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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渔夫 第一节

开卷语:

繁华之末,唱尽流离;

流离之末,唱尽繁华。

——唱挽流歌

夹杂着咸湿和腥腐的风徐徐地吹过海面,让人在寂寥与清冷中迂回哆嗦。

夜色在些微溟濛中笼罩着这片水域,仿佛无形的利爪正在缓慢攫噬人心。它一动不动地从你的周身蔓延开来,丝毫不曾察觉,像只趴在白垩染成的断壁残垣上的壁虎,面无表情从容不迫的等待着食物,然后在嘴巴快如闪电般翕动的瞬间,你就成了它的囊中之物,连多余的抗拒都显得如此措手不及且苍白无力。

黝黑的天空隐约像是有星光在跳跃,然而一眨眼,在烁亮的大灯下,它们又匿迹暗夜。远处那些看不见的渔火格外耀眼。远远凝望,像是夹杂在海与天的边缘的一颗一颗落寞而璀璨的夜明珠,海天线无情地将他们穿成一串,无序而且疏散。你大抵是不会明了那是有多少船只正在忙碌劳作——贪婪的麻木的不掺杂半点人情思绪,仿佛一切本该就是如此。

然而,黑暗总有他不能吞噬的光线,你的贪婪至今也敌不过这片大海的孕育。

今晚的海算是平静,偶尔几道小白浪在黑暗中游荡着,漫无目的却又方向一致。船只在大海中摇晃着,像是婴儿的摇床。只是渔夫们此时无法像婴儿般安然入眠。白浪过来时,原本摇晃的船只有了轻微地颠簸。程立站在舷边,一边在小颠簸中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一边娴熟却又机械般地操纵着渔具。鱿鱼在亮灼灼的大灯的吸引下,大条大条地被他拉上了船。他顺手把它们扔在自己身旁的箩筐里,如同信手拈来的野花又视同膜外地扔掉。它们在箩筐里挣扎着,舞动着挂满吸盘的触角想要逃遁到属于它们的世界,然而最后的死寂宣告着它们的徒劳无功。

长而粗的鱼线挂满了散发着荧光的鱼钩被拉到了尽头,渔具停止转动。程立快速地切换着模式,不一会儿机器又开始反转,鱼钩们在尼龙鱼线的牵引下又迅疾地奔向大海深处,带着诱惑寻找着不可能的自由。无辜的生命总是经不起太多的诱惑,突如其来的殇殀不会有太多苛责。毕竟懂得原宥的人会比较容易快乐。大海温柔和狂野的孕育不是搪塞恣肆的理由,故成长必须像麦子拔节般隐忍着疼痛,才会有金黄的颜色和喜悦的成熟。或许麦穗并不只是狐狸眼中的一抹金黄,还有他心中收获的喜悦之光。因此,无辜大抵可以惊天泣地的博得同情,亦可以微不足道的顺理成章。

程立这会儿算是得了空。他把咸湿滑腻的双手在裤腿上擦了擦,然后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和打火机,取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了嘴里的香烟。夹杂着腐腥的烟气在嘴里翻滚着。顿时空洞和枯寂肆意恣睢,柔软的内心也五味杂陈。然而他丝毫不曾介意。毕竟记忆中乡愁的滋味大抵也是如此。此时烁亮的灯光照在他的头顶。他眯萋着眼睛,既像是惧怕灯光,又像是被烟气所熏。神情在摇晃的灯光中恍惚起来。远方仿佛有一座巨大的高楼正在拔地而起,密匝的心事在高楼中迂回梭巡。

已经是666天了。

对,已经是666天。他在心里重复一遍。

还有64天,深秋时节就可以回家了。

来时的路总是那么蜿蜒曲折,匍匐其中以为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死掉。然而蓦然回首,才发现一路走来也能如此轻描淡写。长期的熬夜已经让他的精神变得不堪,眼睛里的血丝像是一张蛛网镶嵌在里面,从来不曾退却。只要有个依靠,随时都能入睡,并伴随轰隆的鼾声。生活的世界,像是一只正在孵化的鸡蛋。蛋黄在恒持的温度下,吸吮着黏稠而清澈的蛋清,慢慢有了雏形。然而世事多变,以为不会受外界影响的蛋壳内,突然因为天气转为阴雨,于是生命还是不幸殂殀。

他佝偻着羸瘦的身体,记忆中的家已经变得模糊不清。门前有棵高大的槐树,不知道今年会开什么颜色的花朵,白色,黄色,还是浅粉?他已经对颜色没有太多的概念。这片海已经和天空融合在一起,除了偶尔会飘来高傲而孤独的浮云。眼前的世界,颜色单调得一塌糊涂。姹紫嫣红已经脱节。五彩缤纷早已消逝。世界在一片湛蓝中蛊惑人心。而人唯一能做的只是逆来顺受。

