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当事人表示自己“不疼,没事,还能打”,绿泳裤还是流着鼻血被安全员拖下场去。离场前他还冲黄胖子大喊:“保护仁美!保护仁美!”想到自己算是间接造成他受伤的原因,有一瞬间,体内某个不存在的器官感到些许不安。
等一下,良心是器官吗?
“我们这边少一个,要不就不打了吧?”黄胖子过来问我。音速粉不在,我不能出声,就睁着眼睛看他,同时思考如何回应:现在不打的话,倒是可以省去一些麻烦,但是音速粉回来之后恐怕会找不到我的位置,更有可能因为两边同时移动,耳机会再次断联,但如果要继续打球——
“行了行了,你要打就打吧,瞪我干嘛。”黄胖子嘴里嘟囔着,回到原位。
啊,刚刚我做了什么吗?
于是比赛继续了。因为绿泳裤下场,为了保证人数一致,红色沙滩裤主动退出,同时接替路人担任裁判。那一边是音速紫和蓝背心,这一边是我和黄胖子。规则这种东西,在边上站着看可能很难理解,一旦加入比赛就会突然变得简单好懂。刚才我只顾站着躲球,半天没看明白分数是怎么算的,现在轮到我上场作战,两个回合下来,我差不多就明白了得分的核心条件:场内,落地。只要满足这两个条件,大概率就能拿下一分——剩下的小概率由细节决定,也包括“裁判看没看见”的风险因素,不重要,可以不管。
太简单了,他们之前怎么会磨蹭了半天才这么点分?
掌握这一底层逻辑之后,这个游戏变得有趣起来。接触球的身体部位,击球的角度,用力程度,站位朝向,起跳时机……有许多变量可以调整。我的身体比人类灵活,视野比人类广阔,对风向的感知也比他们敏锐,无论进攻还是反击,我都能占据很大的优势。而黄胖子虽然反应迟钝,动作也笨重,但他能提供力度稳定的垫球。在他的配合下,我把球扣进对方场地就像K切黄瓜一样简单。
3:8,蓝色背心皱起英俊的眉头。
3:12,笑容从音速紫的脸上消失。
5:20,高椅上的红色沙滩裤睁大了眼睛。
9:23,观众席的绿泳裤站起来拼命鼓掌。
转眼,一局结束,我方1:0领先,没过太久,又变成了2:0。蓝色背心英俊地叹气,音速紫揪紧双马尾。而黄胖子似乎想成为我的弟弟,因为他说:“加油,仁美姐!厉害啊,仁美姐!打爆他们,仁美姐!”
沙滩排球,还挺有意思。
第三局开始,音速紫站上主攻位,确切来说是把蓝背心推开,抢占主攻位。对面的站位改变之后,战局也发生了变化。我还是像之前一样扣球,但总是会被音速紫拦下。她的发球也变得刁钻且凶猛,我不得不悄悄加固关节,以免又被她打断了哪里。而蓝背心虽然瘦弱,反应却很快,四肢又长,守备范围很广,音速紫漏接的球,他总能在第一时间补上——可恶。
对手认真起来了,我方的劣势就变得突出。黄胖子实在很难算是一个完整的战力。从人数上讲,对面是2人,我方1.8人,其中我大约占1.5。
第三局结束,2:1。蓝色背心舒展了英俊的眉头。
2:2。音速紫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不知不觉,周围已经围满了人,每得一分都有人欢呼鼓掌。人群中还有一双细小的手臂奋力挥舞,隐约能听见“仁美~加油~”的呼喊,只是不免让我想到暴风雨的海浪中求救的泳者。
红色沙滩裤吹了口哨:“决胜局!”
沙滩排球,真是扣人心弦。
决胜局到了,发球权回到音速紫手上。这不太妙,我已经领教过她声东击西的快攻,必须全神贯注才能争取到还手的机会。我紧紧盯着对面的音速紫。她眨眼了,视线朝左边飘动,肩膀倾斜,右脚的脚跟往前挪了一公分,脚尖却钉在原地没有移动。呵,我就知道她又要虚晃一枪,看上去瞄准了左边的场地,其实——
“怎么回事,”耳机里突然传来音速粉的声音,“不是随便玩玩就行了吗,怎么都打到第五局了?”
……啊,忘了这回事。
与此同时,“啪”的一声,音速紫发球了。我一时犹豫,反应过来的时候,球已经高速过网。我慌忙起跳拦截,歪了,手指堪堪擦到球的边缘,我猛一使劲,强行把球往对面扣落。
——扣在正好同时起跳的蓝背心英俊的脸上。
哨子吹响了。
周围的人群发出喧哗。蓝色背心跌落在地,用手捂住了脸。我从没直接伤害过别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好,你打到他的脸了!快道歉!”音速粉在耳机里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焦急,难道接下去会发生可怕的事吗?我看到蓝背心捂着脸站起来,走到另一头的场边。
“快道歉,不然他会哭的!”音速粉说。
蓝背心背对人群,蹲下,低头,肩膀隐隐抽动。
我赶紧走过去,走到他面前,弯了一个标准的90°的腰,与此同时音速粉通过扬声器开口:“对不起!”
之前说过,在某个世界,只要鞠躬道歉,不管做了什么坏事都会被原谅——这里就是那个世界(的分支),真是太好了。
蓝背心低着头发出抽泣声。
我再次用力鞠躬:“对不起,用球砸你的脸,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蓝背心抬起头来,擦掉鼻血,英俊的眉眼泪光莹莹:“没关系,下次注意点。”
鞠躬果然有用,真是太好了。
“OK,他没事了,继续比赛,”音速粉说,“都到这一步了,这一局必须赢!”
