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上面提到的种种“多活一段时间”的前提是，没有鲨鱼或者别的什么食人鱼类对我产生兴趣。据说鲨鱼本来不太喜欢吃人，但它们视力不好，看不清东西，总把落水的人类误认成海豹或者别的什么它们喜欢的猎物，于是就上去咬一口，试试口感。
要是真到了那种时候，我还不如自我了断呢。被鲨鱼咬死可太恐怖了，至少我在灾难片里看过的人，他们遇见鲨鱼后，死法都很恐怖，比如拦腰咬断。......
我艹，我可不希望这样死去。
到了这时，我很明显地感到自己相当恐慌了。心脏咚咚跳个不停，努力平稳着的呼吸再度紊乱，浑身的血液也有些冰冷。鬼知道这是海水的影响还是心理的影响。
我试着保持冷静，深呼吸好几次，却并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一来，我并不是平躺在海面上，而是只露出一个脑袋，海水压迫着我的胸腔，让我的呼吸不那么畅快；二来，我真挺慌的，毕竟这次大概是真的要死了。
又是一波海浪，它轻轻拍打在我的后背上，又带着残余的力量绕到我面前，第二次拍打海面。一滴海水溅入我的左眼，咸水那种特有的痛感立刻就让我呲牙咧嘴，我急忙闭上双眼，希望自己的泪腺能给点力，希望它在分泌液体稀释痛感的同时，能够尽量少消耗一些水分。
闭了一会儿眼睛，直到火烧火燎的感觉消退下去，我才重新睁开眼。这次我就眯起眼睛，让眼睫毛发挥它的优势，帮我遮挡一下毒辣的阳光和飞溅的白沫。
忽然，我极差的视野内出现了一种不同的东西——颜色和海水大相径庭，是一种奇怪的灰色，漂浮在海面上，好像一件衣服那样软绵绵地晃荡着。
我于是睁开眼，皱着眉头，定睛一瞧，在我面前两三米的地方，一团灰色的物体乘着海浪，和我一样东摇西摆。我再稍微眯起眼睛看，这原来是一条鱿鱼......？或者乌贼？我可不太清楚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鱿鱼的话，大概是可以生吃的吧。看它一动不动的样子，大概是死掉了，也许我吃它一口，能摄入不少养分，让我多活几天？但仔细一想，恐怕它的浑身都浸满了海水，我吃一口，岂不相当于喝了一口海水？喝海水可是活不长的，这一点我倒是清楚。
但这毕竟是难得的食物。我不禁思索，如果把它拿过来，像拧毛巾那样把它稍微拧一拧，能够把里面的海水去除掉吗？或者把它放在背包上，让它对着阳光暴晒，析出其中盐分，然后吃两口？......
“你想活下去吗？”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耳朵里响起。
“什么鬼？”听见这声音，我下意识冒出一句话，然后环顾四周，却找不见说话的人。难道因为脱水和高温，我已经开始有幻觉了？想到这里，我就从背包里拿出那半瓶苏打水，相当费力地拧开瓶盖，稍微抿了一些在口中，顺着喉咙润下去。
“你还有闲心喝水，”那声音又一次出现，语气中带着些无奈和惊讶，“那是什么材料的瓶子？我却没见过。难道是什么稀有的水母？”
如今我倒是听清了，这声音非男非女，实在难以判断性别；但我就连它的出处也找不见，索性就不再深究。我也不太想说话，刚刚喝掉的苏打水好像根本不管用，只让我的喉咙舒服了一分钟不到，很快又开始有些干渴了。如此，我也就不回话，免得朝着幻觉浪费口水。
谁知这次，那个声音更神奇了，它就着我脑子里的想法，直接朝我说话：“我可不是幻觉。你把你眼前的鱿鱼拿过来，我就在上面。”
我心中震惊了几秒钟，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有时，人的幻觉会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比如我听说，快冻死的人在死前会感到十分炎热。也许这声音也是类似的原理，是我的身体在挣扎？
“你到底要不要活下去？我直接告诉你吧，我不是寻常物，我真能帮你！”
听到这句话，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嘻嘻，我一定要活下去”......
