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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落败

万籁门外,三十里处,聆情镇。

展尽山指尖染血,琴音潺湲,连绵不绝。一朵碧色兰花悬于她头顶,结成一道浅淡屏障,将她笼罩其中,徐徐洒下星星点点碧光。

明鸿立在她身后,额心碧光与那朵兰花相连,面色微白。

对面那人神情自若,时不时伸指弹出一道力量,鸿山二人便即刻摇摇欲坠,艰难稳住身形。

被琴音镇压那邪祟低吼着,显然已不耐烦至极。半空中那人似是帮它,却又不肯替它彻底解决那烦人琴音,教人捉摸不透。

街巷无人,房屋门窗尽皆紧闭,恍若空镇。

鸿山二人已与对面僵持一个时辰有余,从一开始疑惑不解至愤怒质问,再到如今渐渐麻木,只盯着那邪祟恐其逃走,不再言语。

“好生无趣。”

那人终于启唇,自语道:“差不多也拖了些时候了,怎么还不见有人来寻?”

展尽山闻言,怒道:“你就算把我们困在这里一个月,她们也不会出来!”

那人一笑:“那如果……”

她手中一柄长剑即现,轻轻一挥,一道银光斩出,将琴音尽数斩碎了去。那邪祟脱离琴音限制,自知此为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当即拼命奔逃向山林之中。

那人足尖一点,拦在那邪祟身前。那邪祟脚步一滞,盯着眼前此人,警惕不已。

展尽山咳出一口鲜血,抱琴起身,见那人举止,暗呼不妙,看她持剑往那邪祟头顶一点,却不催动灵力,只轻声道:“你我合作一回,如何?”

那邪祟感知此人所散出强盛气息,震颤不止,竟乖顺点了点头。

它不曾见过神祇,可眼前这人气息却令它莫名觉得与天上神灵相仿,心下由衷敬畏起来。只自己修为低微,对面二人随便一个都能令它霎时毙命,也不知眼前神祇似的人物要它如何合作。

“在我视线范围内,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我护着。”

展尽山大喝:“你敢!”

那人抬头冷笑:“你们又能如何?”

明鸿寒声道:“如今你们竟连邪祟也护,就不怕天道责罚?”

“天道责罚?”那人仰头大笑数声,“我不怕,我姊妹们也不怕!天道,有何脸面来问我们罪,我们倒想问问这天,为何生而不养,任由我们自生自灭,受尽折磨?”

她深吸一口气:“况且,要是天道真管此事,早就该先将你们责罚了才是!”

那邪祟听两方争论,听得半懂不懂,在原处不敢轻举妄动。

明鸿蹙眉:“我们究竟做了什么做不起你们的事,让你们这般恨之入骨,甚至要牵累这些无辜凡人?”

“无辜?难道我夭折的姊妹们不无辜?当然,你们眼里只看得到你们同类,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死活——哦,忘了你是个瞎子,那大约是心胸狭窄,装不下其它了。”

明鸿咬唇不语,被展尽山拉至身后。

展尽山极力缓和了语气道:“我们放出那封印中邪气本是无心之举,我们自身也深受其害。你们非要算账,算到我万籁门头上便是,如此牵累无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又解决不了问题。”

“罢了,你们不会明白。”那人面色一沉,看向那邪祟,“那你们只需知道,我便是放任它将这整个镇子杀干净,也抵不去你们过去所为。”

她轻抚过剑身,又抬眼:“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些时间搬救兵,一刻钟,如何?”

“搬救兵还能搬谁?她们明知道我就在这边,甚至也许也知道你回来了,似乎很希望你我现身。只她一人,多半有诈。”

坠微二人隐在山林茂叶之中,遥遥观望着。

妘不坠点点头:“要么是埋伏,要么调虎离山,也可能二者兼备。”

“倘若我们就这样冲过去,正中她们下怀,未免太傻。”姜见微沉吟片刻,“不过若是想将你我支开,说明她们在我俩手底为难众门派没有胜算,只是她们不知……”

她眸中忽亮:“要不就当一回傻子,看看她们到底想干嘛?”

妘不坠摸出最后几张分身符:“不如,我们先以分身符试探一番?”

“哎呀,这分身符也就干扰判断好使,这下去一出手就露馅,根本试探不出来什么的。”姜见微道,“反正那边有姚姥姥在,不必担心的。我们若是再犹豫,这镇里人可就危险了。”

妘不坠眼前闪过姚英面容,不知怎的心头忽地一颤,仿佛无端受了威压之力一般。她连忙定了心神,默默召了玄晖在手:“也对,救人要紧!”

