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___09
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的逝去，他们在电话或视频里却总有说不完的话语。即使是生活琐碎，抑或是玩笑调侃，都能让彼此久久回味，并为之乐不可支。她有时玩兴起来，故意在镜头前摆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造型，他便以闪电般的速度进行屏幕截图，然后再发送一张给她，并配以文字说明，终于被我逮到了你丑态，在此勒索纹银十两，请尽快支付赎金，否则别怪我愤而撕票，翻脸不认人。你那什么七大姨八大姑以及身边所有相识的人，统统都将收到一套精装典藏版，看你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她看着图片里自己极其自然的扭曲表情，倏地噗嗤一笑，继而张牙舞爪地威骇，要他立即全部删除。然他哪里像是被震慑的样子，只管摆出一副有本事就从对面穿越过来的表情。弄得她佯装大发感慨，并念念有词地说着，这年头队伍真的不好带。有时刚好碰到她工作繁忙，他仍执意不肯收线。于是她便把手机固定在某个不碍事的角落，让他只可观看不许吱声。他言听计从地默默凝注着屏幕，就像是在欣赏一部期待已久的电影。看着她工作中诚笃专注的神态，内心里又荡漾起对她不一样的沉迷。有时她工作累乏之后，下班回到住处，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就此往床上一躺，便一动也不想动。然他催逼的消息一阵急促地响起，她便又立马恢复活力。只闻她满脸灿若桃花地接通视频，嘴上还不忘揶揄着说道，今儿个又要向哀家讲述何等有趣的事情？
他先是把眉头一蹙，露出一脸不屑的神情，转而又低头思忖，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有趣的事儿实在太多，但一时之间竟无法和盘托出。接着他又开始泛泛而谈，说与她听最近新鲜出炉的趣闻。有日他倏然兴起，煞有介事地谈到购物。说是这里的大型卖场也如国内般鱼龙混杂琳琅满目，周末无事时一行人便会前去闲逛，顺带着蹭蹭空调解解暑气。有时看到感兴趣的物品也会购买，但拿回来仔细一瞧，时常会发现在某个神秘的角落里豁然印着「Made in China」，抑或是「Made in P.R.C.」。面对这种情形，一行人便慷慨激昂地美其名曰，这叫身在曹营心在汉，就算不远万里也要坚决地支持中国制造。还有一次，同事去超市买酒，什么朗姆酒威士忌以及智利红酒统统都扔在购物车里。正当他准备结账打道回府时，却被一名当地导购给截了下来。那导购面带笑意且彬彬有礼地向他说了一堆西班牙语。同事伊始以为对方是在推销酒水，便指着半车的各种酒类，也满脸笑意且彬彬有礼地回敬了一通英语。如此这般，两人你来我往，僵持对峙约有十几分钟，硬是未能知晓那人的此番本意。然对方一直风度翩跹且不疾不徐地娓娓阐释，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示意货架上的西班牙文告示牌。同事心想这样下去，莫约耗上一整天也不会有结果，但又碍于对方顾客至上的温情服务而隐忍不便发作，最后只得缄默着把酒类一一归回原位，只道是不买了行不行。直到此时那导购才堆满一脸职业性的微笑，向他礼节性的鞠了一躬，并翘起了大拇指。同事带着满身的汗珠，风尘仆仆且两手空空的归来，十分纳闷地问道，怎么超市还鼓励消费者不要买酒的么。后来一经打听才知晓，原来那天是周日，由于宗教信仰的缘故，当地在那一天禁止饮酒与买卖。货架上的告示牌说的即是此事，只是对于彼国语言一窍不通的他们来说，实在只能视若无睹。
