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玦,千万别出声,别出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动,知道吗?”
“啊~~”
“别出声……”
“哈哈哈哈……拿到了,钱在这!”
“大哥,求求你……”
“小玦,不要动,别出声……”
宋玦猛地睁开眼睛,他又做梦了,还是那个梦,他一头大汗。
身边的夏琮玺睡得也不安,皱着眉头,微微抽动,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凑近听,“宋玦……”他不停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宋玦伸臂膀抱了抱他,轻声道,“我在,我在这。”
夏琮玺松开皱着的眉头,“嗯”了一声,搂上宋玦的手臂不再动。
那天之后两人都没提起过这件事,宛如这事从没发生过一般。
他们一同上班,几乎也一同下班,周末照常出门约会,一切似乎都没变。
一切似乎又都变了。
夏琮玺经常钻进厨房,东研究西捣鼓,偶尔会划伤手,也会被热油烫。但他从不说,总是宋玦发现问他,他才会说自己是不小心。
而宋玦也不再跟他聊宏化光电的事情,夏琮玺偶尔问起,他也只是说等总公司消息。
韩进喜却很积极,几乎隔几天就会给宋玦打个电话汇报一下事情的进展。他准备了充分的介绍材料,介绍宏化光电的业绩,发函给长山总公司质问已经取得的资格为何被拒,有何理由和实据证实宏化光电不符合条件,措辞非常严厉。
嘉业一方,李长生也不断探问情况,很正式的发了质问邮件给宋玦。
宋玦统统转发给总公司,商务部钱经理被他的转发邮件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大领导不能去质问,打探了几次也只得了个语焉不详,赵罡的回复更是简单:一概不知,请耐心等消息。
钱经理被几方搞得精疲力竭,回了家看到新买了衣服,正在镜子前自拍的自己女儿,突然生出不知哪来的脾气,冲着女儿就开了炮。
“买买买,天天就知道花钱买,”他一手指着女儿骂道,“你但凡别这么肤浅,也能找到个有实力有内涵的男朋友。”
女儿被他突如其来的指责骂的一头雾水,只得看向一旁的钱太太。
“你这是怎么了?冲孩子发什么火?!”钱太太马上站出来回击丈夫。
钱经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护着她,我给她好好介绍的人,她看不上,你看看,现在宋玦是西南公司的一把手,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他现在说一句话,大领导都要掂量掂量。他想挤兑我,我都得老实听着。你们呢?当初还看不上人家!”
钱经理一甩袖子进了书房,不再理面面相觑的母女两人。
“我爸说的是谁呀?”钱姑娘问。
“还有谁,来过咱们家的那个呗,你说那人心不在焉的。”钱太太回答。
“噢,”钱姑娘点头,“长得挺帅的那个是吧,怎么他现在高升了?”
“是啊,我早就听说了,据说去了西南分公司,干得挺好的。”钱太太瞪了自己女儿一眼,“还不是你,没眼光!”
