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猪拱走了我的白菜,你说我该不该生气。”尹郁欢比萧烛年矮了差不多一个头,正常她需要仰视才能对上萧烛年的眼睛,但她此刻只是向上抬眼,眉毛与萧烛年的下巴齐平,幽怨之气就从她这一个眼神中隐隐散了出来。
“我家没养猪啊。”还有,她什么时候开始热爱劳作的,还种了白菜?萧烛年直觉她是话里有话,“……具体哪知猪,夫人能透个底吗?”
早朝回来,萧烛年也弄清了那只姓李的猪都干了什么。遥是六七年前,瑜川出了一起走私毒品的大案,当时的毒贩十分猖獗,各处阴暗角落都隐藏了无数个大烟馆,私下交易量相当庞大,其恶劣程度已经严重影响了瑾国的正常发展。
那时主管通察院的还不是李知洲,当年的邢督经过重重追查,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名叫苏辉的官员身上,就在老邢督准备实施抓捕,将人带回去羁押严审的时候,却传来了苏辉被杀的消息。旧案未平新案又起,老刑度赶到现场一看,发现苏辉的脸上居然清晰地刻着一个血字——风,这是浮生门首次出现在瑜川的视野中。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选择以苏辉开刀,只是至此之后,毒品走私案的线索中断,调查陷入瓶颈,有关浮生门的追捕也因没有导向而难以推进。
幸好苏辉作为毒品走私的关键一环,他的死亡给了背后操盘之人不小的威慑,不等朝廷清剿,所有的地下“烟馆”转瞬销声匿迹。此案也演变成了一起半悬不悬的迷案,莫名其妙地画上了句点。
可就在前不久,毒品交易隐隐有复苏的趋势,近一月通察院已经抓捕了两伙抽大烟的地下组织,为免当年的悲剧重演,毒品再次于瑾国泛滥,李知洲当机立断,着手展开调查,在最近计划的一次潜伏行动中,他在备案里再次以协查的名义带走了周晚襄,然而两天过去了,二人至今未归。
“你打算怎么做?”
萧烛年回府后便与尹郁欢前往通察院,向其了解了毒品案件的详情,大致掌握了李周二人的去向。此刻他们正停留于通察院的议事堂。
“算上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如果不是有什么不得了发现,让李知洲冒险带着阿襄姐深入虎穴,那么很大可能就是二人出了意外,我偏向后者,但我不希望是后者。”
“以他二人的能力,就算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也足够自保,他们应该是被困在了某地,或者在潜伏途中被什么绊住了脚步,一时难以脱身。我先让通察院的人在他们可能活动的范围秘密搜索一下,看能不能寻到他们的踪迹。”
说着,萧烛年就叫来了齐安,吩咐他着手去安排。
尹郁欢手指点着桌面,半晌后停住了动作,“他们去的是和春胡同,那附近鱼龙混杂,烟馆选址在那里的确能很好的掩人耳目,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以什么方式接收客人,像他们这种组织,肯定会发展自己的关系网吧。”
萧烛年瞬间领会了她话中含义,“你想亲自去探探?”
尹郁欢正想要不要去找合轩楼帮忙查查,此刻听萧烛年的语气,似乎也不用那么麻烦了,“你有渠道?”
只见萧烛年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目前没有,但我可以试试。”
和春胡同。
尹郁欢站在一家商铺前,仰头看着那块破旧的土黑色匾额——永兴成衣店。她蹙着眉,用手肘拐了一下东张西望的萧烛年。
“你等什么呢,引路啊。”
萧烛年一身小厮装束,无奈叹了口气。“欸,夫人您这边请?”
两人是套了身份来的,虽说是掌握了进出的密令,但为免引人注意,他们还是适当的乔装改扮了一下。本说萧烛年继续扮他的富贵公子,尹郁欢就充个小丫鬟暗中观察。
谁料她除了换了一身衣服,举手投足哪有一点与人为婢的架势,无法,萧烛年只得与她调转身份,把她捧成一个娇贵的富太太。
这不,戏曲还未正式开场,这位夫人就已经开始拿腔拿调了。
“你不会扶着我点儿,这门槛这么高,我摔了可怎么办。”
“我真是该你的……”话是这么说,但萧烛年还是十分“懂事”地搀住了尹郁欢的胳膊。
尹郁欢的耳朵那么灵,又岂会听不见他在念叨什么,“认清自己的身份好吧。喏,成衣店老板,先对了暗号让他赶紧把咱俩带去该去的地方。”
萧烛年不太信任地提醒了一句,“你小心别露出马脚。”
尹郁欢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很低,“放心,这方面我比你在行。”
成衣店老板是个约摸三四十岁的胖子,一脸横肉,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他见店里来了客人,马上就殷勤地迎了上去。
“呦,这位夫人眼生啊,第一次来?您喜欢什么款式,我帮您介绍一下啊。如果您有需求,我们也可为你量身定做。”
尹郁欢按照讲好的台词,从容应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就是在临街胭脂铺的掌柜那里听说您有一套珍藏的花间裙,我这人偏是有一个爱好,就是收藏别人的藏品。不知老板可愿忍痛割爱,把它让给我?”
