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脱离虚空,眼前的景象却并非浩瀚星海,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蠕动着的血肉。
巨大的、脉动的有机质管道纵横交错,构成无比复杂的迷宫,管壁上布满粗大的血管和神经束,流淌着发出幽绿荧光的粘稠液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腥气,如同置身于某种巨兽的体内。
这里没有光,只有那些荧光液体和偶尔在肉壁上闪烁的生物电火花提供照明。
最令人不安的是——寂静。
绝对的寂静。星槎引擎的轰鸣声、仪器的滴滴声、甚至他们的呼吸和心跳声,一离开船体,就被那厚厚的肉壁吸收殆尽。他们仿佛闯入了一个拒绝一切外部信息的**器官。
“导航…失效。”苏白的声音透过内部神经连接传来,带着压抑的震惊,“所有外部传感器都被…‘同化’了。我们接收不到任何星图信号,也发送不出任何信息。”
“尝试回溯跳跃路径!”陆巡下令。
“无法定位坐标基点。这里的空间结构是…有机且流动的。我们进来的‘口’已经消失了。”
他们被困在了一座巨大的、活着的迷宫里。
林盏的胎记传来一种沉闷的、被包裹的压迫感,而非预警。镇尸钱也黯淡无光。“这里…排斥一切‘非生命’的机械造物。但对生命能量…似乎很‘贪婪’。”他感到自身的生物电正被缓慢地吸走。
秦羽的义眼再次失灵,南斗纹路也变得晦暗。“方向感完全混乱。这里在干扰所有感知。”
阿芽和孩子们却表现出奇异的不适与…亲切感?一个孩子甚至无意识地将手贴在温热的肉壁上,下一秒又猛地缩回,吓得脸色苍白。
“这地方…是活的。”阿芽颤抖着说,“它在…喂奶和消化同时进行。”
星槎突然剧烈震动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舐而过。肉壁上裂开无数张小小的、布满细密牙齿的“嘴”,开始分泌腐蚀性黏液,试图分解星槎的外壳。
“启动防御!最低功率能量护盾!避免刺激它!”苏白立刻调整。
低功率护盾撑起,那些小嘴接触到能量,像是被烫到般迅速闭合。黏液也被阻隔。
但危机并未解除。星槎的能量,正在被这座巨大的**迷宫持续地、加速地吸取。
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否则将成为这怪物体内的又一团养料。
“不能乱闯。”林盏按住胎记,努力感知,“这迷宫有‘流向’。它在把东西运往某个中心…或者从中心运出来。”
他引导着方向,星槎如同小心翼翼的血细胞,在巨大的血管管道中缓慢航行。
周围的景象光怪陆离:他们看到巨大的、如同未消化完的飞船残骸被肉须缠绕着,缓缓拖向深处;看到一些半融合的、穿着不同时代服饰的人类尸体,像标本般镶嵌在肉壁里;甚至看到一些小的、像蝌蚪一样的生物发光体,在粘液河中游弋,啃食着“杂质”。
“它在…清理和吸收。”苏白分析着扫描到的碎片信息,“所有闯入的‘异物’,都会被分解同化。朱雀城AI给我们的坐标,为什么是这里?”
突然,前方管道出现岔口。一条管道散发出微弱的、与林盏胎记和赤玉略微共鸣的能量波动;另一条则死寂冰冷,但似乎更宽阔。
“走哪边?”陆巡问。
林盏指向那条有共鸣波动的管道:“这边。虽然微弱,但可能是…‘自己人’留下的痕迹。”
星槎驶入那条管道。管壁的颜色逐渐从暗红变为淡粉,分泌的黏液也不再具有强腐蚀性。甚至那些小嘴也不再出现。
航行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节点。
节点中心,悬浮着一具巨大的、破损不堪的青铜棺椁。数十根粗壮的、脐带般的肉色管道连接着棺椁,似乎在向其输送养料,又似乎在从中抽取什么。
棺椁没有盖板,里面躺着一具穿着明代宦官服饰、皮肤苍白如蜡的**尸体**。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刻满符文的青铜短剑——那正是让林盏胎记产生共鸣的源头。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尸体的双手正在无意识地、缓慢地结着一个复杂的手印——与林盏在闪回中看到的林灵素结印姿势,有七分相似!
“是‘他’…”林盏喃喃道,“林灵素派出的…另一个‘监工’?”
就在星槎靠近的瞬间,那具“尸体”猛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乳白色。
他胸口插着的青铜短剑,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悲鸣般的嗡响!
“入侵…清除…”
一个干涩、冰冷、毫无生命气息的声音,直接响在所有人的脑海。
连接棺椁的那些“脐带”猛地绷紧,巨大的能量涌入尸体。他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拔出胸口的青铜短剑。剑身脱离身体的瞬间,伤口处没有流血,而是涌出无数扭动的、白色的神经触须!
他挥剑一斩!
没有剑气,但星槎前方的肉壁突然疯狂增殖,瞬间凝结成一堵厚厚的、跳动的肉墙,堵死了去路!
“后退!”陆巡吼道。
星槎急速后退,但后方通道的肉壁也在合拢!
