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玺。”宋玦温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会议结束了吗?”夏琮玺问。
“嗯,刚结束,我现在还在会议厅门口呢。”
“哦,没什么事情,下午听小崇说延后了接机时间,发生什么事了吗?”夏琮玺轻声问。
“没有,就是临时接到长辈电话,正好回来就去拜望一下,开会中途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宋玦解释。
夏琮玺不像是放松,声音似乎更紧张了些,“是你姨妈的电话吗?”
“不,是一位老交警,退休多年了,当初办我父母的案子时很照顾我,后来一直有联系。”宋玦马上解释。
“噢那就好,”夏琮玺松了口气道,“那你晚上有空给我打电话。”
“嗯,好。”
挂断电话,宋玦不由得想抽烟。他不想骗夏琮玺,但又不敢冒险不骗他,他安慰自己,等事情明了,一定全盘托出告诉夏琮玺,到时候什么结果自己都承受,要打要骂也照单全收。
会议结束,前台挤满了办退房手续的人,人人都急着回家看看老婆孩子。宋玦明天一早走,懒得折腾,只回安河街看了看房子,没几分钟就出了门。
跟老汪不用客套,宋玦带两个下酒菜,老汪准备酒饭,东西不用多也不用贵,只要适合两人说说话,既用不上高大上,也用不上奢华贵。
汪国庆很高兴,一转眼已经是大半年没见过了,虽然偶尔会通通电话,但宋玦在他心里的地位恐怕与儿子汪金城不相上下。
“汪叔,”宋玦面含笑容进了门,上下打量老刑警,“身体挺好啊!”
汪国庆也不停看他,“哟,还是西南水土好,感觉你怎么变小了不少。”
酒菜上桌,两人对饮,还是二锅头猪头肉。
“说说吧,你发现什么了?”老刑警对案子的热情不减,第一件事询问的就是案情。
“我碰到了那个长胎记的人。”宋玦放下杯,把自己意外发现韩进喜腰上胎记的过程讲了,又细细说了长山对宏化光电的态度转变等事情。
老汪专注的听了一遍,沉思半晌起身拿了纸笔回来,落坐后缓缓道,“咱们先梳理一下,长山对宏化光电的做法确实很奇怪,据你打探的消息,应该就是齐江的个人决定对吧?”
宋玦点点头续道,“通知我的是主管财务的赵罡经理,他应该多少知道点什么,可能不确切,可能是他自己的猜测。我几次试探,他给的回复一直是很肯定的‘为我好’,要我不要问。”
老汪皱起眉头,“为你好?你们关系很亲近吗?”
宋玦一怔,马上接道,“他的话应该是可信的,我们关系不错。”
这话不切实,赵罡看待他犹如半子,关系不是一般的亲近,只是这件事宋玦没准备告诉老汪,毕竟老刑警岁数已大,未必能接受他跟夏琮玺这样的关系。
“关系不错……”老汪嘴上念叨,抬头又道,“也不要大意,这件事有可能跟这个赵经理无关,他确实只是传达齐江的意愿,但也有可能他是共犯或从犯,甚至是主犯,齐江有嫌疑,他的嫌疑也不小。”
宋玦明白老汪的担忧,但让他马上坦承自己与夏琮玺的关系,他还真是一时说不出口。
“除了这个赵罡,还有其他人能证明决定就是齐江一个人的意思吗?”老汪继续问。
宋玦马上点头笃定道,“有,商务部的钱经理,供应商资格审核是商务的事情,给宏化光电的过审资料就是钱经理亲自盖章签字的。后来齐江要驳回,中间最为难的就是钱经理,他多次去总裁办询问意见,好几回都被齐江的秘书直接赶出来,面都没见到。这事很多人都知道。”
老汪点点头,在纸的中间写了“韩进喜”,又在不远处写下“胎记” “身份调查” “关系”三个词,又分别把齐江和赵罡的名字写在左右两边下角处。他停了笔对宋玦道,“首先我们要确认他凶手的身份。”看着宋玦惊奇的目光,老汪不紧不慢的说,“我知道你很确定就是他,但公安还是要做外围调查来确认他的身份,证人证言并不能把证据做扎实了,而且过去了那么多年。”
案发当年宋玦还是个7岁的孩子,现在马上34岁的他,证言再笃定,到了法庭上未必能成为他犯案的确实证据。宋玦明白老汪的意思,他点点头问道,“这个调查要多长时间呢?”
老汪道,“这是陈年积案,我要先跟局里领导汇报,想办法先成立专案组,就能加快办案进度,这需要给我几天时间,”他伸手拍拍宋玦的肩膀,“你放心,无论能不能成立专案组,我都绝不放弃这个案子。”
宋玦点头,二十多年过去了,老汪从身形健硕的中年刑警,变成现在头发花白的老头,这个案件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恐怕在这世界上除了宋玦,也只有汪国庆对这案子念念不忘。
宋玦端起杯对汪国庆道,“汪叔,谢谢您!”
