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温羽焱站不动了，趴在客厅的地毯上昏睡，连黎铮都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门还是没有动静。
晚上十点，家里的钟响起来，黎铮突然惊醒过来，看看表，有些不可置信。
温逐从来不在外面过夜，更何况还是在他刚回来的第一天，只是去动物园走一趟而已。
手机里倒是有温逐的短信，在黎铮等得不小心睡着以后不久发来的，但只有简短的一条，是告诉黎铮不要等他的几个字。
没有原因，没有抱歉，没有一切多余的信息。
黎铮看着手机屏幕，愣了好久。
等把温羽焱抱回卧室睡觉，再把餐厅里为温逐准备的东西打扫并收拾起来以后，已经快十一点了，而黎铮还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发呆地等了一个多小时，十二点快半的时间，大门才有了动静。
黎铮站在客厅中间，看着温逐带着满身的疲惫走进来，在没有开灯的环境下看到有人，有点意外：“黎铮？”
黎铮心里是既生气，又难过的，但看到温逐疲惫的模样，一下子也都顾不上了，快步走过去：“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温逐的神情不变，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没事，家里打电话来，公司……工作上的事。”
黎铮皱起眉头。他早就说过的，温逐根本不会撒谎，每次都让他看出来。
“你应该看到短信了。”温逐把衣服放在一边，伸手拉住黎铮。
黎铮却在两只手相碰的一瞬间，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温逐：“……”
温逐没有察觉到，似乎有别的事让他内心纠结，他拉过黎铮就走向卧室：“太晚了。”
“你……见什么人了？”黎铮的嗓子有点哑，不知道是因为一段时间没有说话，还是情绪上的缘故。
温逐没有回头：“……没有。”
黎铮站住并挣脱开温逐的手：“我和小羽等了你很久，你忙工作连电话都来不及打？”
他承认自己的语气控制得不太好，因而温逐有些惊讶地回过头：“……对不起。”
“有勇气道歉的话，不如把事情说清楚。”黎铮感觉自己的声线有点颤抖：“你身上有一种很淡的香水味，我在……井承身上闻到过。”
“……”温逐走近过来：“黎铮，你别误会——”
黎铮后退：“那就把话说清楚。”
“他是朋友。”最终，温逐不得不承认。
“那为什么要说谎？”黎铮问：“只是朋友见面的话，为什么身上会留存他经常用的香水味，这么重，连你的信息素都盖不住它。”
他感觉自己说话的时候，冷静得像一个福尔摩斯在推理一桩命案的始末，侦探和警方只负责调查和还原案件本身，至于死者，只是陌生人而已。
也因此，他可以竭力地避免自己心底最隐晦和不愿承认的想法。
相比起他，虽然井承的确没有那么地理解温逐，但如果论起感情和适配程度来，井承可比他强得多。
会不会有一天，温逐也能后知后觉地明白这一点？黎铮相信，如果井承愿意，也可以去努力尝试理解温逐。
他唯一的优势——现在还不好说算不算绝对的优势——也就会失去了。
温逐再次上前，然后发现黎铮随着他的动作在后退，始终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也就不再靠近了：“今晚我确实见过井承，因为一件事要处理，香水，大概是在一起待得时间久了。”
“在一起”三个字刺痛了黎铮：“什么事？”
“……”温逐顿了顿：“不想说。”
是他的风格。黎铮心里默默想，一点都不意外，只是低下头，咬住下嘴唇，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那晚安。”
他走过温逐，进入卧室，转过身把温逐挡在门外：“要麻烦你到客房睡一下，我对香水过敏。”
温逐眼疾手快地按住顺势就要关上的房门：“我会洗澡。”
“你身上还有他的信息素味道。”黎铮不情愿地说：“需要时间，今晚就这样吧。”
他一直低着头，始终没有和温逐眼神交汇，于是就这样默默地对抗着，一个人想关门，一个人抵着门不让关，只有钟表的声音在响。
最终，温逐放下手：“……晚安。”
黎铮点点头，把门关上，听着温逐离开的脚步声，确定他听不到自己房间里发出来的声音，才开始小声地哭。
明明只分开了半个多月，线上也一直有在聊天和视频，是这段时间和井承这么亲密的吗？不仅是香水味，还有属于井承的那种Alpha动情时候的信息素味道。
还有之前，迫不及待地向井承解释这场婚姻的作秀成分，恐怕现在假戏真做的事，还没有和井承说吧？
那动物园的事，也不一定是真的了。
果然只是新鲜感，特定的时间一过，他又有什么好喜欢的呢？黎铮努力地想了半天，比起井承和温逐以前的情谊来，他什么都不算。
“没有”和“见过井承。”是直接承认在撒谎。
“待在一起。”和“不想说。”是不必伪装的态度表明。
黎铮泪眼朦胧到无法好好思考，觉得自己的推理无懈可击，尽量小声地哭了半天，心头那种不服输的心劲也随之升起。
他从外面带回来的行礼还在一进卧室的门口放着，没来得及收拾，于是打开，把属于温逐的东西或者可以归还给温逐的东西，一股脑地全部拿出来，只留下他最开始带来的、少的可怜的东西。
其实温逐今晚这样的态度，黎铮心里一直都有准备，自从知道温逐和井承的过去，知道温逐怕井承误会，告诉井承自己是合约婚姻开始。
他当时的想法也和现在一样。他爱温逐，温逐对他也已经够好了，不管是在金钱或者心灵上，他所能做的就是给温逐想要的一切，在温逐还上头的时候。
然后，尽量有尊严地离开。
黎铮想着想着，竟然还生出一种悲壮的感情，令他自己都觉得尴尬。他收拾好一切，提着毫无分量的行李箱打开卧室的门。
客厅里黑漆漆的，没有人在，也就非常安静。
黎铮小心地往大门口挪，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和门口刘队长的人说，麻烦他们不要吵到温逐兄弟，等早上再说他离开的事就好了。
至于离婚和温逐希望他怎样还剩下的钱，他还会和温逐联系的，等他冷静一些的时候。
极度的悲伤过后就是极度的冷静，这股冷静驱使着黎铮下定决心，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客厅，来到玄关和大门前，心里悲哀得想，自己和娼妓究竟有什么区别？似乎没有。
问题是就算他卖身给温逐，钱也是还不上的，卖到下辈子都还不上。
很好。黎铮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悲哀和难过多一点。
可笑的是，他已经几乎不把自己的尊严当做尊严看了，只是不想亏欠温逐，亏欠感足以让他感到万分痛苦，那也就是为了摆脱痛苦了，可他无能为力。
“咚——”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黎铮脚下给什么东西绊住了，身形不稳，直接跪倒下去，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而是跪在了一个相对柔软的东西上面。
一双手抱住了他，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抓住了他，那双手用力极大，让他的胳膊感到很疼：“疼——”
但双手却没有放开。
四周黑暗一片，黎铮什么都看不清，距离灯的开关比较近的那条胳膊胡乱摸索了半天，“滴——”的一声，大门上的触摸感应灯亮了，微弱得仅用来照亮主人穿鞋的柔和灯光下，温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此刻煞白无比，脸色堪称重病患者，唇色也是一点都没有的。
黎铮傻眼了，没搞明白刚才什么动静都没有，温逐是怎么突然——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大门口前的垫子和毯子，似乎有人睡在了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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