他还说道，除了购物，另一趣事便是出游。一行人好容易跋山涉水来到此地，看着满眼的异国风情，那种鬼子进村式的好奇心，便活脱脱地从身躯里最静谧的角落被勾带了出来，只觉眼所能及的一切事物都充满新鲜感与神秘感，如若不探它一探，那岂不太过枉然和遗憾。于是一到周末，这群人便开始磨刀霍霍咋咋乎乎地商议着去哪里游玩。有时他原本不想同流合污，只愿一个人安静地待着，但盛意难却，只得勉为其难地一同前往。否则就显得太不合群，最终只会被其他人恶意孤立。
在某个周末的夜晚，一群人酒足饭饱之后便又开始蠢蠢欲动，说是翌日清晨想去海边最大的沙滩。他断然拒绝，借以疲累想美美睡个懒觉，其实是思慕着与她痛快畅谈。他们一边埋怨他不够意思，一边强行拉他入伙，但他心如磐石仍是无动于衷。他们自然讨了个没趣，只得就此作罢。
次日天未清明，他们起床整装待发。他便一个个的去表示歉意，说是愿准备晚餐当作补偿。他们一想玩得累了回来有现成的饭食，亦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便不再与他锱铢必较。说着便坐上公务用车，大剌剌地一骑绝尘。等他们出门之后，他便立即上线，在聊天软件里给她留言说道，东与西的距离，朝与暮的更替，我的清晨带给你迟暮的希冀，你的暗夜带来我黎明的曙光。我起床了，你睡觉了吗？
不多时，那边回道，东与西的相离，朝与暮的际遇，我的晦夜点亮你晨曦的微光，你的拂晓带给我向晚的思念。我还未眠，你是否吃饭？
他甚觉好笑，如此一唱一和，还有板有眼。当下说起同事们都已出行，只他留下独自守家。她善意提醒，说是这样大可不必，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与共事之人，如此这般，只会愈来愈疏离。他说以表歉意且作补偿，一群男人应该不至于就此心有芥蒂。她又说出门在外与人相处融洽，既能保有愉悦的心情，亦能对工作起到辅助。国内的公司时常还组织员工进行户外拓展，他们漂泊在外更应当联结取暖。因此，后续这样的集体活动，只要不违反原则，应将自身融入其中。至于他们的两情相悦，还是那句老生常谈，岂在朝朝暮暮。他随即应答她道，等她睡后，他会给他们拨打电话，并只身前往。
两人收线之后，他着装出门，只觉打车太过破费，便径自走到城市的巴士站。在那里他碰到一个相识的当地人。那人十分热情地与他攀谈，并告知要如何乘坐巴士抵达海滩。他点头以示明了并一再致谢，但那人仍不放心，坚持把他送到车上，方才转身离去。他坐在异国巴士坚实的座位上，内心因独自出行的忐忑诚然已释缓几许，心底暗自沉吟看来他国亦有不少好心之人，当然恶棍也多。在这之前的一个傍晚，有同事独自出门散步并与家人电话，却不想昏黄的路灯下倏然冲出一条黑影，抢了他的手机拔腿逃窜。他无暇思索立即边追边喊。幸得那是段上坡道路，且抢劫者身肥体胖。在他气喘吁吁之际，半道又出来两个本地人加以拦截，这才让手机得以完璧归赵。同事回到住处与人说起此事，便被老同事当面斥责，说是那人如若把他引入小巷，再出来几个奸宄同党，他这条小命恐怕就要枉死异国他乡。
他与她说起此事，她亦让他小心谨慎。还说国内已是严冬，天气异常寒冷。一日同事加班甚晚，孤零零在站台等待公车之时，看到对面站台有一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样子着实可怜。同事原本还打算过去施舍些金钱，却不想那人倏然对她敞开衣衫，露出里面一副怵目惊心的**，并一面奸邪狂笑，一面向她欺身走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幸得公车到站。她仓惶逃到车上，只待坐定，仍满身震栗并心有余悸。
他同样让她小心谨慎，说是尽量避免加班太晚，如若可行便将工作带回住处完成。还说国内一到冬天，便有小偷出没横行，贵重物品尽可随身携带，避免贼人撬门解锁趁虚偷盗。她点头称许，说是目前所住公寓比较安全，楼下装有监控且保安全天梭巡，当然自己亦会谨饬防范。然而没过几天，她便告知，有租住私房的同事被盗，电脑平板等值钱物品悉数不见。他一面言辞慰藉使她宽心，一面暗自祈祷，愿她事事顺安。有时心中臆想甚惧，便又惶恐不定，恨不能片刻之间飞回她的身边。在这种极度缺乏安全感之际，他们只得依靠信念，互相勉励又各自安生，甚至后来，彼此都形成一种既定的默契，每日早晚互报平安。
