希望他的计划一切顺利，商烛如是想着。
他在心里莫名的念起一句话，愿太阳保佑我。
商烛看向站在他面前陷入沉睡的叶微，啧了一声。
‘原以为可以借助她来见到神明，没想到是沾了长灵小姑娘的光，难怪她身上有上神的气息。’商烛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既然她还在自己手里，也不怕他们不回来。’商烛又咧嘴笑了笑，心情委实好了不少。
————
三人被黑衣人拦住了去路，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他居然好心的为他们指了路。
“一直往北走，会有惊喜。”他的声音做过处理，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我们凭什么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城主派来埋伏的。”陈清霄语气微冷。
顿时，浓重的污秽气息在西面与东面炸开，那人轻笑一声道:“看来上天都说要走向北走了哦。”
他让出道路，摊开手一副请君入瓮状道:“请。”
见状，三人只好向北去了。
待他们走后，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赫然是薛逐舟。
他扭头看向城主府的方向，眼神中带着恨意，随即冷笑一声扭头离去。
三人走走停停，越向北风雪越大，这里似乎是被人刻意为之的。
又艰难的走了一段距离，知雪一抬脚猛的被风雪吹倒在地，她整个人砸到了雪里，凉意从头到脚涌过。
“小雪！”陈清霄连忙将她从雪地里拉起，手掌带着温热的灵力为她取暖。
“没事吧。”陆怀安回头关切道。
“我无碍，继续走吧。”知雪牵住陈清霄伸过来的手，两人相互扶持的走在陆怀安身后。
......
“哪里是不是有一座石碑！”她压抑着兴奋，指向前方。
“对，是石碑。”陈清霄眯了眯眼，仔细看向前方不远处。
“我之前就是掉到了这里！”陆怀安的话无疑给知雪打了一剂强心针。
“那我们快进去。”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越靠近冰窟，铃铛的声音越响亮。
陆怀安催促道:“师弟，快跟上。”他没有看懂陈清霄眼中的落寞与害怕。
“我破不开这冰层。”知雪的手贴在冰层上，无视冰的寒凉，只觉得热热的，心热热的。
“我们三人合力，或许能破开。”陆怀安凝视着冰层。
陈清霄点头，三人对视一眼，一同向冰层的中间攻去。
“咔嚓”一声，冰层出现了裂痕，紧接着，更多的“咔嚓”声响了起来。
“破！”
哗啦啦冰碎了一地，一个不大的洞口显露出来，三人一个接一个的走了进去。
冰窟空旷极了，只有中间的冰棱最为显眼。
知雪腰间的铃铛疯狂的响着，像是要把这辈子的声音都响完。
她提起裙摆快跑向前，衣衫在她身后波浪似的抖动着，划出好看的弧度。
“恩公，我终于找到你了......”她隔着冰层拂过沈星河的脸庞。
“这要如何破开，也用剑吗？”陆怀安询问道。
“不行！”知雪立刻拒绝道。
陈清霄叹了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情绪向前一步道:“用火。”
“我来吧。”他的声音带着些落寞。
随即，灵力在他手中化成火的形态，将冰棱包裹其中。
慢慢的，冰棱开始融化，水滴落在冰层上瞬间又化成了冰。
陈清霄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力道，不知过了多久，冰棱融化成水，又在地面凝结成冰。
没了冰的支撑，沈星河跌了下来，陈清霄快知雪一步接住了他。
寒意瞬间爬满陈清霄全身，冻得他睫毛起了一层霜。
“你们离远一点。”他再次凝聚灵力为沈星河输送热源。
寒意渐渐散去，但他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知雪探了探他的鼻息，很微弱但尚存，她松了一口气。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走吧。”陆怀安道。
......