再多的他也说不出,老汪对他关心照顾,比姑妈一家多了许多,反倒更像是家人,一句谢道不出宋玦心里感激,可他也只能多说句谢。
老汪不像他想得那么多,一心放在案子上,端起手边酒杯跟他一碰道:“不用说这些,你目前要配合做几件事,第一,想办法安抚住韩进喜,不要打草惊蛇,不要打探什么。第二,利用你目前的职位,尽量接近一下齐江,先从侧面了解一下他的社会关系。第三呢,虽然你觉得赵罡不知情,但这并不能排除他参与当年的案子,否则不能解释他那么积极阻止你的行为,也不能解释韩进喜的异常表现。总之,你要在先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去做这些事,不要心急,也不能激进,别忘了,当年犯案的是三个人,现在只出现了一个韩进喜,那剩余的两个是不是也藏匿在西南还不好说。”
宋玦点头,“我的身份安全,进长山这么多年,我是有父母的人,没人知道我的具体情况……”说到这里他顿住了,现在不是没人知道,夏琮玺知道,但只有他知道。
老汪狐疑的看着他,没有发问,眼神却犀利。
“……现在确实有一个人知道一些……”宋玦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老汪,他琢磨着措辞,慢慢说道,“赵罡之所以对我很好,是因为我谈恋爱了,对象是他的独生子。”
老汪似是在一个字一个字消化这个消息,末了才品出最重要的三个字,“独生子?”他反问,神情很是错愕。
宋玦呼出口气,重重的点头,“不错,是独生子!”
老汪拿在手上的酒杯“呯”地一声掉在桌上,那张被他写写画画的纸瞬间浸满了酒。
两人慌忙移开彼此对视的目光,宋玦伸手去抽纸巾,老汪起身去拿抹布,手忙脚乱的收拾桌上的混乱。
三两的玻璃杯,还没喝两口,撒了一桌面。
一通擦抹,终于又坐回椅子上。
老汪低着头,手上攥着抹布,宋玦一时不知该与他说什么,只沉默着看着他。
半晌,老汪松开了手里的抹布,又拿起了一旁的酒瓶给自己倒满,端起了杯开口,“来,先喝一口。”
宋玦端起杯跟他一碰,喝下一大口。
“什么时候的事啊?”老汪问,嗓子有点哑。
“过了春节吧。”宋玦回答。
老汪点点头又问,“赵罡知道这件事,还对你挺好?”
“他早就知道儿子喜欢的是同性,很多年了。”宋玦回答。
老汪点点头,看着宋玦苦笑,“你看你,也不提前给我个准备,这突然一下子,也不怕我老头子受不了么?”
宋玦也苦笑,“我其实不打算告诉你的。”
老汪伸出手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拍了拍宋玦的后脑勺,“这么些年,我一直以为你不找对象是眼光高,哪知道你……”他叹了口气又问,“那赵家小子人怎么样?”
听到“赵家小子”宋玦不由得笑了,“他叫夏琮玺。”
接着,他把夏琮玺改姓的缘由大致讲给老汪,省去了赵罡夫妻离婚的原因。老汪却听出些门道说道,“父母离婚跟着父亲的并不多,他爸又是个大经理,工作肯定特别忙,再对上他这个不省心儿子,日子看来是不好过。”
宋玦笑了笑道,“他是个优秀的人。”
老汪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是说他不好,只是做爹妈的,碰上这种事都是个刺激呀!”他夹了块肉送到嘴里继续道,“别说是亲爹,就是我听到你这个消息,也是吓得手抖啊!”
宋玦低头笑了起来,“我以为您要轰我出门呢!”
“不至于!我老了,但不是不明白事。我虽然算是你长辈,但你一向心里有数,不至于在这上头出毛病。”老汪看了看宋玦,实在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你是刚发现这样的吗?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单位里领导给你介绍女朋友,你也去见了呀!”
“我,”宋玦想了想,仔细回答这个问题,“我从没觉得自己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说实话没想过这件事,直到遇上夏琮玺,才发现不自觉的总是被他吸引,大概我天生就喜欢男的,只是自己不知道吧。”
老汪点点头,“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也不是毛头小子了,总得为以后多着想。”
“汪叔,您放心,我们俩都很认真,”宋玦严肃的说,“都不是图新鲜,也都不是随便的人,我们是想好好生活一辈子的。”
老汪点点头,他心里为宋玦这么好的小伙子惋惜,但他毕竟不是自己儿子,反对什么的,自己没有这份资格。可如果他真是自己的亲儿子,难道他又能阻止的了吗?
老刑警苦笑着摇摇头,把话题拉回到案子上。“这样说来,赵罡是因为你们的关系所以格外关照你了?”
宋玦点头,“是的,他应该是怕齐江迁怒我,所以才第一时间通知的。其实以他的身份,如果不是因为我跟琮玺的关系,他完全没必要出声,这事无论谁来承担后果,都不会牵扯他,更不会牵扯琮玺。”
老汪仔细听着,点头道,“嗯,看得出来他是在帮你。在这个案子里他可能只是个边缘人物,他的工作履历你能拿到吗?”他突然问。
“工作履历?”宋玦不解的看着老汪。
“当年在外围调查的时候,这个人并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如果能找到他当年的工作范围,也大致能排除嫌疑。”老汪解释。
宋玦想了想回答,“应该能找到,长山的秘书处都有完整的履历。”
“那就私下里问一问,不要让人家知道你在查他爹。”老汪调笑似的瞟他一眼,“哎,你刚才说他知道你的家事?”老汪突然想起之前的话题,着急的问,“那他爸不是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您别急,他们不知道。”宋玦马上安抚,“我告诉琮玺父母是车祸身亡,养育我的是表姨,您是当年调查案件的交警。况且琮玺也从没告诉他爸爸我的情况,只说我父母已经过世了,连西南的那幢小楼是外公的也没说过。”
老汪沉静下来,“还好,还没被迷晕了头脑,做事情还算知道轻重。”
宋玦微微苦笑低下头,“这事如果一辈子没结果,恐怕我要骗他一辈子。”
老汪轻轻“嗯”了一声,叹了口气。
“如果有机会带他到我这来吃饭,让我见见吧!”老汪突然说。
“好,我们一起回来我就带他过来!”宋玦微微一笑坚定道,“我也想带他来见见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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