那日夜晚从海滩归来，他极度兴奋，一副迫不及待地神情，要与她分享当日的眼所能见耳所能闻。他说那是他迄今见过的最大的沙滩，即使花费整个下午的闲荡信步，亦未触及到它绵延伸展的尽头。它在当地的地图上直接被命名为「Playa」，是一种不经意的原始简洁与粗率。他乘坐的巴士在旷野里疾驰，偶有行人站在路边一伸大拇指，司机便立即踩住刹车让它戛然而止，紧接着摁动方向盘旁边的某个按钮，只听得长呲一声，气动车门便由内向外缓缓开启。上车的人们看到他独自蜷缩在座位里，眼神中有难以捕捉的不可名状和猜疑。他们在车厢内前后瞻视，并尽可能的选择远离他的位置入座，如若几个世纪前躲避欧洲带来的瘟疫那般。车厢内装有车载电视，当天播放的是某部荒诞的国产电影。影片有经过后期处理的西班牙文字幕和西班牙语配音。听着一群国产影星们说着对不上嘴型的他国语言，那场面即使不是喜剧，亦让他觉得颇为诙谐与搞笑。车窗外时而是无任何植被和树木的红褐色荒原，时而又变成一片欣欣向荣的浓翠林薮。阳光永远以一副不收取费用的姿态将大地癫狂的灼烤。天空是昭明耀目的深远蔚蓝。巴士莫约行驶了一个半小时，最终在某条像是集市的狭窄街道边缘停下并不再行进。旅客们从座位上站起，沿着车内正中的过道鱼贯而出。他最后一个从车厢内走了出来，在热气蒸腾中听见有不绝于耳的海潮声。他站在街边四下里环视，成排的简陋房舍内有卖酒水饮料食物纪念品以及各种海边用品，屋内不乏有穿着迥异的他种肤色的游人。他迅捷穿过街道，再绕过低矮的房屋，又尾随一群青年男女走过小片棕榈林，终于看到茫茫滩涂近在眼前。他停驻在沙滩与棕榈林衔接的草丛地带，眼眸里早已装满了深不见底的广袤无垠。他拨打同事的电话，询问他们的具体方位，但说来说去，怎么也说不清，于是索性孤身漫步，让一切随缘与随意。脚底的黄沙，踩上去有细腻与柔软的触感，由于远离海边且有日光曝晒，亦很是干燥和松散。不知何人在此搭建了成排的草棚，因年久失修，着实颓败不堪。亦因如此，已难以遮蔽阳光，便无人在棚下休憩，只留下遍地枯枝残木以及游人随手丢弃的垃圾。继而往海边前进，映入眼帘的是自行撑成一排的五颜六色的遮阳伞，放眼望去，只觉多不胜数，那阵势如若远古征伐中迎风猎猎作响的旌旗。一些伞下有男女老少在喝着啤酒饮料以及闲谈欢笑，另一些下面则有人干脆仰卧在塑料躺椅上一动不动地闭目养神。当地的孩童在沙地与伞间追逐嬉闹，瞳仁中有澈漠纯粹的熠熠光芒。然那光芒也仅限是孩童们拥有，大人的眼中早已被世俗打磨得浑浊且黯淡无神。再往前去，细沙因潮水侵蚀而变得湿洳。有人在陪伴孩子使用模具饶有兴趣地堆起城堡样式的沙雕；亦有人挖出一个沙坑，让同伴把自己深埋起来，只露出一颗黝黑且硕大的头颅。他从他们的身旁越过，不多时便抵达了海边。视野由远及近，海水从清照的深蓝逐渐变化，最后在脚边时几乎是澄澈中泛着些微橘黄。此时已经涨潮，蛰伏在海底的巨兽似是按捺不住久违的躁动，让海面亦随之起起伏伏惴惴不安。顽昧的波涛悠闲地从海面探出脑袋，亦步亦趋地伴随着轻快的歌声，节奏分明的向沙滩徐徐涌来。在它将要登陆之际，水墙似的浪头又迅疾破碎与分裂，哗啦啦地幻化成一片糅杂着泡沫的白色浪花，气势汹汹地朝着沙滩边沿的人群果敢地冲击。有顽童们身形短小弱不胜衣，哪里禁得住这般劲烈的力道，只见浪潮一至，一个个便踉跄着手足无措地在水里胡乱扑棱。他看得惊心动魄，亦倍感焦急，恨不能立马潜入水中，把他们统统拖回岸边。然他们的监护人，要么不见踪迹，要么瞅着他们的狼狈相，居然还笑得很是喜庆。他暗自忖度，这恐怕都不是亲生，不然何以让孩子经受这般的摧残。幸得浪潮来势迅速去势亦快，眨眼间便如强弩之末般黯然退场，径自留下一片平滑且湿润的沙地来印证自己曾经到过痕迹。此时顽童们惊魂未定的站起，然后用双手抹去面庞的水渍，继而左顾右盼了一瞬，便又肆无忌惮地奔跑与呼喊，并在身后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小小脚印。然而还未冲出几许，下一波浪潮又接踵而至，他们只得颤颤巍巍的等待着浪花再一次退去。