“妈,人家高升是人家有本事,关我什么事啊?我跟他看不对眼,这也没办法啊!”钱姑娘撒娇的搂住母亲的脖子。
进了书房生闷气的钱经理也知道自己是乱发脾气。然而这两天的事情确实是让他左右为难。宏化光电据理力争,按哪条规矩都是长山无理取闹,可大领导就是不松口,他不敢私自认可宏化的资格,却又不敢去逼迫大领导,弄得几天来灰头土脸,恨不得干脆请假躲清闲。
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去年,他立马就请病假,可是王继昌才被他配合着赶出总公司,商务部现在他一人独大,连个推锅的都没有,他请了假这事也只能找他处理。
做了一周风箱里的耗子,钱经理终于熬出了头。
大领导点头通过了宏化光电的申诉。
钱经理第一时间通知了宋玦,宋玦连声感谢,反复说钱经理帮了大忙,回总部一定请钱经理吃饭以答谢。
钱经理则一连声客气,挂断电话才骂道,“少他妈来这套,我还不知道这中间就是你在捣鬼。”
捣够了鬼的宋玦也马上打电话给李长生,通知了韩进喜。
挂断了电话后他又给赵罡打去询问。
“赵叔,钱经理告诉我大领导同意通过宏化的资格了。”
“嗯,同意了,但这家恐怕以后也不会用了。大领导很不高兴。”赵罡声音不大。
“其实我猜到了,他们这么闹恐怕以后都接不到长山的生意了,我也做了工作,但这个韩老板特别倔,非要杠到底。”
其实这些天宋玦一直在跟赵罡做这样的解释,赵罡也多次给他支了招,甚至还介绍了一担业务给宏化,但在宋玦的主导下,让李长生也一同得知,韩进喜反而只得在李长生面前拒绝。
李长生眉开眼笑,笃定的说自己一样可以给宏化光电介绍,让韩老板没有损失。
最后一次,赵罡亲自跟韩老板通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了半天,可韩老板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真的有天大的委曲,咬死了没有公平自己就发律师函。
最终赵罡无奈只得放弃说服。
他们的这次通话刷新了宋玦对案件的认识。
这两人似乎是真的不认识,一个认真说服,一个真挚说理,对话间丝毫没有做作,韩老板激动间甚至还冒出了地道的西南话,赵罡只愣神片刻马上说自己没听懂,确实不像作伪。
在宋玦心里,赵罡的嫌疑减到只剩一分,一个杀过人的人,不可能这么平静的面对当年一起犯罪的搭挡。宋玦不信他会平静到如此,更不信他们能有这种默契。
剩下的一分,是韩进喜为什么听到赵罡会有特别反应,而赵罡却像不认识他一样。这个不对等的条件还是让宋玦奇怪。
“赵叔,这宏化光电在西南做得确实不错,您以前听说过他们吗?”宋玦问。
“没有,我不做业务,对前方了解得不如物资多,不过这家确实从来没与我们合作过,跟长山没有交集。”赵罡的声音很平静。
“唉,我也查过他们,确实跟长山没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大领导是为了什么,”宋玦故意带节奏。
“嗯,”赵罡声音沉了些,“原因我也不清楚,不过小玦,你听我一句话,长山在三十年前不过是一家规模不足50人的小公司,能发展到今天不是靠运气。大领导除了有魄力有决断,也不缺狠辣。我说过你不要打听,你就听我的,我绝不会害你。”
“赵叔你放心,我明白的,我只是像您诉苦,没跟别人说过这些。”宋玦马上回应。
“好了,这事告一段落,你们在业务过程中一定要注意手续到位,他这单生意恐怕中间也不会顺畅,你们尽量不要吃瓜落儿。”
就这样,宏化光电终于接下了嘉业的这一块超大电子户外屏,说句历尽艰难也不为过。
李长生当天就主持签了合同,长山也打了40%的预付款,众人皆大欢喜。
晚上,宋玦靠在床头看书时问夏琮玺,“你了解大领导这个人吗?”
趴在一旁的夏琮玺抬头,“大领导?不了解。你长年在总公司,知道的应该比我多吧。怎么了?”
“没什么,以前觉得他很厉害,这次宏化光电的事…… 你不觉得他喜怒无常吗?”
“我长年在下面分公司,没什么机会接触大领导,反正我知道这人很厉害,听老赵说他处理起敌人来手段狠辣,长山现在一家独大,你看在京城几乎没有能跟长山匹敌的。”
“有什么传闻?给我讲讲。”宋玦合上书问。
“具体我哪知道啊,反正最初几年跟长山竞争的,不是出了严重事故,就是一把手贪污行贿,反正都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被挤掉了,要说没他的手笔谁信啊?哪会这么巧,刚好都是对手出事。”夏琮玺扬着眉头说。
宋玦缓缓点头,“对手被抓住痛点,有问题的被一一解决,这种事情做了也不算过份,毕竟是你死我活,也算不得手腕狠辣吧?”
