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春知道她要进去后明日立刻开始办事,今天下午见一见人便是必要的,于是只将积攒许久兑好的银钱带在身上,其余东西都交给叶妈妈料理,独自先入府。
这一回却是先去向大长公主、大夫人依次问过安,才往临风馆去。
徐问真这正与四个妹妹坐着喝茶,问满等人近日是日日过来点卯,探望十七娘后,她若得闲,便与她说会话,她这若忙着,她们便往大长公主屋里坐去。
这会见寻春过来了,几人对她都还有些印象,寻春向她们请安后也连忙问好,年岁最长的问安笑吟吟地道:“寻春姐姐一向可好?可有几年未曾见过了。”
寒暄罢了,她若有所觉地看向徐问真,徐问真注意到她的目光,端着茶碗笑着点一点头。
问安有些惊讶,又似在意料之中,其余几人也与寻春客套寒暄两句,徐问真才切入正题:“你再不来,我也要叫人去喊你的。你就在这边等会,叫栖园里还说得上话的管事仆妇都过来,你见一见,趁着晚饭前的空子,让含霜引着你,再往总管房、厨茶库房上都走一圈 ,叫人认一认脸。明日开始上差,少不得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这些话大夫人已经嘱咐寻春一番了,她自己心里也有数,连忙应下,一旁年岁小些的问宁不由一惊,复又欢喜起来——她不大喜欢从前管事的柳眉,她与问安自幼养在公府,大夫人对她们二人十分疼惜照顾,柳眉自然不敢怠慢她们,但柳眉与七夫人处得亲热,对七房的几个娘子难免格外照顾些,偶尔分些小来小去的东西、或者新进了伶俐的小丫头,自然七房的娘子处得好处。
她们姊妹关系还算和睦,她不至于为这点东西嫉妒姊姊们,但厌烦柳眉就是肯定的了。
只是问安拘着她,不欲将这点小事闹将出来,她才吞下口气,没曾言声。这一回柳眉吃了挂落,她既心疼十七妹、恼恨柳眉,又觉得解气得很,如今听闻是还算熟悉的寻春来管事,心里就更放心了。
左右家里的管事娘子们她印象都差不多,莫不如从前长姊身边温柔敦厚的使女。,须知幼时她们凡到徐问真房里坐,哪怕再远些的亲眷女子到,寻春等人也必是一碗水端平,均是恭恭敬敬,绝无本家、外家亲疏贵贱的薄厚之分。
她欢喜地道:“往后就是寻春姐姐管园子了吗?可真好!我还听说伯母要主持修整明德堂,长姊是要搬回园中住了?”
徐问真有些无奈地指指外面,“瞧我如今这一院子人,还有许多在外头没喊回来呢,若不搬迁,真是住不下了。”
四人便笑,又在徐问真处稍坐一会,知道她有事,便起身告辞了。
四人又别过大长公主,出内院回栖园去。
近日天气和暖,四人并肩慢慢走着,问显忽然凑来问宁身边,道:“伯母要修整明德堂了?你几时知道的?哪里多宽敞华丽啊,还需要修整吗?”
问安侧首看了她一眼,问满不着痕迹地皱皱眉,已拉了拉她的袖口,打圆场道:“如今长姊带着两个侄儿,还有个十七娘一时半刻只怕也离不开长姊,光是这三人便添了多少仆妇女婢?明德堂再大只怕也不够住了。”
问宁就笑嘻嘻道:“今儿一早就有人进园里量地,八妹你竟然不知?日常真该多留些心了,外面那些诗会文会虽然热闹,可咱们家里的事还不关注?”
问显撇撇嘴,没等她和问宁继续说什么,问安便已开口道:“倒未必是要再大修大建,只是明德堂当年修葺得虽然金玉华丽,却未免太晃眼了些,长姊只怕并不喜欢。伯母唯有长姊一个女儿,长姊要回家长居,伯母自然想将屋室打点得令长姊居住舒心些。”
这倒是实话,她们几个自幼常往徐问真屋里去,很清楚徐问真一向喜欢的陈设布置是最要清雅幽静的,那些满屋子金碧辉煌,绝非徐问真所喜。
从清雅中显出富贵底蕴,是徐问真自幼跟着大长公主养出的本事,她们几个虽也在努力学习,但还总是自愧不如。
明德堂当年为了应付皇家赶工 ,修建得只能说是富丽堂皇,满屋金玉交辉。
不等问显再开口,问满便笑吟吟道:“长姊喜迁回园,咱们也该备一份乔迁贺礼,只是寻常咱们准备的东西怕也俗气,未必讨长姊喜欢,不如咱们亲手做些什么送给长姊,纵不贵重,却也是份心意。”
问安也含笑道:“正是这话。我想,咱们几个或合力做一套针线,或画一幅画,都很相宜。”
问显问宁的注意便被她们二人轻松牵走了,四人一路上商量着一路往回走,问真那边安排好了寻春的事,信春凑过来耳语两句,她也不过淡淡一笑。
都是人,又不是她手下的棋,只要在外别做出格的事连累合族老幼,能知道一家人的力气往一处使,弟妹们私下有些小心思她是不在意的。
而且有时候,有心思也是一重好处。左右无论温柔顺从还是多思多疑,徐家人总是要一致对外的,对自家人捅刀子的,下场请参照棺材板已经备好的徐问月。
不过,这几年她对家中弟妹关注得不太多,只是知道问安是个沉稳有成算的性子,不想从前处处跟着姊姊问圆,不显山不露水的问满也长大了。
问安的婚事已定,问满眼看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既然都被交给了她,那她就要打算打算,往她们肚子里都塞些什么了。
徐问真指尖轻点炕几,微微垂眸。
那边寻春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后几人才说起栖园中剩下的人手。