不知何时，海风亦在巨兽的驱使下渐次加大，飞过耳畔之际又与浪涛声合而为一，使得双耳内有嗡嗡作响的浑厚的重低音。他游走在浅滩地带，拿出手机打开摄像模式，想把眼前的恢弘用影像记录下来。有人见他用手机在拍摄，当即热情地朝他挥手，并摆出豪迈奔放的姿势；亦有人在镜头前显得扭捏腼腆，还未等他站定，便羞怯地扑通一声遁入滚滚浪花里。如此这般，不知游荡了多久，只觉潮势更盛，亦愈发汹涌。前端原本裸露的沙地已被倒灌的海水侵占，他不得已调整步伐，边向前走边往地势稍高处撤离。此时的海水已变得浑浊，似是清亮的水泽被暴风骤雨侵凌。浩荡的波涛与迎面来袭的海风争相喧豗，如若激战正酣时响彻云霄的号角。游人们已被骇浪所惊愕，不多时便尽数从水中拔离，齐集在海水无法企及的地方，看着眼前磅礴的怒涛，陷入心驰神往的无限遐想。他亦那般伫眙着苍茫的大海，胸腔内有腾涌的震撼如此刻的浪涛般在猛烈地激荡。
他说，看着那高出人许的激浪迎面扑来，内心里从未有过如此的昂扬与奔放。似是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推搡着他，要他振翮高飞，要他勇往直前，去冲破无形枷锁，去焚毁禁锢牢笼。那一刻，他甚至幻想着与她齐头并进，如雨燕般在苍穹中不知疲倦地翱翔，到繁花似锦的梦境，到灿若星河的天堂。他还说，因了个人对世界的自然神迹怀有敬畏之心，他感觉体内奔涌而出的力量是大自然对自我的慷慨馈遗，用以支撑他在这并不尽善尽美的人间拼争。他感觉胸怀里充满了激情与斗志，使他在此地能够无畏奔驰。他定要使出浑身解数，并坚韧不拔，待他日与她相见之时，必能让她看到自己会有番作为。
她欣喜于他能有如此的动力和上进心，亦坚毅地认定当初自己的抉择。她在彼岸给他加油和鼓励，并心生向往地说道，在现实生活中，她从未见到过真正的大海，希望有一天，他们能肩并着肩，去看他所说的那样的沧海与沙滩，和他一起观瞻大自然伟丽的雄姿，一起感受大自然恩赐的力量。
他会心微笑，然后说道，定会，定会，那时刻就在不远的将来。
如此这般，流光飞逝，转瞬之间便是两年。
两年来，他通过摸爬滚打的不懈努力，以及利用业余时间自学西班牙语，终于在职位上取得了较为满意的晋升。理所当然的，这两年里，他从未间断对她的朝思暮想，时而念恋太甚，又恨不能抛下一切，然一想到远方的她给予自己的肯定与支持，便一咬牙一横心，又全心投入到工作之中。直到春光逐逝夏日渐近，她长发披肩游走在曾经两人一起时的某个熟悉场景，须臾间触景伤怀，缅想起他们最为平常不过的那次相遇，温馨甜蜜与落寞伤感交织，竟倏然不能自持。又恰巧日前，他与同事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执，因此，回返之意更甚。
他说起那次争执，眼神中有极度的不屑和睥睨。在他看来，原本错误就不在自己，而他人居然还能如疯狗咬人般的强词夺理，并暴戾般的大发雷霆。他说，当初他们几个一起从国内出发到达此地，还是青涩中蒸腾着蓬勃的朝气，每个人都充满了自信与斗志，一心想要大展手脚有所作为。然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个人性格和生活习惯上的迥异亦随之突显，经常会因为某些事情或作为而互看不惯，发展至甚，便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互相诋毁。那情形如若眼前的这个世界，充斥着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利欲熏心。再到后来由于对周身境地的过于了然，以及每日工作与生活上千篇一律的往复轮回，自身的惰性便随之散发开来，当初的昂扬斗志亦逐渐被消弭殆尽，如若一只膨胀饱满的气球，被遗忘在某个无人触及的角落，渐次里便缓慢萎缩直至干瘪。他很是厌恶这种氛围，便与谁都开始疏离，日常中有所交集也只是蜻蜓点水，微微露出一笑。然就是这般，他们在背后仍是对他指指点点，说他自恃清高，自命不凡。他哪里有这等闲情与人斗嘴，只得一笑了之。随着他职位的不断提升，这群人更是变本加厉，妒火中烧，认为他并无任何过人之处，凭什么能够从他们之中脱颖而出。