折返途中，又一道黑影拦住了他们。
“是你！”陆怀安微讶道。
知雪疑惑的看了一下陆怀安，却听见他说当时将自己轰出冰洞的人就是他，顿时神色有些愠怒。
“阁下想做什么?”陈清霄背着沈星河的手微微收紧。
“你们带走了不该带的人。”老者的声音在斗篷下缓缓道来。
甫一抬手，一道气挥向他们，无意伤人只为逼他们知难而退。
“你来自仙界！?”知雪虽然表情有些困惑但她十分确信这人就是仙人。
道元闻言顿了一下，他微扬起下巴但仍叫人难以看清他的脸。
“你是?”道元试探的问道，他已逃离仙界许久，并不知晓知雪的来历。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她的声音清清冷冷。
“既然阁下不让开，那就得罪了。”说罢，知雪唤出清漓剑飞身上前。
剑鸣，冰凝，血落。
知雪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怎会连一招都接不住！！
道元口吐一口血，染红了地上的雪，“咳咳咳。”他用指腹颤抖的擦去嘴角的血，隔着黑兜帽直视她的耳垂。
白玉佩环荡出一圈光晕，直接将他震飞了出去，又是一口血喷涌而出。
直到这时她才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一只手在给她输送灵力。
蔷薇花状通体透亮的橙色玉坠挂在腰间，彰显着他的身份，是花镜。
他走近几步将知雪挡在身后，一抬手，道元就被他擒了过来。
随即被他随意丢在地上，任谁看都知道他伤的更重了，兜帽破破烂烂，显出他已苍老的面容。
“道元，终于找到你了。”他的声音极为好听但在道元听来如同魔音贯耳。
即使面对如此境地，道元仍旧一副不屈的模样，他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没有风险就没有收益，风险又大收益越大。
陈清霄只觉得花镜的声音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到过般，他看着花镜的身形却始终没有印象，记忆如同种子般想要破土而出却遇到阻碍，他晃了晃脑袋。
‘道元?是那个修仙界飞升第一人道元！居然是他！！’陆怀安内心震惊无比。
“你私自放跑污秽这件事，也是时候清算了。”他双手背在身后，面容不怒自威。
“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仙人，居然也配让高高在上的真神亲自动手。”他嗤笑一声，手掌撑地摇晃着想要努力站起身。
闻言，陆陈两人都双目瞪大的盯着花镜，他们居然见到神了。
“我不会杀你。”花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但你的仙骨是留不住了。”
看着他仍是一副我没错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修仙界好的模样，花镜垂目道:“身为仙人，你执念太深。”
“执念将你内心的情绪放大，让你的身体被情绪支配。”
“修身养性这四个字与你背道而驰。”
“你可知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因果，因果越多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你的这一举动看似是对修仙界有利，实则让修仙界众人背负了巨大的因果。”
“或许换个词，你会更好理解，功德。”他的声音虽轻却无法让人忽视它的重要。
“在修仙界内，只要你拥有足够多的功德便可获得成仙的机遇，可为何修仙界飞升的人如此之少，你可有细细想过。”
道元一怔，他仿佛悟到了什么，嘴微微张开，“因为...”
“因为他们德不配位！”花镜替他说完了想要说的话。
“即使拥有再高深的灵力，他的灵识跟不上仍是不行的。”花镜闭眼道。
“看看吧，如今的修仙界。”花镜大手一挥，许多灵光在众人身上显现出来，环绕成线在身上盘旋，浓密的灵光将天空笼罩，看似梦幻极了。
“就好比拿天材地宝堆出来的一样。”知雪看着花镜道。
花镜冲其一笑，点了点头认同了她的说法。
“为何仙人时常闭关修身养性，就是为了减少因果。”花镜透过道元，在他身上似乎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
“我明白你心中的恨意，也明白其他人的恨意，可惜你们都做不到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一想。”
“如今的仙界太过浮躁，人人都想飞升成神，却无视自己身上的问题。”
“你是有大爱的，可是方法用错了，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
道元颓废的跌坐在地上，完全变了副样子，像是失去了斗志，“为何不杀了我。”
花镜沉默了一会，他只是抬头看着天空上浓郁的灵光，“因为我相信若朝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如果没有道元，也会有另一个人来做这件事。”
“这是...写好的天命。”他的眼神中充斥着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正如她会陨落般，这是混沌默许的。
他与若朝诞生于混沌，如今混沌要她死，她不得不死。
倘若她不死，死的就是花镜。
他二人背负着最大的因果，最终，不得好死。
平衡二字最为难得，稍有不慎便会一家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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