顶头的柳眉,和查出犯事犯得过分的都已发落完毕,其余手脚稍微有些不干净,或有些小差池错处的,徐问真并不打算雷厉风行地全发配了。
一来,栖园里还要用人,真掐着错处全打发走了,只怕栖园中连上灶的人都剩不下;二来,这一阵徐家的动静已经够大了,再大批地发配下人出去,过于引人注目,如今正是召开春闱的关键时候,徐缜任科举改革后第一场春闱的主考官,这种时候徐家越低调越好。
在平稳上升的大家族中,能够春风化雨含而不露地解决事情就是最好的结果。
寻春下午也在心中分析了栖园的形势,这会听徐问真说了几句,更加明白她的意思,也忙将自己打算入园之后如何收拢人心、如何再小小杀鸡儆猴一番树立威信的事情说了,几人谈到掌灯时分,徐问真留寻春吃了晚饭,才叫凝露送她离开。
小院中的桃花一夜之间便开满枝头,明瑞明苓一早起来欢喜地围着树跑,问星也被声音惊动,央秋露抱她到窗边瞧瞧。
徐问真在窗边梳妆,瞧着她们嬉笑的模样,不禁也弯了弯唇角。
最温暖的春日终于降临留国公府。
随后的日子,问星的身体在白芍与医官们的调理下逐渐好转,并在秋露等人坚持不懈地教学下,终于学会说话了!
她头一个学会的是唤“姊姊”。
大长公主欢喜得紧,徐问真瞧她小猫一样蹭着撒娇也很欢喜,干脆借花敬佛,叫大长公主的小厨房额外做了些鲜美清淡的菜式给问星加餐,问星喝了许久的清汤寡水,一碰到小灶欢喜得就要上手搂徐问真。
徐问真并不适应如此热情,一瞬的愣怔已经被问星借坡上驴黏上了,她贴着问真,不断地唤“姊姊!“姊姊!”
徐问真回过神来,好笑地伸出一根手指戳着额头推开她,“该叫秋露再教你些别的,如今只学会粘人了!”
问星大约能听明白一点她在说什么,便知抿着嘴儿笑,水汪汪的圆眼睛黑亮亮,叫徐问真联想到她在山里喂的小狐狸崽子。
也不知她回了家,那小狐狸还到哪里讨饭去。
如此想着,她不禁心软了一点,拍拍问星的背,哄她道:“你好好地吃药、养身体、学说话,阿姊每日许你吃一块点心如何?”
问星反应一会,立刻用力点头,但她头上的伤尚未大好,用力点难免有些头晕,又犯了恶心,才吃进去的又倒了出来,脸色苍白地伏在软枕上,满面痛苦。
徐问真这才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她无奈地摇摇头,又有些担忧问星的伤势,还是请白芍过来瞧了瞧。
白芍看过后少见地露出一丝笑,道:“娘子放心吧,十七娘子头上的伤好得很快,若不用力动作,是不会有不适的。会闹得如此严重,也是小娘子身体还未大好,过于虚弱的缘故。而且——秋露姊姊,你日后千万记得顿顿提醒小娘子少食多餐。”
她忍俊不禁,徐问真也是一愣,问星反应了一会后,费力地转过头 ,缩到床脚面壁思过去了。
“好了,长姊未曾笑你。”徐问真忍住笑过去哄她,“也是长姊大意了,下次不叫人给你做那么多。我们小娘子才多大?喝了这么多日米汤,难得见了新鲜菜式,岂有不喜欢的?”
问星原本只是窘迫,听完她的话就是满脸羞愤,更加不肯回头了。
一片欢喜笑闹中,院里的使女入内回话:“回娘子,郑家打发人来接五娘子、七娘子过去小住,人就要到了,夫人说请您先过去东院,人来了一起见见。”
徐问真立刻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郑家是五娘子、七娘子的外家。
郑家如今虽然在朝中地位不算很高,但他家是旧世家望族,百年前在文人中便很有威望,京中这一支靠着旧日家格办办文会、往来交际名流,倒也仍算显赫。
今日来的虽然只是仆妇,但既是代表郑家而来,让徐问真出去见,也是无形中向外宣告徐家大娘子回归交际圈,且身份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至少这种外府来的仆妇,一般都是当家的女人见的,闺阁中娘子鲜少见这些人。
徐问真明白大夫人的意思,点点头,笑着垂首对缩在壳里当乌龟的小问星道:“长姊可去了,晚些再来看你,你不回头瞧瞧长姊?”
问星听人言语还是不大流利,得反应一小会,徐问真耐心等了等,就见小乌龟壳里有了动静,小娘子慢吞吞地蹭回身,仰起小脸看着徐问真,认真地唤:“姊姊!”
这就是告别的意思了。
徐问真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笑吟吟地走了。
目前出场的娘子有:五娘问安、六娘问满、七娘问宁、八娘问显、十七娘问星(还有一个已经下线的老十五徐问月)。
问安问宁一家,是堂叔徐纺的孩子;问满问显一家,是七叔徐纪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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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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