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国宴是罗维尔一年一度的盛大祭典,江淮盛刚好在帝都,少有的没有公务在身,经年来第一次得以出席这个祭典。
宴会散后,黄昏日落时分最后的残光热烈的铺盖在地表,一年轻男子逆光站在罗熙必经的路上,仿佛在刻意等她一般。
“帝国人人皆知二公主会跳世界上最好的舞蹈,三年前国宴,殿下一舞惊为天人,连向来不喜欢您冷血暴戾的国王陛下都甚为赞叹,称是盛世之景。那只舞蹈至今无人能够复刻,因为技巧可以训练,但由内而外的大气、谦恭、胸有成竹、定夺乾坤的气质却模仿不了,那才是这支舞的灵魂。”
“我想那是国王第一次打心底里承认您是有做明君的胸怀和魄力的。”
江淮盛带着像是抛出交易筹码的商人那般的微笑。
“可惜那次我有任务在身,未曾有幸见到。”
罗熙绽出笑容,屏退众人,意有所指道:
“人人皆知您父亲是一代名将,却无人留意过生于沙场、长于战火的小少爷已经长大了。”
江淮盛微微一笑:“殿下肯定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聪明人说话字字机锋,罗熙回答道:“我猜,您是来跟我做生意的。”
她靠近一步,垂眼轻笑:
“您是最优秀的特工,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利刃。可您身上还流着贵族的血,连王室都想跟您联姻,不是因为您这个人,而是因为您背后权倾天下的势力。您可是江家直系硕果仅存的血脉,”
“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她眼尾锋芒一抬,直射江淮盛眼底。
“您得帮我一个忙。”江淮盛说。
“请说。”
“二十年前江家名下孤儿院失火的事,需要您帮我查一查。”
罗熙眼眸流转,疑惑的试探道:“阁下虽然名义上并不直属特工处,但以您这些年的贡献,想要接触特工处的心脏,绝不会有人拒绝,居然要拜托我吗?”
“正是如此。”江淮盛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连特工处都查不到的情报,隐匿于正大光明之下的阴暗勾当,罗熙眯了眯眼,眼神变得危险而凶狠。
江家,好厉害的手段,好大的胆子。
“意下如何,殿下?”
“愿意效劳。”
罗熙优雅俏皮的行了个礼。
从回忆中醒过神,江淮盛看到医院大门外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抬头看了一眼江流光病房的窗户才朝那人走过去。
“找不到你人,打电话也不接,我一猜你就在这。”
江淮盛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有左一来的未接电话,为了不被打扰,他在来之前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你找我有什么事?”江淮盛收起手机,有些心虚的问,微低着头,余光警惕的瞥向左一来那边。
左一来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杂草,边走边漫不经心的答道:“没什么事啊,这不是好不容易见面,想跟你一起吃顿饭嘛。”
“你师傅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他话锋一转,关切的问。
江淮盛垂着眼,神色戚戚:“情况不容乐观,他的癌症无法治愈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左一来放下手,扭头看了看江淮盛的脸,说:“人一辈子能活多久早有定数,不是你我能左右的,看开点吧。”
不知为何,江淮盛避开了左一来的目光。
“对了,你下午的交接工作进行的怎么样?”
“哦,挺好,交接完后领队带我在王宫里逛了一圈,碰到两位公主,她们好像起了点口角——下一位女王估计就是她们之中一位,你希望是谁呢?”
“你希望是谁?”江淮盛反问。
“我嘛倒是无所谓,毕竟我对她们一点都不了解,说不上来。不管是谁,能做一个英明的君王就好。”
“你今天见到罗熙了,你不觉得现在的局面需要一个像她那样能重新平衡权力的人吗?让那些手握权力却一心为自己谋私的权贵不再拥有左右国家命运的权力,我们需要一个手段强硬的帝王。”
“唔,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隐隐有着说不出的不祥预感。
“不过最终是谁还是要看陛下怎么想,今天听领队说王宫周围每日巡逻的守卫军骤然多了一倍,还有很多被抽调到重要机密的地方秘密值守,看来陛下已经时日无多,在为最后的时刻和新王登基做准备了。”
江淮盛侧耳听着,转动中指上刻着家族徽章的戒指:“是的,时日无多。”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最后一点日光渐渐隐没在街道两旁高大的树荫。
“我在想,”江淮盛突然说,“不知道师傅死后想葬在哪里,那天我路过首都的公墓,公墓很大,可是每个人拥有的地方却很窄小,生前在人海中挣扎求生,连死后都得人挤人不得安宁,生生世世困在这狭小闭塞的地方。”
“我应该问问他,他要是想在墓园里我就给他找个最大的墓园,要是想海葬我就找片最大的海——让他自由自在的,还是他想回到故土?要是这样的话,我把他埋在故乡的山包上,永远凝视着那片他生长的土地。”
“可我问不出口......”