夏琮玺摇摇头,“这里边不止是对手的漏洞,恐怕有些事情就是他一手造成的。”没卖关子,夏琮玺继续道,“行贿的怪不到他头上,可安全问题就跑不了了,据说当年有个项目脚手架坍塌,造成十几个死亡三十多个受伤,项目负责人入刑了,可当时承包的劳务公司一把手现在还在逃,说来也巧,那人跟他关系特别亲近,据说是铁哥们。”
宋玦盯着他道,“你是说这么严重的事故是人为的?”
夏琮玺呼出口气道,“我当时也不信,总觉得是阴谋论,不过你看长山这些年对手的下场,不信也不行。”他掰着手指数,“华东分公司算是亲儿子,当年怎么立足的?那是干掉了一个区委书记。我印象很深,当时的政府招标合作单位是管机建的区委书记的小姨子开的,华东公司多方努力都插不进去,在当地磨了十几个月都打不开局面。大领导出了趟差,三个多月以后,区委书记跟小姨子的不正当关系被揭发,同时揭发的还有区委书记的受贿记录,多处豪华房产什么的。
“当时这新闻很轰动,说是华东地区区级干部最大的受贿记录,而且跟他小姨子的聊天记录还引起一拨网民关注呢,很多人都佩服他年级这么大了,身体还这么硬朗,给他起了个‘宝肾哥’的外号。”
“宝肾哥……”宋玦重复着这外号,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则新闻宋玦当然也听过,近些年来,政府严抓领导干部廉政建设,抓大也不放小,老虎苍蝇一锅端,甚至有已经退休几年的还被再次拎了出来当典型。那个区委书记的双规是华东公司打开市场的重要一步,自那以后华东公司可以算是发不可收,当地再也没有实力超过他的。
“还有呢!”夏琮玺继续道,“四五年以前吧,西北分公司碰上当地的地头蛇企业,拖欠工程款不说还指使当地材料商断供,大领导去了两周,断供的材料商儿子因为流氓骚扰女朋友跟人打架,被流氓失手捅死了,拖欠工程款的企业一把手和一个副总被发现在一家酒吧里嗑药过量死了。二把手顺利上位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跟西北公司修复关系,补上所有工程款。”
夏琮玺眼神悠悠的看着宋玦,“你猜这位二把手会不会根本就是个有良心的好商人?”顿了顿继续道,“又或者,死掉的一把手和那个小年轻真的是运气这么不好,碰上了万分之一几率的事?”
宋玦听着夏琮玺的话,指尖一点点发麻。如果不是这些事情指向性这么明确,他也不会相信,那么一个有魂力有胆识的人会干出这些杀人越货的事来。
“除了你之外,最年轻的分公司经理是东北分公司的丁经理,你猜猜是为什么。”夏琮玺的声音又响起来。
宋玦眯眯眼睛道,“难道丁经理也有这些事?”
“我曾经想去东北分公司来着,老赵听说以后第一时间把我的申请撤回来。他只跟我说了一件事,丁经理30岁离婚,33岁二婚。他第一个妻子出轨了当时一个项目的甲方,丁经理二话没有就离了婚,再见那个甲方还当作不知道一样相处。他二婚婚礼还请了那个甲方,很多人都笑话他绿帽子戴成这样。但一年以后,甲方投资在建的一处项目塌方,最后查明原因是用了不符合标号的水泥,偷工减料造成的事故。给他戴了绿帽子的那个人不但受贿,还成为事故第一责任人,据说判了二十年。而东北分公司也顺利挤掉了当时的承建商,接手了事故项目不说,连削带打抢了六个项目。再后来,他那个出轨的前妻还闹过,但没多久就被人打成重伤,当时的说法是供货商带着工人讨薪造成的。”
夏琮玺眨眨眼看着他,“但我听老赵的意思,这只是表面说法。”
宋玦叹了口气道,“怎么感觉我前面五年是在狼窝里混的?”
夏琮玺哈哈笑着搂他的腰,“是啊,你就是狼窝里的小绵羊,快来侍候你狼爷,爷护着你!”
宋玦也被他逗笑,低头亲他一口道,“狼爷?!今儿个让你知道知道小绵羊的厉害,”说着他一翻身压到夏琮玺身上,“小绵羊要开荤,今天要羊吃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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