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什么感觉，一年就又要过去了，回到老家后，难得下起连续的暴雪。从窗户向外看像是织了一层白色的网，本来该起床吃饭了，潮生看了一会窗外的天，依旧十分困，于是又闭上了眼。
“老板，人来了。”
叶舟轻降下车窗，抬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看向缩在自己怀里的人，轻声说：“我去忙工作，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怀里人闻言抬头，眉头微微皱起，神色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又窝了回去。
“好，”叶舟轻无奈笑了一声，“带你一起去。”
手下打开车门，他一手托起潮生的屁股，另一手拍拍潮生勾着自己脖颈的手臂，轻声嘱托：“抱紧了，还困就再睡一会。”
“这人硬得很，您不露面坚决不说一个字，我们没办法。”陆十一耸肩摇头，说话声音也很轻。
仓库卷帘门拉上去，呼啦啦声音太响，叶舟轻捂着潮生耳朵，但这人还是不满的哼了声。
“吵一下就好，乖。”
里面的人双手死死抱着一个公文包，眼神在走进来的人身上来回逡巡，眼窝深陷，眼睛里布满血丝，看样子精神紧绷不是一天两天了。
等他看到叶舟轻怀里那个男人时，眼睛瞬间瞪大，嘴唇颤抖，最后用牙齿死死咬住。
“叶——”
“嘘。”这人刚蹦出一个字，叶舟轻就抬起食指竖在嘴边打断他，“小声。”
仓库里很空旷，说话稍微大点声，就会有回声乱窜，潮生不愿和他分开，他只好迁就潮生。
“……好。”男人手心里出了汗，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恐惹叶舟轻生气。
“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叶舟轻声音极轻，男人离他不远，但还是要眯缝起眼睛，聚精会神才能听清他说的话，局促地点了点头。
“你认识潮生。”
男人思考半天，意识到潮生这个名字是指他怀里的人，点了点头。
“他是第几个。”
男人颤巍巍竖起一根手指头。
叶舟轻了然，当初查到这伙人，笼子里关的都是些没有丝毫理性和认知的少男少女，只懂得如何展示自己，如何取悦别人。但找到潮生时，他还能认出自己，想必是技术还不成熟，即使如此，也卖了大价钱。
“呵，”叶舟轻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对面的男人一抖，眼睛转了好几圈。
“能恢复吗？”
男人一抖，很不想作出回应，但还是颤巍巍摇了摇头。
“那你找我干什么，活够了？”
“我——”他一激动，没压住声音，瞬间冒了冷汗，降低声音磕巴着说，“我知道他们在、在哪。”
正欲再问，潮生动了动，打了个哈欠，眨了眨眼睛，叶舟轻直接起身，转身边走边说：“，我时间很宝贵，既然见到了，他们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男人梗了一下，咽下口水，张嘴也不敢说什么，就这么看着叶舟轻离开视线。
“你不用跟着，去看着那人，把他肚子里东西挖干净了。”
“好。”陆十一干脆应下。
等坐回车里，潮生已经醒了，在叶舟轻脖子上蹭了蹭，无聊地玩起了他的手。
“好玩吗？”叶舟轻理了理他睡乱的额发，“头发也长了，回去给你剪？”
潮生笑起来，斜眼看他，跨坐在他身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把他的脑袋整个搂在怀里，笑了一声。
“好，给你剪的和我一样。”叶舟轻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
“回家。”
收到指令，车子平稳启动，潮生搂了一会叶舟轻脑袋，整个人躺在了后座椅上，曲着腿搭在叶舟轻身上，揪起一缕自己的头发玩。
“不过我技术一般，剪坏了怎么办？”叶舟轻问。
潮生坐起来，盯着他看了一会，抓住他的头发狠狠一拔，然后将拔下来的一小撮头发从两人之间洒下来，歪头狡黠一笑，眼神拉着丝，勾的叶舟轻移不开眼。
“真是怕了你了，那我得好好练练，”叶舟轻揉着被揪掉头发的那一块头皮，“不然可得变光头了。”
潮生不置可否，又躺了回去，脚在他身上乱蹭。
“小心点，蹭到不该蹭的怎么办？”叶舟轻抓住那双作乱的脚，规规矩矩按在腿上。