不是说输赢不重要,随便玩玩吗?
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放弃的理由。蓝背心被我扣了脸之后,尽管表示“没关系”,但行动明显变得迟缓了,看我的目光也带了几分畏惧。于是两边人数再次对等,1.8:1.8。失去0.2个辅助,音速紫的攻势减弱了,漏掉的球也变多了。我与她有来有回地拉扯了几个回合,得分互不相让。
观战的人群越围越密,加油的声浪也越喊越高,我连音速粉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又一次在球网前起跳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片叶子,身体不再受到自我意识的控制,我的跳跃,奔跑,只不过是被风推着,被水引着,四处飘荡。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受,是因为比赛的气氛带动了我的情绪吗?可是,在这里以外的其他地方,我听到过更响亮更兴奋的声潮,见识过更宏大更热烈的场面,虽然那些都不是为我而来的。
(这一次也不能完全算是,因为他们喊的是“仁美”。不过现在我就是仁美,就当是在叫我吧。)
最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用一个利落的扣杀把球狠狠打入对面场地。蓝背心没接到,音速紫也没接到;排球从他们奋力高举的手臂间穿过,落下,挨着边界线,在沙地上砸出一个弧形的坑洞。比赛结束了。
比赛结束了,所有人欢呼,鼓掌,像夏日夜晚的青蛙,像鼓动翅膀的蜂群。耳边依稀还能听到一个微弱但倔强的呼喊:“仁美~太棒了仁美~”
——“没意思,沙滩排球没意思!”音速紫挂着嘴角,用力跺脚,晃头,双马尾螺旋桨似的一阵猛甩,“热死了,我好渴,我们去喝冷饮吧!我要蜜瓜刨冰!”说完,她拉上黄胖子,喊了观众席里的绿泳裤,朝不远处的冷饮店快步走去。蓝背心冲我英俊地点头,英俊地比了个大拇指,也与他们一同走了。
我也渴了。高涨的情绪一回落,我立刻察觉到身体正处于脱水状态,必须尽快补充水分,于是跟着他们朝冷饮店走去。
“等一下,你走慢点。”耳机里的音速粉突然喊住我。吵闹的人群散开了,我也重新听到了她的声音。
“有些事我要和你交代一下,你别走得太快,”音速粉说,“刚才你打球的时候——对了,打得不错,赢得好!——我去探查了这一带的情况,找到好几个剧情点,应该都是为了个人回设置的。”
什么,都打完一场比赛了,个人回还没结束?
不过也是,连机器人都还没出动,怎么能算一集战队故事。
“我大致逛了一圈,发现这附近有迷路的小孩,分手的情侣,受伤的海龟,搁浅的美人鱼,发出怪响的破船,正在交易的黑衣组织,被揭开封印的古井……”音速粉说,“都是可以拓展的剧情点,你随便挑一个喜欢的,我们去做了吧。”
是错觉吗?总觉得这之中有几个一旦触发,就不是一集两集能讲完的故事。
音速粉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麻烦?没办法,如果我们不主动触发剧情,世界线可能就会塞一些奇怪的东西过来——你也不想突然平地摔,然后被某个男的埋胸吧?所以在下一个剧情展开前,我们要掌握主动权!”
她似乎还没发现,她看到的我的“胸”其实是树干的一部分,木质结构,有树皮和韧皮和输送水分养料的边材,敲下去会“咚咚”响。如果要发生摔倒埋胸的剧情,只怕对方会磕破头。
不过,现在我用的是她的身份,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她不愿意就是我不愿意。而且针对主动权这一点,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我们选一个轻松点的吧,尽快把这一集过完,”音速粉说,“送海龟回家怎么样?应该不怎么费事,往海里一扔就行了;或者去偷看一下黑衣组织交易,你去看,我望风,看完就报警,磨蹭容易出事——”
她开始逐个分析那些剧情可能的走向。我实在渴得不行,偏偏她叫我慢慢走,也许是怕被其他人听到她的声音。我等不及去冷饮店了,一抬眼看到和冷饮店相反的方向有个自动贩卖机,整排整排的瓶装饮料在灯光下像宝藏一样闪闪发亮。
我马上跑到贩卖机前,从音速粉给我的小包里摸出一把硬币,一个一个往里塞。音速粉的声音停了停,然后轻声笑笑,开始为我介绍饮料:哪个是甜的,哪个是酸的,哪个是苦的,哪个是带气的。这些对我来说都一样,我现在只想要水,大瓶水,能有多大就有多大——
“有人来了,你注意。”音速粉突然说道。
我一愣,停下塞硬币的手,直起身朝四周一望。这一带本就相对偏僻,我原地转了一圈,除了椰子树和垃圾桶,没发现什么人。我刚要回头继续投币,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有人光脚踩着沙子朝我走来了。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我索性站直了,面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脚步声停了一停,然后从某棵椰子树背后,有人走了出来。
是红色沙滩裤。
“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他说。
他怎么来了?他没跟他们一起去喝冷饮吗?我盯着他看,他也盯着我,目光像他板寸的发茬一样刺人。
然后,他大步走到我面前。
“你不是仁美,”他说,“你到底是谁?”
几个剧情点中,最危险的应该是黑衣组织交易现场
下一章在周二晚上更新(骑着海龟逃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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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敏锐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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