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久是不爱多管闲事的,她一直是一个游离于班级以外的角色,只要能够将成绩控制在班级中游,她就永远可以气定神闲地开把游戏。
她和唐欢很不一样,她不是社交的中心,更懒得去经营什么友好的亲密关系,所以,在刚进班的时候,她可以毫无负担地拒绝唐欢热情的邀请。
但当她看到同学们对于贺长青匪夷所思的态度之后,她甚至想在小群里好好地叙述一下真实情况的原委。
她克制住了。
事情的原貌已然没有那么重要,讥讽的话如利剑随时可以插进一个人的心脏。局中的事应由局中的人来解,只要贺长青自己真诚地为自己背后说人坏话的事情道歉,徐久相信同学们也不会为难他的。
第二日,骄阳更烈。
云城一中不强制穿校服,只要不是奇装异服,同学们可以自由穿衣。
徐久褪去一身军训服,换上简单的宽松牛仔裤加一件体恤衫,套上这样的薄袖套,戴着遮阳帽,骑着公路车,十分钟抵达学校。
开学第一天,课程比较轻松,有的老师没上课和同学们聊聊天,有的老师上了一小节的内容。
拿到全部新书后,徐久注意到,唐欢已经开始预习课本了,其他的同学,有的学习,有的聊天。
而贺长青……
徐久出去上厕所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瞥一眼,她发现贺长青已经开始在写学校发的练习册了,学习积极性令人瞠目结舌,可她下午的时候却又发现,他一直两手空空地看着书本,连课堂笔记都不记。
徐久一直在等,等贺长青主动找唐欢道歉。
却没想到,贺长青找了她。
徐久拿着水杯,穿过连廊,下了楼梯,到一楼打水。
过道上人来人往,其中有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悄悄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同学,我能跟你聊聊吗?”贺长青手里拿着水杯,声音温温柔柔的。
说实话,他的声音很好听,徐久已经能够只闻其声,便知其人了,她没有转身,继续大说,嘴里只吐出一个字:“说。”
“首先谢谢你昨天告诉我哪有空位,其次……”贺长青话语间有些犹豫,停顿两秒后,还是说了出来:“其次,你为什么要跟别人说我在背后说他们坏话?”
听到这话,徐久关掉水龙头,皱起眉头看他,她突然想到,昨天在超市的时候,贺长青只看到了她,没有看见唐欢,所以贺长青以为是她说出去的。
“你没有说班里女生黑吗?”徐久反问。
贺长青:“我没有恶意。”
徐久一边拧上水杯盖子,一边道:“不是我说出去的,我没觉得冒犯,是唐欢说的,她很介意,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既然被说的人觉得心里不舒服,你就去找唐欢道个歉吧,班里的人她都认识,如果你道歉的话,我相信她会帮你的。”
“好。”贺长青这时才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
徐久看着他的眼睛,总感觉他像个委屈巴巴的小狗,眼睛里朦胧湿润,像被所有人抛弃的小流浪。
他又道:“那……你能不能借我一支笔?”
徐久觉得自己疯了,贺长青哪里哭了?根本没有,她赶紧甩了甩头,想要将眼睛里的幻境给甩出去。下一秒,她才意识到贺长青说了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贺长青低着头,已经转过身去。
徐久伸出一只手,想要挽留,可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什么都没有抓住。
对方只是借支笔而已,她居然摇头,她又一次觉得自己疯了。
可是,贺长青为什么要借笔啊?
徐久想起上午的时候,贺长青还坐在位子上写练习册,可下午的时候他却两手空空。一种不好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缓缓升起。
徐久回到班里,正好打了最后一节课的铃声。
她走回座位的那条路不远,却足够让她观察两个人,一个是低头看书的贺长青,另一个是贺长青的同桌王宇澄。
今天,王宇澄上课的时候拒绝与人交流,一到下课的时候就睡觉,平时他和唐欢聊天聊得挺勤的,但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徐久回到座位,从笔袋里拿出一支柠檬绿色外壳的黑色水笔,胳膊落在桌面的下面,手指捏着笔尖,由下而上,反手将笔递到了贺长青的桌子上,动作很小,不易被人察觉。
贺长青看着笔落在桌子上,像看到了救星,他抬头看向徐久,还是那个直挺挺的背影,此时却好像多了一份说不清的感觉。
明明摇头不借他,最后却又偷偷摸摸地借他了。
这支小清新的水笔,捉在他的手里,迷你了许多。
贺长青摘掉笔帽,开始书写,不自觉间,他的唇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条弧线。
刚开学,还没有晚自习,最后一堂课上完之后,就直接放学了。
贺长青准备将笔还给徐久,却见她将书包甩在自己肩后,人已经出去了,于是他只好先将笔放进了自己书包,以免丢失。
……
新的一天,新学的内容比较简单,作业也比较少,班里总是闹哄哄的,完全不像个学霸班级。
班长周合和同桌郭睿被班里的男生召唤到第二组讨论友谊赛人选的事情。
徐久的面前摆着下届语文课的课本,看似在复习,脑海里却在想昨天晚上贺长青到底有没有跟唐欢道歉啊?