好吧，它的声音明显有些恼火了。我想了想，反正横竖都是死，就算它是幻觉又怎样？倒不如稍微死得欢乐一点呢。我于是往前蹬了几下水，把那只死鱿鱼刨到面前。
我盯着它无神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闭上双眼，默默想道：“这死鱿鱼居然能说话？”
“大姐，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死鱿鱼，我是鱼钩！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看，我正挂在上面呢！”
我凑近一看，鱿鱼上果然嵌着一枚鱼钩。即便我不钓鱼，我也知道这就是鱼钩——再常见不过的弯钩形状，深深扎进半透明的鱿鱼肉里。
“鱼钩也不应该能够说话才对吧。”我试着在脑海中和它说话。
谁知它真的回应了：“普通的鱼钩当然不会说话，但我是上仙用的鱼钩！所以我当然也会说话了。”
听到这里，我都有点绷不住了：“还有上仙？这么玄幻的吗？男的女的？”
“上仙并无性别，你硬要说的话，算是女吧。”
“上仙是什么？太上老君那种？”我想起了86版西游记里那个“老天使”的形象。
“什么是太上老君？”它的声音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草，你居然连太上老君都不知道，亏你还是说中文的。”
“什么是中文？”
“你怎么跟个人机一样。”
“什么是人机？”
“......没什么，”我一时间竟对它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你是跟着上仙混的，那她怎么把你丢在这里，跟着一条死鱿鱼漂流。”
它不说话，我知道这是它陷入了沉默，在思索着什么事情。足足过了二三十秒，它才犹豫着开口说：“我不记得了。”
“看来你不是记忆金属做的。”我想了个冷笑话。
它并不回应我的冷笑话，只是自言自语：“她当然不会丢下我，但我既然已经在这里，就说明......说明什么？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她忘了把我变成复钩。钓鱿鱼应该用复钩，而不是这种简单形状的钓钩，我也没办法自己变成别的形状，所以，在错误的形状下，她钓鱼的时候只能用蛮力，然后我就被扯断了......”
“意思是女仙把你用错了地方呗，勾子。”作为一个四川人，我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它还真不知道“勾子”在四川话里意味着什么，只是换了个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你先把我救到陆地上再说吧，哪有直接问名字的。”
“我可以用你的名字联系上仙，让她来救你，顺便把我带回去。”
“我叫谢龙笛。”我立刻毫不犹豫地回答。
它于是陷入了沉默。等了一会儿，我又抿了一点苏打水，把瓶子在烈日下晃荡几次，看着里面所剩不多的生命之源，忍不住叹了口气。
勾子这时说话了，语气有些低落：“我联系不上她。”
“话说，你自己联系她、自己回去不行吗？难道你这么好心，还顺手把我给带上？”我随口问了一句。
“上仙教导我们，要拥抱善意，驱除恶意，大爱善人，大杀恶人。所以我不可能见死不救。以及，联系上仙需要生命力，这条鱿鱼的生命力太脆弱，已经被我吸干了。你的生命力比较充沛，所以要找你。”
这句话实在有太多槽点，我忍不住问勾子：“教导你们？教导鱼钩？”
我似乎看见它在我脑海里点了点头，“鱼钩，鱼竿，椅子，笔，她教导我们所有人。”
“你们这完全不是人好吗？我看你这上仙也是寂寞惯了，居然对着鱼钩说话。”
“但我们能听懂，所以上仙就说，我们具有人的意识。”
“好好好。”我实在没什么心思和它探讨人的定义，太费脑子和能量了。
吐槽完第一个，又有第二个槽点在我脑海中浮现：“大杀恶人可还行......你这上仙挺有成为大西王的潜力。”
“别说这个名字！”勾子的声音忽然有些紧张了，“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八大王张献忠啊，”我有些莫名其妙，随口回应了一句，“他最近这几年在网上还挺出名的。怎么就说不得？”
勾子在我脑海中皱起眉头，喃喃自语了起来：“这是他的真名？我却从没听闻过。”
“我怎么感觉咱们好像一直都在跨频道聊天。”我心中也觉得奇怪，这个勾子是跟着上仙太久，以至于弄到与世隔绝了吗？就连太上老君也不知道，即便从西游记成书的时候开始算，它都有起码几百年没学习过人间的知识了吧。
“......等等，”勾子忽然愣住了，“你......你是怎么流落至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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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 勾子奇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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