他们哪里明了他背后为此付出的艰辛和努力。平日里上班之时，他们就昏昏沉沉，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如若寺庙里每日到点撞钟的和尚；然下班时间一到，便立马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精神焕发，躁动不止，不是抱着电脑沉浸在虚拟的网络游戏内，就是聚在一起抽烟喝酒打牌，抑或是毫无惭怍地去色情酒吧内寻欢作乐，看脱衣舞女郎表演。刚开始时，他还为此劝说几句，说是趁着年轻，应该多加学习和勇猛打拼，何以自甘堕落，不思进取。没想到却被他人顶撞，说他少来冒充道德模范，装腔作势地把自己伪装成圣人。还说人生理应及时行乐，不然就枉虚（枉费）此行。于是他只好就此闭嘴，不再言语。
那日的争吵亦是因为别人的懈怠。早前他让那位同事准备一份文件，其间询问并催促过几次，但对方一直敷衍说是还在准备。直到客户兵临城下，已经火急火燎之时，他便再也按捺不住，说是时间紧迫，得立即准备妥当。然而没想到那同事摆出一副极不耐烦的表情，并出言不逊地说道，催什么催，又不是爹死了，娘急着要改嫁，客户都还没来呢，就算是已经来临，我再交给你也并不为迟。他当场与之理论，并质问对方的态度。于是场面迅疾失控，一时里狼烟四起，短兵相接，火花四溅。
他说，一个人是有如何的经历，才会让自己变得如此从容不迫并为之心安理得。他们应该懂得，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靠拖延解决，那样的作为只会让事情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他无法苟同，但又不能做到视若无睹，所以才会有这般针锋相对的碰撞。其实平日里，他一直都在很小心的处理与他们的关系。虽不至于阿谀谄媚，但至少是和颜悦色。然这群人似乎从未想要去维系彼此的关系。他们骄蹇跋扈，又自私自利。在他们看来，个人利益至上，容不得有任何触犯与侵占。这无异于一头孤独的野兽，盘踞在自己建立的地盘内，外围的任何声响它都无动于衷，但只要触及到它所经营的领地，便立即变得警惕，并随时准备进攻与搏斗。他有时会想，何必去老虎嘴里拔牙，自找苦吃，还是忍忍得了，毕竟没有过不去坎，也没有走不通的路。然即使是最大限度的与人为善，反倒让他们认为是一种懦弱可欺。这样的情形，只会让野兽们群起而攻之，并将他一点一点的蚕食。他无法做到圆滑世故，亦找不出一个很好的平衡点，所以他苦恼于这种他人所带来的前进束缚。
她宽慰他道，人事本就冗繁且不可理喻，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朝着我们认为的方向行进。前路漫漫且昭昭，总会猝不及防的在身边出现绊脚石，踉跄之后调整步伐，依旧我行我素的朝着目标奔去，至于到底是哪块石头将自己绊了一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因为那石头要么会被人一脚踹走，要么只会留在原地。你理应明了，人总是对他人苛责，而原宥自己，以至于即使是别人想要诚心帮助，纠正错误，也会被当做是一种伪善或不怀好意。因此，没有必要去在乎别人的眼光和蜚语，亦不用计较他人的过失和不作为，那是一种极不明智且得不偿失的自我惩罚。若是疲乏，那就申请休假。彼岸的我，一直在等你归来。
于是，他一声不响地向上司提出了休假申请，并很快得到批准。归国之后，他们迅速去民政局领取了结婚证，没有彩礼，没有嫁妆，没有婚戒，没有婚宴，亦没有婚纱照。一切进行得悄默声息，如同润物如酥的绵绵春雨，只是在法律上，他们已名正言顺结合为一对夫妻。一年后，他们共同的小幸运在初秋时降临，他们为他取名朝暮，小名苕尖儿。又过了两年，他们在这座城终于拥有了一套房子。虽然房子不大，但是他们所属的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