他如果道歉了的话,唐欢现在应该不会一声不吭。
徐久正想着,唐欢便凑了过来,由于贺长青就坐在后面,她的声音非常的小。
“我跟你说,真是绝了,我居然现在才知道,前天放完电影之后,班里的灯不是开了吗?班里的女生们看到贺长青之后,居然倒戈了!嘘嘘嘘!”
说着说着,唐欢一激动,分贝逐渐往上,自己警告了自己后又继续道:“幸好王佳琪逻辑性强,她说,帅哥又怎么样,你们花痴他,结果他背后把你们当傻子,啥也不是。这才把女生们摇摇欲坠的心给稳住了。”
徐久俯身,把脸贴在桌子上,小声道:“你们真的这么介意吗?”
“你不介意啊?”
“我没觉得啊,感觉他随口一说,像在开玩笑。”
“他说我们可黑了,谁这么说人啊?”
徐久想了想:“我记得他说的是:‘我比我们班女生白多了,她们都晒黑了。’,感觉也没怎么样啊。”
唐欢皱着眉,反驳道:“我怎么记得是她们都可黑了。”
“是晒黑了。”
“可黑了。”
看着唐欢这认真地眼神,徐久现在可算是明白唐欢为什么会这么介意了。
徐久:“他声音那么小,像蚊子一样,你确定你听清楚了?那天,我可比你离得近。”
“啊?这样吗?”对于这件事情,唐欢突然不自信了。
徐久顺便说到昨天关于“笔”的事情:“昨天上午我分明看见他是有笔的,下午他的笔就没了,你猜是谁干的?”
“什么?还有这种事!?”唐欢突然坐直了身子,大喊一声。
徐久:“……”
铃——
上课铃响了,同学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徐久和唐欢对视着,两个人的大脑飞速旋转。
语文老师夏姝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将教案重重地摔在讲桌上。
同学们大感不妙,稀碎的讲话声瞬间一扫而空。
夏姝站在讲台上,双手叉腰:“你们可是整个年级最好的一个班!开学第一天居然有人不写作业!”
同学们都很惊讶,昨天晚上作业也不多啊,怎么会有人不写。他们班考进来的同学,中考最少也有730 ,大家都是铆足劲学习的人,写作业这种基本任务谁会不完成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特别好奇到底是哪位“人才”。
夏姝扬声一喊:“贺长青!站起来!”
徐久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是他?这简直超出了她对他的认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贺长青站了起来,他的眼睛如平静的湖水,细长的睫毛遮掩着眼底的情绪,可他紧紧抓住桌角的手却暴露了他的无措。
他并不是因为作业的问题而感到紧张,而是眼神,来自四面八方的,同学们的,或震惊,或疑惑,又或是嘲笑、不屑。
今天才是正式开学的第二天,他已经无数次感受到这种眼神了。
“为什么不写作业?”夏姝问。
贺长青如实回答:“回家之后,我妈看着我不让我写作业,以后课间我会努力完成作业的。”
哄堂大笑,有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嘲笑。
“喔——”
同学刘洋不还好意地带头喊了一声:“这就是传说中的妈宝男吗?”
班级里哄乱的笑声又往上翻了一番。
唐欢张了张嘴巴,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转过去,就想看一眼此时贺长青是什么表情。
徐久如是,大跌眼镜。
她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从他淡漠的双眸,到纹丝不动的脸颊,再到他的手,他紧紧地捏住桌角的手。
班里的笑声,一阵,又一阵,攻击着他的右手。
徐久望着他的手,她的眼瞳,乌黑而深邃,在一阵阵笑声中,仿佛将她捞进了另一个场景,那些对于她来说,不堪一击的笑声。
他的话说的明明那么不靠谱,可是徐久却偏偏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她觉得,贺长青是神秘的。
站在讲台上的夏姝老师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她第一次听到这么离谱的解释。
刘洋又一次嘴贱:“不写作业,不如回家,听妈妈的话。”
啪啪啪——
夏姝老师皱着眉头,立即叫停。
与此同时,徐久站起身来,抄起语文课本,重重地砸向刘洋。
时间仿佛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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