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萧烛年看着身边乖乖巧巧端坐的尹郁欢总觉得有点违和。他向身后的佟依一再次确认,“她真的什么都没干?”
萧烛年也没太压着声音,这问话可让尹郁欢有点不满,“王爷什么意思,这么不放心我,还在我身边安插间谍。”
萧烛年反问,“你有哪里很让人放心吗?”
尹郁欢想了想,十分诚实,“也对,你的担心确实很有道理。”
萧烛年再次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佟依一,他基本已经确认尹郁欢一定惹事了,有个心里预期也好早有防范。
佟依一答得实在为难,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但又隐约察觉到点什么,最后只能含混道,“不好说。”
这可给萧烛年说愣了,他狐疑的眼神又转回尹郁欢,谁知后者瞟了他一眼,随后扭过头去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台下,宫人已将煮熟的元宵一碗碗端上来整齐排列在长桌上。每个人制作的元宵都被分成好几碗,每只碗底都贴着制作者的名字。皇后设此环节的意图就是让大家自己挑选,有缘分的便可吃到自家女眷的手艺,也算增添了一点节日的趣味性。
皇上从台上走下来,大家都等着皇上开了这个头,之后众人便可上前自取。谁知皇上走了一圈张口道,“这五颜六色挑的朕眼都花了,朕就不选了,今晚就想尝尝皇后和璟怡的手艺了。”
宫人得了命令,按次序选出两碗,呈到皇帝手中。皇上刚拿起汤匙,忽又想到什么,“再端一碗宁王妃做的吧,朕可听说她在府中常为烛年准备吃食,想来厨艺该是极好的。”
怕什么来什么,佟依一简直觉得尹郁欢就是个乌鸦嘴,还是自己坑自己。尹郁欢却是一脸无所谓,佟依一的脸扭成了一个包子,她倒是大方上前走到殿中央。
“父皇恕罪。”尹郁欢下跪请罪毫无拖泥带水,“臣妾确实偷了懒,并没有成果展出,实在是辜负您的赏识了。”
一向急躁易怒的皇上并没有表现出不悦之色,“哦?为何不随大家一起?”
尹郁欢抿唇,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说出来也不怕父皇笑话,耳闻不如身受。臣妾近年确实努力钻研厨艺,奈何资质欠佳,技艺不进反退,宁王见我日日用心为他研制花样菜色,也是不忍打消臣妾的奋进之心,每次都十分捧场。可是臣妾却见殿下日渐消瘦,这才后知后觉,定是烹饪之道实在令人难以下咽,宁王面色憔悴,臣妾实在心疼,于是便立誓再不进灶房一步,以求不要再为宁王平添烦恼。”
她还把故事编得挺感人,真希望她最后两句说的是实话。萧烛年禁不住腹诽。
皇上被她的一本正经逗笑了,“用心便是好的,烛年怎么会嫌弃你。不过下一次可不能再这样自我定责了,朕原本是很期待你那碗元宵的,现在希望落空,你说朕该怎么罚你呢。”
“父皇,这其实吧,也不能全赖臣妾。”尹郁欢言语间还有点扭捏犹豫,“也不知道璟怡妹妹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今日精神不佳,眼神也有些迷糊,偏就撞翻了臣妾桌案上的碟碗,臣妾在灶房行使本就有些迟缓,再行补救实在来不及,这才没赶得上宫宴,臣妾也很是遗憾呢。”
皇上看向萧璟怡,“璟怡,可有此事?”
萧璟怡是万万没想到尹郁欢竟会当堂把这种事讲出来,她只能顺着尹郁欢的话咬牙切齿,“确是儿臣精力不济,不过她也没必要将这种小事拿到宴会上状告吧!”
皇上对她的回答有些不满,“你这是什么态度。”
谁知尹郁欢却突然大度起来,“没事,没事,璟怡妹妹也是情有可原,父皇就不要怪罪她了。何况也是臣妾每没看好自己的东西,赖不到旁人头上的。”
皇上道,“你还知道为她人讲情,这会儿不觉得遗憾了?”
尹郁欢道,“新的一年,本就是从头开端,大家还能团团圆圆聚在一起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瑾国百姓欢庆有您这样的君主带领大瑾走向繁荣昌盛,您也欣慰于有诸位务实肯干的臣子为您保驾护航。有即是无,无即是有,既是历史的延续,又是在谱写全新的传奇,所以即便臣妾的碗内空空,其内也蕴含了对瑾国最衷心的祝愿。父皇总不会这样还要罚我吧?”