胖老板的眼睛在他被挤得细窄的眼缝中亮了一下,“原来您也是慕名而来,真不巧,那条裙子是我独家私藏,概不售卖。”
“我知道这个要求让老板你为难了,这样,只要你肯松口开个价,我必定加倍奉上。”
“那您也该知道,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懂,但毕竟钱能衡量的其实都不算问题,您说对吧。”
“行吧,那您这边请。”
胖老板在确认来人身份后终于放下戒备,将尹郁欢引进了成衣店下层真正的生意场。
尹郁欢被这里的烟雾缭绕熏得够呛,四下都是神情涣散,□□的大烟鬼,他们支着烟管,陶醉其中,不觉让尹郁欢想到了上次凝香苑看到的场景,不胜相似,却又如出一辙。
“我们去包间。”萧烛年察觉出尹郁欢对周遭气味的厌弃,以防被有心之人看出破绽,他适时开口,向接待的胖老板点名了去向。
胖老板看出尹郁欢身着不菲,瞬间心领神会,转向拐角的隔间,把二人请了进去。照惯例,一个服侍的小丫头也端着托盘跟了进来。
待胖老板退出包间,小丫头也放下了托盘,她把烟泡塞进烟斗中,又拿起一块纱布揉成团填进了斗内剩余的空间里……
“叫什么名字?”尹郁欢欣赏着她娴熟的动作,莞尔一笑。
“临翠。”小丫头的声音涩涩的,似乎不太敢抬头去看尹郁欢,这倒是与她老练的备烟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尹郁欢不知何故转头看了萧烛年一眼,而后继续问道,“做这个多久了,看你的样子应该也就十一二岁吧。”
“做了有段时间了,而且我已经十三了。”临翠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似乎是对自己的年龄很是介意。
“十三,嗯,十三。”尹郁欢刻意重复两遍,“我看今天客人还挺多,这两天生意不错?”
“还好吧……”无论临翠说什么,都给人一种畏缩的感觉,好像生怕多说一句,就会被身前“贵妇”吃了一样。
“这种都叫还好?”尹郁欢双腿交叠,脚尖向临翠勾一下,“你这么慌做什么,是最近不太平么,把你吓成这样。”
“没……也不算,的确有两个人……”这次临翠的动作彻底停下了,还未受热的烟斗缓缓远离了烟灯,眼睛默默地盯着地面。
等了半天,还没等到下半句,尹郁欢只觉得这丫头太墨迹了,她朝人努了努嘴,示意萧烛年让她“有屁快放”。
萧烛年却只觉得是某人太没有耐心了。“两个人?什么样的两个人,他们来你们这里闹事了吗?”
“这我倒不清楚,但前天我在这里服侍客人的时候,听见隔壁传出了很大的动静,外面的客人都被吓得不轻,我有点好奇就偷偷扒门看了一眼,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她们被蒙着头,绑着手,被店里的几个打手推搡着带走了。”
总算听到了点有用的信息,萧烛年便继续追问,“他们被拉去哪里了?”
临翠想了一会儿,应该是在回忆当时的情境,“听说好像是要拉到后山那处树林给埋了,我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这儿,为什么还被绑走了,所以这两天我一直有点害怕,总感觉心慌慌的。”
尹郁欢露出一个不可言喻的笑,“你这算先天下之忧而忧?行了,外面歇着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了。”
“啊?”临翠为难地定在原地,“可是烟膏我还没烧完,等下烟膏堵了气孔我还需要服侍您……”
“这用得着你,没看这屋里还有一个人吗,他可不是摆设。”尹郁欢拉着萧烛年的手腕就往自己身边带,萧烛年没有防备,一下跌坐在她身侧。就此被她的纤细的手臂自后脊攀上肩头。她整个人就像没有骨头似的,恹恹地倚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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