左一来安慰道:“他如果心里有答案的话会告诉你的。”
“他大概不会在意这种事。”日光终于全部被收走,江淮盛落入傍晚的黑暗。
左一来不动声色的暗暗一瞥身侧的江淮盛,眸光沉沉。
突然视线注意到江淮盛放回口袋的手机,他明明记得前两天看到手机壳右下角有一处擦痕,今天却不见了。
是换了新的手机壳还是……
左一来收回目光,江淮盛会买两个一样的手机壳吗?
抱着一试的心态,他撒谎说:“突然想起来要给左二去打个电话,我手机没电了,用下你的。”
江淮盛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不到一秒掏出手机给他。
左一来接过来,右下角的擦痕又重新出现,他笑着捏着手机转了一圈:“谢啦!”
划开屏幕输入密码,顺利解锁,密码依然是沿用这些年的习惯没有变。
左一来边拨电话边在心里盘算。
显然,江淮盛有两块手机,而且刻意伪装成一样,他大概没想到左一来会留心一点毫不起眼的擦痕。
刚刚他拿出另一块手机看了一眼,像是在查收消息,看来是用来与什么人联络。
打完电话把手机还给江淮盛,问:“你们江家老宅里那些房间能住人吗?”
“能啊。有人定期打扫,不然我怎么住?”
“那大少爷你收留我一下呗?我不想住那又小又挤的宿舍,你看你江家离王宫又这么近,我上班多方便。”左一来腆着脸谄媚。
“你想挺好呀?”江淮盛无情拒绝,“自己花钱租房子,别想白嫖。”
“这附近地段那么贵,我哪租得起?求你了,以后你就是我的金主爸爸,你说东我绝不往西!”左一来说。
江淮盛玩味的看着他,语气听上去挺满意:“真的假的?那勉强同意你去给我做暖房丫头吧。”
“说真的,你家那老宅阴气重,我是绝对不敢自己住在那的,亏你能一个人住那么久。”
江淮盛丢下一句“胆小鬼”快步向前走去。
左一来追上去:“我不是害怕,我是觉得那地方莫名阴森,按理说当年也是人庭若市、显赫气派的,就算现在不怎么用了也不该阴气重重。”
江淮盛转头,意有所指的说:“也许里面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左一来点头,接着套他的话:“我听说你师父当年就是被针对了才离开江家。”
“你从哪听说的?”
左一来抬头正面江淮盛,发现江淮盛的神色不易察觉的更严肃一些,目光认真的盯过来,仔细留意的话语气也有一丝生硬。
其实左一来哪里知道这些,他不过是听江淮盛这么说,又想到他一贯跟师父关系近,才故意诈他让他继续往下说罢了。
“留言碎语而已,一直有这样的猜测,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不过更像是脑补的故事。讨论王室贵族的八卦可是公众超级喜爱的事情。”
江淮盛移开目光,轻微松了一口气:“你可真是闲的,还有心关心这些。”
“所以那个流言是不是真的?”左一来锲而不舍的追问。
江淮盛转过身,轻风拂过他的脸庞,他微笑道:“当然不是。”
晚间吃过晚饭,左一来回去搬东西,江淮盛自己坐在书桌前拨通了罗熙的电话。
铃响两声后就传来一个慵懒又性感的女声:“阁下好忙呀,怎么还挂我电话呢?想跟你联系可真不容易。”
“当时旁边有我不想让他知道的人。”江淮盛解释道。
“你一个月前让我查的那件事我找人查过了。”
“怎么样?”
“就像你说的那样,确实存在过改造人体的实验,可惜那场火烧毁了一切证据。不过——”
“什么?没有任何幸存者和资料吗?”
“孤儿院里的具体人数根本无从得知,电子资料也全部遗失。”
江淮盛神色一黯。
“不过有消息说在大火燃起前发现有部分资料丢失,这意味着可能有人带着资料趁乱离开了那家孤儿院。”
大火燃起前……
江淮盛眼前仿佛浮现出那片骤然腾起的火海,真的能有人带着资料从那里逃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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