皇上听后乐得开怀,“尹恒那种闷闷的性格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你都这么说了,朕还怎么舍得罚你啊。行了别跪了,快回去坐着吧。”
“谢谢父皇。”尹郁欢矫由造作地甜甜一应,让萧烛年和佟依一简直没眼再看下去。
台上,皇上又拿起勺子,他先尝了一颗皇后包的元宵,点头赞赏了两句,接着又端起萧璟怡的那碗。
“嘶~”皇上刚咬下第一口,眉毛就拧在了一处。守在身边的公公立马将碗接了过来,“皇上这是怎么了。”
皇上捂住自己右半边脸,牙齿还在隐隐作痛,“璟怡,你这元宵里包的是什么东西,怎的像石子一样硬!”
“怎么会,就是膳房做好的红豆馅团啊。”听了皇上的质问,萧璟怡的神色变了又变,一时间疑惑,震惊,悲愤,气怒,合在一张脸上精彩纷呈。最后她那锐利的眼神狠狠剜了尹郁欢一眼。
尹郁欢嘴角弯弯,毫不避讳她的逼视。
萧璟怡站起身,“父皇,是尹……”
是谁?是尹郁欢吗?无凭无据,不就成了栽赃嫁祸。凭她一张嘴谁会相信是尹郁欢在她的碗里动了手脚。她打翻了佟依一的碟子大家都看见了,可是谁又看见尹郁欢做了什么。她真的没说错,即便集有万千宠爱又如何,当她的父皇母后有了更偏爱的对象,她的生母又不能在宫里为她撑腰,她身后稳得住的靠山都没有了,再任性下去谁又会理她。她只是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对尹郁欢另眼相待,皇后又为何对佟依一青睐有加,缘何一夜之间天平的砝码就倾向于宁王府了。那一瞬间,她好像也不是那么喜欢这个三哥了,或许她还是更享受于曾经面对他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和施舍感吧。
萧璟怡眼神里的戾气久久不散,她低着头,“儿臣确实没休息好,败了父皇的兴致,过后父皇怎么罚我都行,今日儿臣就先告退了。”
皇上忍不住跟皇后抱怨,“你看,你们看,越来越没规矩了,真是把她惯的!”
各宫的娘娘和底下的臣子谁不知道这位公主是何品性,她们面上不好表现出什么,心里对这位公主殿下也是越发没有好印象了。
宴会中场大家又随意起来,各自品尝着碗中元宵。萧烛年拿了两碗分给尹郁欢和佟依一,他也得空问起了刚才的宴会插曲,想必佟依一不好说的事情就跟此事有关了,“璟怡那个,是你动的手脚吧。”
尹郁欢用勺子将元宵戳破,任里面的馅料缓缓流出,浮满汤底,“是又怎么,不是又怎么样,你也没听见她指认我,我这次可是本本分分什么风头都没出,你不是这也要管吧。”
“听你这语气,对我意见还是很大啊,我以为军营那晚过后,我们已经算是冰释前嫌了。”萧烛年指的自然是尹郁欢得知自己下毒计划失败,两人小树林约架那件事。那晚过后,两人表面确实相安无事了很久,但所谓的无事,其实是尹郁欢单方面不想理会萧烛年。
有公事的话,尹郁欢照例公办,除此以外所有闲事,几乎就是一律免谈,真要找她聊几句闲话,收到的除了白眼就是阴阳怪气的挖苦和讽刺,萧烛年都有点怀念她刚入王府装模做样的时候了。当然,她以前也很少有太正常的的时候就是了。
“王爷这话可就抬举我了,我哪敢对您有意见,冰释前嫌这词儿用在我们身上可不合适,你肯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给对你感恩戴德了。”这字里行间满满的恭敬言辞,自尹郁欢口中而出,可就全然变了个味道。
“你现在是不会好好说话了是吧。”萧烛年对此也始终没有破解之道,怎么说尹郁欢也算退了一步,二人又回到了最初的合作立场,他现在如此别扭又是在不满什么呢。
“我以为这已经是我能拿出最诚恳的态度了,如果你还是不满意,但也没办法了。” 尹郁欢将那碗被戳得稀巴烂的元宵又还回到了萧烛年手里,还附带一副无何奈何的为难神色。
萧烛年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她这个样子,仿佛是他在无理取闹一样。果然,对付这种脾气古怪且爱记仇的人,常规的求和之道都是没有用的。他也不再多言,放下瓷碗静静敲着碗沿,眼底似有微光流过。
佟依一在后面一直盯着前面两人,她看二人聊完了,忙见缝插针凑上去,手肘抵着桌面,好奇地问尹郁欢,“你不会真把她的馅料换成石头了吧,我刚碰巧拿到一碗萧璟怡的,用勺子戳了两下,硬邦邦的,咬起来肯定很费牙。”
尹郁欢瞧了旁边萧烛年一眼,嫌弃之色溢于言表,她起身示意佟依一给她移个位置出来,转头坐了过去。只听她言简意赅道,“临走之前在她的馅里混了点液脂,独家配方,加热就会变硬。”
佟依一星星眼,“这么神奇。那皇上会点她的名字你不会也算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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