“他控制了这片区域!”苏白报告,“他在命令迷宫吞噬我们!”
秦羽举枪射击,子弹打在尸体身上,如同泥牛入海,只溅起几点苍白的碎屑,伤口瞬间被神经触须修复。
陆巡的冰霜能力蔓延过去,却被尸体周围一种无形的力场阻隔、消融。
林盏甩出镇尸钱,钱币环绕尸体旋转,金光试图压制,却被那把青铜短剑上散发的同源却更古老暴戾的气息逼退!
“不行!他权限比我们高!”林盏感到胎记刺痛,对方的能量频率更接近“源头”。
尸体一步步踏出棺椁,悬浮于空中。他举起短剑,所有肉壁上的血管都亮起,能量向他汇聚。他要发动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阿芽猛地扑到控制台前,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饿——了——!”
她没有通过通讯系统,而是直接用嗓子喊出的、最原始的声音!这声音在吸收一切声响的迷宫中,显得如此突兀和…刺耳。
那具尸体动作猛地一滞!乳白色的眼睛似乎转动了一下,“看向”阿芽和孩子们的方向。
他歪了歪头,似乎在处理这个无法被“消化”的异常信息。
“…需求…识别…”他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营养…传输…”
堵路的肉墙和闭合的通道,竟然缓缓打开了!一根细小的、末端开着喇叭状口的肉色管道,甚至伸到了星槎面前,滴落几滴散发着清香的、乳白色的液体。
“他…他把我们当成了需要喂奶的‘幼体’?”苏白难以置信。
林盏瞬间明白了:“他是一段设置好的程序!守护这里,清理异物,但也会回应最基本的‘生命需求’!阿芽的喊声,触发了他的底层指令!”
“那就跟他要‘路’!”陆巡立刻道。
阿芽深吸一口气,再次大喊:“——要——出——去——!——要——走——!”
尸体再次停滞。似乎在处理这个更复杂的请求。
良久,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某个方向。那条管道内的肉壁开始发出有规律的荧光闪烁,像一条临时铺设的航路灯标。
“…路径…开放…时限…短…”
说完,他收回手,重新躺回棺椁,眼睛闭合,恢复了死寂。那把青铜短剑,却留在了外面,悬浮在空中,微微震颤,剑尖指向那条灯标路径。
“走!”林盏毫不犹豫。
星槎沿着灯标路径疾驰。肉壁在身后迅速闭合。
在路径尽头,他们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瓣膜般的出口。
而出口之外,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浩瀚、冰冷、充满机械美感的星空。
以及,一座静静悬浮在星空之中的、由青铜与血肉交织而成的巨大门扉。
门扉之上,刻着两个巨大的、他们从未见过却瞬间理解其意的字:
【归墟】
星槎冲出心脏瓣膜出口的瞬间,那座巨大的血肉迷宫如同受惊的贝类,迅速收缩、闭合,最终消失在虚空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们再次回到了常规宇宙。
但眼前的景象,比迷宫更加令人震撼。
归墟之门庞大无比,堪比一颗小行星。它的一边是冰冷、精密、泛着金属光泽的青铜结构,另一边则是不断蠕动、增生、散发着生命气息的血肉组织。两种截然不同的材质完美地、却又无比怪异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座静止又动态的奇迹/噩梦。
门扉紧闭着。表面刻满了从未见过的星图和无法理解的符号体系。
林盏手中的赤玉和胎记,与那把悬浮跟随他们出来的青铜短剑,同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指向门扉中心的一个特殊接口——那接口的形状,恰好与青铜短剑的剑柄完美匹配。
“钥匙…”林盏明白了。那把剑,是开启这扇门的钥匙之一。
但门后是什么?星核?播种者?答案?还是更深的绝望?
“能量不足进行下一次长途跃迁了。”苏白给出冷酷的现实,“要么冒险开门,要么…困死在这片空域。”
没有选择。
星槎缓缓靠近。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门扉散发出的、苍茫古老的气息。它仿佛已经在此矗立了亿万年。
林盏操控机械臂,将那把青铜短剑,缓缓地、精准地,插入门扉中心的接口。
严丝合缝。
短剑开始自行旋转,发出沉重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机括转动声。
门扉上的符号依次亮起。
青铜与血肉同时发出光芒。
整座门扉,开始缓缓地向内打开…
门缝中溢出的,不是光,也不是暗。
而是一种…色彩。
一种不存在于任何光谱中的、全新的、无法被人类视觉完全接收和理解的颜色。
伴随着色彩涌出的,是一股庞大、冰冷、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意识洪流。
它扫过星槎,扫过每一个人。
一个平静到令人恐惧的声音,直接在他们的灵魂深处响起,用的是一种他们从未学过却能理解的古老语言:
【检测到权限密钥…序列验证中…】
【检测到异常生命载体…基因溯源…符合‘方士’‘哨兵’‘工匠’‘巫女’谱系…】
【警告:检测到高维污染扩散…‘它们’已苏醒…】
【最终协议‘补天’启动条件复核…】
【欢迎到来,候选者】
【请做好认知颠覆准备。】
【正在接入…‘星核’主意识网络…】
门,彻底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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