姜见微一笑,亦唤了自己从前那柄悬秋,即刻飞身而去。

“大胆邪灵,休要猖狂!”

一赤一金两抹身影从天而降,挡在鸿山二人身前。

明鸿微怔:“二位前辈,你们……”

姜见微抬手,悬秋剑尖只指那人面门,扬眉道:“喂,哪里来的家伙,报上名来!还有,你们那使毒的呢,叫她过来把解药给我,我就宽宏大量一回,不跟她计较了!”

那人看向她,沉眉喝道:“来得正好!”

她双手结印,向上一推,尖厉声伴随一道凛冽银光划破天幕,顷刻间响彻天地之间。

妘不坠暗道不妙,回头向鸿山二人:“这里我们来解决,你们快走!”

“多谢前辈!”

鸿山二人自知留在此地杯水车薪,当即转身欲走。

“走?只要你们有这本事!”

周遭一阵琅然声响,几方光华流转屏障迅速聚拢而来,将几人连同整座聆情镇笼罩其中。又见三道光影一摇,匿在附近之人纷纷现身,气息蓬勃。

姜见微一眼瞧见那熟悉身影,悬秋一指:“好哇,你还敢来,解药给我!”

持熏球那人冷笑:“先活着出去再考虑解药吧。”

妘不坠暗自观察过其余几人,修为皆与持熏球那人只高不低,不由得捏了把汗。如今被罩在这结界之中,若那人再使什么阴招,风吹不得,不知又该如何破。

聆情镇又如何护得住?

持剑之人拍拍那邪祟脑袋,剑端挑开屏障一角:“你走吧。”

那邪祟如释重负,拼命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奔入山林之中。

展尽山怒目而视,眼下却自身难保,也无可奈何。那人对上她目光,轻蔑笑道:“我救它,想救就救了,可是你,救得下这镇中人么——哦,险些忘了,你现在还要靠别人救呢。”

“是非不分,同流合污!既上歧路,来日就莫怪我们无情了!”

持剑之人仍是冷笑:“谁怪谁无情,还说不定呢。”

持熏球那人道:“良姊,还与她们废话什么,我们快些解决了,好去那边支援。”

明鸿身形陡然一晃:“那边,那边怎么了?”

坠微二人相视,盯准持熏球那人,双双攻去。

先下手为强!

那人始料未及,抬手挡去,一道青芒与悬秋金芒相撞,气息震荡而去。下一瞬赤光逼近,直劈头顶。

珰!

银光一闪,长剑横于玄晖前,而后泠然声响起:“幽妹还是莫要掉以轻心才是。”

坠微二人并不耽搁,翻手一挑,凛冽灵力自悬秋玄晖刃端倾泻而出,将良幽二人卷裹其中。

其余数人见状,皆持法器来助。坠微二人瞥她们一眼,默契结印相合,灵力更盛,合力一卷,竟将远幽手中熏球轻轻巧巧夺去。饶她拼命相护,仍眼睁睁自己那寂烟就此卷走,被妘不坠准准握住。

“走!”

寂烟夺下,坠微二人稍稍宽心,当即遁去十余丈。下一瞬另外几人已然攻至,驳杂光芒四照,灵力飞溅。

妘不坠捏诀将那寂烟一封,收入袖中。旋即将鸿山二人拉至角落,以结界护住。

幽蓝光芒扑至颈后,杀气凌人。妘不坠回身一挡,迅速抽身远离这一方小结界,与姜见微并肩而立。

远幽怨怨然看向二人,手中金光一曳,镇邪铃即现,纵身与其余三人一同向坠微二人攻来。

坠微二人自知此铃非同寻常,皆凝神戒备,灵力灌透玄晖悬秋,握在手中如有生命一般颤鸣不息,蓄势待发。

玎!