他应该还记得离槐树不远的地方,是片用篱落围起来的小型菜园。每年春种秋播时节,母亲会在里面撒下细小的种子,然后施肥浇水,待它结出每日家中所需的时令蔬果。那时的他总是厌烦母亲要他帮忙锄地,心想自己本来就不爱青菜萝卜,肉食才是人类成长的源泉,所以绿色的植物只是花间的点缀,种植太多也是徒劳和多余。如此有时还故意赌气,趁母亲不备,偷偷将细小的种子胡乱挥洒在土地上。等母亲回身寻找时,那些种子早已在土地里隐匿。那时的心情如同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心头的郁结也瞬间被疏浚。然而如今蔬菜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品。船只在这片海域漂泊多年,书音全无,除了两年一次靠岸修理整顿,这群渔夫便成了大地的弃儿。偶尔有运输船跨过整个太平洋捎带过来的物资,除了基本的生活品和能放很久的干货,便也别无其他。蔬菜和水果如同年幼时商店里隔着厚重玻璃的橱窗里的精美物品,过多的奢望只是徒劳。

程立抬起因严重缺乏睡眠而显得沉重的头颅,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让五味杂陈在海风中弥漫然后消散。心想任性或许是孩子才专有的权利,而他已经失去资格。那时的他以为耕作是最大劳累的工种,却不想和如今相比,小巫和大巫是如此的天壤之别。年少的无知或许是岁月里荒唐可笑的滑稽剧,唯有嘲讽才是真正的朔风砭骨。成长有时候就像嘀嗒的时钟,转动在悄悄进行,而岁月已经呼啸而去。

那时的他倔强并且自负,以为天高海阔,可以任由他翱翔和漫游。高中辍学便邀约伙伴南下。心中对远处天地的向往,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纵使有着些许对未来的不可预期的忐忑和迷茫,在母亲婆娑着眼泪的劝说中,也依然那么决绝,那么义无反顾。然而向往并不能给人带来期望。再美好的愿景,也需要足够的现实得以支撑。四处碰壁后,他落魄到靠在工地搬砖为生。每天在浑浊的空气中,隐忍着太阳的炙烤,挥汗如水,度日如年。生活的意义也变得模糊不清,每天如同行尸走肉般苟延残喘。开始结交狐朋狗友。开始学会抽烟喝酒。一有空便邀约闲杂人等逛酒吧下馆子,跟人胡侃跟人打架。有一次甚至打断了别人的肋骨。为此又四处借钱,欠了一屁股债。于是又要拼命地在工地搬砖,以此来完成对自己的救赎和对他人的亏欠。周而复始,越发对人生产生不可名状的疑惑,感觉前路茫茫,迷雾丛生,没有一盏灯愿意为他照亮。心中甚至抛出轻生的念头,总是幻想着走在路上被突如其来的车辆撞得血肉模糊,抑或是在搬砖的时候被高空掉下的砖块砸到头颅一命呜呼。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一座牢笼,周身都是狼豺虎豹。他一边要奋力抵抗保证自己不被它们所食,一边还要拼命努力寻找赖以生存的食物。生活如同千斤重担成为他无形的桎梏,而他羸瘦的身体已经无法负荷承载。纵使是撕心裂肺的呐喊,也无人伸出援手,一切都苍白无力并无济于事。崩溃就在边缘。

夜里睡觉总是做着相同的梦魇。他梦见母亲站在槐树底下。槐花如同白雪飘洒,落满她的银丝她的肩头。她慈祥地微笑着,任凭微风轻拂她清癯的脸庞。她叫着他的名字,那么温柔那么轻盈,像只孤独的鸟儿唱着悲伤的歌曲。她张开双臂,如同天使张开翅膀,等待着他投入怀抱。他看着母亲,从来没有过的暖流迅速传遍全身。洋溢着欢快的幸福催动着他的脚步。他奔跑着也张开双臂,呼喊着母亲,想要跃进那个怀抱永远不再醒来。然而,不管他怎么奔跑,怎么呼喊,那个怀抱一直停留在他的前方,他永远无法抵达,无法抵达……

他从梦中惊醒,看着自己的梦跌落成无数破碎的莹珠,如同鲜花蓲蘛又瞬间枯萎。泪光开始漶漫,悲伤无情地将心脏洞穿。心中像是有巨大的潮水正在将他淹没,他无动于衷等待着生命惊悚的窒息。绝望像是上帝赐给他的自缢绳,他无可奈何地将头颅伸向其中,等待随时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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