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没再理他，沉默下来，没有下一步动作。
上了高速，林也一踩油门，旁边的景物就几乎成了虚影。
“林也。”陆星兀自看了会交替的光斑，见林也一直没有挑起话题的意思，转过头去，率先开口。
“嗯？”林也含混应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
“你不问我怎么不惊讶？”他问。
“对哦，你怎么这么平淡的样子，难不成早就知道我要来？……有内幕？嗯，你其实是黑客吧。”林也头都不转，笑着道。
竟然是他刚才敷衍林也的话。
……
“真是我的直觉？”陆星没理林也的玩笑。
“我说，这的确是个巧合啊。”林也拖长声音，微微侧头：“——你信吗？”
他笑得明显了，眼里映上了高速路灯的波，流光变幻：“上了我的贼船，可没那么容易下来。”
听了这话，陆星才靠回后背，喃喃道：“我就说你不会这么好心。”接着沉默地理了理夹着银色发卡的额发——他不习惯没有东西遮着眼睛的暴露感觉，实在不太自在，但发卡是哥哥给他买的，他不想放下。
大概是银色反光引得，林也突然侧眼看了又看。
“这次真是正好路过啊，都说了你也哥要去party找美人儿呢……不过也是突然有事想问你。”林也缓缓开口。
陆星知道这才是重点，心里有些莫名痒丝丝的，仿佛在提醒他，阻止他，不要过头了。
不是才答应哥哥好好的吗……不是才想好不要管这些不该管的事情了吗……这些是他该参与，或者说能参与的范畴吗？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发卡取下来，不住地摩挲。
“等等……”陆星换了个姿势，压住自己的心绪，开口道：“林也，你怎么不先问问我，万一我不想听呢？”
“有什么是你不想听的？还是说你不能听？”林也直接道。
“……没有……”陆星吸了一口气，攥紧手心，手里的小锯齿却不怎么尖锐，不知道是不是哥哥故意这么选的，但他的手已经麻木了，印不出痛觉，手里感觉不到东西，竟反而有些慌乱。
林也等了两秒，没等到下文，眼睛又瞥向陆星已经再次散下的额发。
“行么……我先问一个我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手里这发卡谁给你的呢，挺好看嘛。”他问。
陆星沉默两秒，这才通了呼吸似的，轻轻甩了甩头，以缓解不知何时来的耳鸣。
他费劲地松开手，看到一片银色光晕里反射着的胭脂颜色，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哥。”
他喃喃。
“哥？”林也好像的确不知道这事，眉毛扬起，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之前没跟你们说过。”陆星仰头，靠住了椅背。“我以为至少两年内不会见到他。”
“……抱歉。”他轻声道。大概是姿势问题，尾音带上再明显不过的叹息。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林也没去看他。
从一开始，他就误导了所有人，包括陆星，郝苛和周圈……他本就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
他感受得到陆星的视线。他知道他看了他许久。
他没有回看他。
“为什么我的直觉总是这么灵验？”陆星没冒出一句无厘头的话。
“直觉什么的……很玄学。世上真有这些东西也不一定？”林也看着不像在玩笑。
“……”陆星没再说话，直到车稳稳停下。
“这贼船，今天也哥就先让我下了吧。”陆星淡淡道。
“星子……”林也欲言又止。
“让我再想想吧。谢谢也哥载我这一程。”陆星勾了勾唇，露出一颗虎牙。但眼色未变，凌乱的额发挡住前额，显得格外忧郁。
林也似乎又要探身。
陆星自己拔了安全带。
“下次见面，告诉我你的答案啊。”林也倒也不着急，还有闲心懒洋洋地朝他挥挥手。
那少年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侧着脸点了下头，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也看着他的背影，眼眸深深，不知在想什么。
黑暗里，搭着方向盘，视线仍向着陆星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就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过了很久，铃声响了，林也轻轻皱了皱眉，接通了贴在耳边。
他没说话，对面也是沉默。
直到不久之后，对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怎么样了？”
林也眨了下眼睛，终于移开了视线。
“他情绪不对……能量波动一直很大。我们得再给他一点时间。而且看样子，他已经进行过很多次。”他停顿一下，低声道：“现在的他恐怕受不了我们逼迫。”
对面语气似乎软和了一些：“嗯，把控好你的节奏，时间紧迫，不要自乱阵脚。”
“嗯。”林也从鼻腔里逸出一口气，低低应答。
“那边处理得怎么样？”过了几秒，对面再次发问。
林也把头抵在方向盘上，闭上眼睛，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等会要去那地方了。”
对面听出他的话外音，没有说话。
“他……他比我想象的更难对付。每次和他对视，我都觉得他能看清我。不，他显然看穿我了，却逗我玩似的不揭穿……他大了我10岁，这沟壑不是我短时间能填补的。”
听到他微妙的颤抖，对面没有立即接话，给足了林也时间。
“深呼吸，道荫，先听我说。”
听到这个称谓，他知道要说的事有多重要，尽量先收敛了心思。
“道隐醒了。”饶是即刻做了心理准备，这第一句话也恰似一道惊雷，让林也呼吸骤然急促。
“冷静！”对面仍是古井无波的语调，不过多了分严厉。
等林也平静下来，对面才继续道：“此后你便不用再假扮他了，这个任务，你做得很好。”
林也垂下眼帘，没有表示。
“告诉我，你现在是谁。”
林也稳住呼吸，轻声答：“林也。”
“从出生到现在，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人定胜天’，林也，这是道隐让我转告你的。”
林也撑起身，仰头的瞬间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这次声音重归平稳：“明白。”
发动机启动，发出阵阵轰鸣声，随后驶入夜色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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