只听一声震响,光芒刺目,镇邪铃铃音大作,除远幽外其余几人俱是一滞,只觉浑身灵力霎时化去,竟险些自半空跌坠。远幽目光潋滟,掌心青芒挥出,向妘不坠迎头劈来。

妘不坠心间警铃大作,咬牙避开,无奈力不从心,此一掌击落肩头,顿时倒飞出去。

远幽乘势迎上。好在只片刻之间,灵力恢复如常,妘不坠迅速结印,挡下一击,随即闪身一躲,向一侧避开。

其余三人亦察灵力恢复,齐齐向眼前姜见微攻来。姜见微见势不妙,快速瞥了眼妘不坠位置,持悬秋虚晃一招,忽将灵力尽数一敛,整个人直直坠去。

轰鸣在头顶炸响。姜见微轻轻巧巧化去荡开那余力,正跌至妘不坠身侧,便伸手一挽。二人落至屋顶,运力一托,顺势向后连退十余步,化去跌坠之势。

只听稀里哗啦叮铃哐啷一阵声响,屋顶瓦片纷纷震碎滑落。二人心下泛起一丝愧意,心道凡物到底易碎,一举一动皆易伤及小镇众民生存根本,此间终究难以发挥。

姜见微握紧悬秋:“在这镇中,我们本就有所顾忌,还要在没顾忌的她们手底护人,根本没法打!”

妘不坠亦蹙眉:“还是得找机会破开结界离开这里……也不知那边如何了。”

不及二人商量,那四人已然攻至,杀气铺天盖地席卷二人。二人不假思索,当下默契合力结印相抵,一道赤金相间符文如花绽开,将那炽盛光芒轻轻托起,旋即一合,四人便已封锁其中。

此一招看似轻巧,二人面色却皆是一白,显然消耗极大。其间四人灵力横冲直撞,几番将那符文几近撞碎。

“我们撑不了多久。接下来怎么办?”

妘不坠咬唇,极力催动灵力巩固符文,眸中忽而一亮:“这样!”

二人相视,一点头,并肩纵身凌空而去,直抵结界边缘。

那赤金相间符文已然细如蚕丝,纵横交错,将断未断。二人默默催动灵力加固,只有意留出临近结界一面稍稍松懈。

二人不敢大意丝毫,紧盯那一面符文状态,细细感知符文内力量流动。

“走!”

二人异口同声一喝,一赤一金两道身影各闪西东。瞬息之间,那符文薄弱一面骤然爆碎,强横力量激涌而出,尽数击落结界之上。

轰然一声巨响,夹杂微弱镇邪铃铃音——不过已暂时失去了效用。坠微二人回头一看,只见那结界光华之中,果然现出一口窟窿,虽稍显狭窄,倒也能容几人进出。

姜见微一抬手,另一柄悬秋也现于手中,往鸿山二人方向望了一眼,向妘不坠道:“你带她俩先走,我去引开这几个难缠家伙。”

“走?”

一声冷笑,紧接着熟悉又危险气息忽如潮水淹来,正是那寂烟奇香。

这?

妘不坠心头大震,即刻催动灵力隔开那香气,往袖中一摸。

哪里还有寂烟?

再仔细一想,夺去寂烟后,远幽神色举止确不见仓皇焦急。只当时她立即使出镇邪铃,倒未曾令人起疑。

奇香扑下,天色似随之一暗。寂烟泛着柔和青光垂在远幽腕边,轻轻摇着。

远幽悬在那窟窿前,微昂着头,冷冷看着坠微二人:“寂烟为我天命灵器,竟有人愚蠢至此,以为自己拿得走?”

眼见整座聆情镇就要笼罩于那奇香之中,妘不坠一挥袖,阻拦下那香气下渗,未及收手,脊背寒意陡生,眼前光芒大盛。那三人手中法器灵力汹涌,皆向她击落而来。

“当心!”

姜见微双手持剑,奋力向妘不坠身前挡去,却觉无形间似有强力相阻,挥剑移身皆迟缓无比,不由得心下大骇。正惊疑,那三人已至跟前,炽盛光芒霎时将坠微二人吞没。

“不要——”

展尽山惊唤出声,却见那璀璨强光间,一抹赤色如利剑刺出。那赤光挟磅礴寒气急漩,文鳐幻影曳尾一跃,纵身袭去!

另一面,金乌幻影振翮长鸣,翅上金芒燃作滔天烈火,亦无畏无惧,冲进其间!

澎湃气息扑面而来,将鸿山二人发丝骤然扬起,恍若天神生怒,威严尽显。展尽山心下震颤,竟不由得要拍手称快。

可是下一瞬,她看见那光芒之中,另有三兽幻影扑出,将赤金二色光芒生生压下,碾碎,掐灭。

文鳐幻影与金乌幻影,刹那间作碎光凋零,一赤一金两道身影,重重向地面摔落。迷蒙尘烟腾起,又霎时被那三兽幻影扑散了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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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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