“嗯？”潮生装作不知道发出一声疑问，故意作对，见拧不过他，就坐起身伏在他肩上，手指从叶舟轻锁骨滑倒下巴，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盯着叶舟轻的嘴，轻轻亲了一下，车子这时正好到家，潮生转身利落开门，就要下车，被一把拽了回来。
“没穿鞋子，”叶舟轻无奈，“还想自己跑？”
抱起人下车，潮生在他怀里笑得发抖。
“捉弄我这么开心？”
潮生只是笑，搂着人脖子后还在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
陆十一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一进门就看到一排顶着鸡窝头的黑壮男人们，当即捧腹大笑，以为他们剪头找上一个托尼了，听说来龙去脉后，又独自笑了好久，才擦干眼泪，去找老大。
正上楼，正巧碰上从从房间里出来的叶舟轻，门闭上后才轻声问：“小老板睡了？”
“嗯，没办法，他现在觉多。”
“那个老小子，知道的也不多，他是当时实验室里一个助手，操刀的付虎升现在被北帮罩着，除了往北帮上层那送人，还经营着一家不小的会所，残次品都在会所里按次交易，好的一对一卖给有钱人。利润不小，北帮从中拿了得有八成，自然不会放手这个摇钱树。”
“他包里装的什么？”两人在书房坐下，叶舟轻接过北帮的资料看起来。
“一半实验数据，他当时从会所出逃的时候，想偷点能换钱的，但付虎升太警觉了，他只来得及下载一半，我已经交给博士了，看看他能不能研究出点什么。”
“就知道这么点，也好意思赖着非要见我。”叶舟轻无语，扔了资料揉太阳穴。
“真没别的了，拉着上医院洗了三次胃了，人都虚了，啥也刮不出来了。”陆十一耸肩。
“北帮这群人，胆子也是真大，现在可都是法治社会，搞这么大动静，真不怕被一锅端了。”
“他们在当地背景很硬，又只在区内活动，很难传出去。”
“啊，那难办，”叶舟轻仰头思考了一会，“北帮那边原来也只是本家分支，都怪我不知道留情面，把本家人全清理了，联系不上那边喽。”叶舟轻摊手。
“哈哈……”陆十一尴尬笑笑。
“你明天以我的名义去和北帮上层见一面，如果他们愿意交出付虎升和实验资料最好，如果不愿意，那就没办法了。”
“好。”
第二日电话打来时，叶舟轻正喂潮生吃饭，开了免提扔在桌子上，陆十一还没开口，就听到对面先传来，“乖，不挑食，你太瘦了，要多吃点，好不好？听话，心疼心疼我。”
等到潮生乖乖吃起了饭，才听到自家老板和自己说话：“怎么样？”
“打太极呢，北帮那群人自然怕您，但也不想放了钱，人和资料会给您，但想留下资料备份，继续做生意。”
“嗯，不出所料，你把这些话透给付虎升，然后抛橄榄枝，和他谈新的合作，五五分成，这么大一笔买卖，他只能拿两成本身就窝火，老东家还要把他卖了，多可怜啊。”
“知道了。”
“等人上钩了，再写一封举报信，务必护送检查组顺利到场，证据都给他们摆好，再拖一阵子，付虎升很快给他们送去。”
“好的老板。”
“吃饱了？”
潮生看着叶舟轻手里的饭就来气，皱着眉恶狠狠盯了一会，直接打翻了碗，趴在人怀里一动不动。
“好，不吃了。”叶舟轻拍着潮生的背，拖着人向客厅走，“吃几口也好，吃几口也是心疼我，对吗？”
潮生测过脑袋，从下巴一侧看向叶舟轻，发觉对方也在看自己，一笑，一副你知道就好的样子。
“剪头发吧，你看看他们，我可是练习了好久。”
一排鸡窝头男人们站在一边，潮生好奇地过去一个个前前后后看了个遍，捂嘴噗嗤一笑，一副鄙夷神色，赤脚踩着厚绒的毛毯又走回叶舟轻身边，腰身如蛇一般缠了上去，亲了亲他脖子，回头对着那群男人又是鄙夷一笑。
这一群男人，不仅被伤了身，还被伤了心。
“我知道我最帅了，你这样抱着可剪不了头发。”
潮生随即滑坐到了地毯上，靠在叶舟轻两腿间，仰头看他。
“好，真聪明。”
咔嚓咔嚓几剪刀下去，还好结果差强人意，起码潮生很满意，捧着叶舟轻的脸亲了一口，对着镜子照了好久。
新来的小弟顶着鸡窝头很委屈，问身边的大哥小老板是什么身份，也不见说话。
“你小点声。”大哥先呵斥了一番，随后接着说，“老板还小的时候，我见过小老板，人很开朗，和老板玩的可好了，后来有一天就再也没见过，找回来之后就是这样，本来老板一点也不喜欢本家，更别说继任了，但没这个身份，他就没权力，就找不回……小老板。”
“找回来之后小老板就这样了吗？”小弟揉揉脑袋。
“你既然来了这，也知道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小老板被人搞成这样，本家也有参与，所以老板上任后把本家洗了个遍。”
“所以老板心有愧疚，才对小老板这么纵容？”小弟边择菜边看向花园里的抱在一起笑的两人。
“你个臭小孩，看不懂还管那么多。”大哥哈哈一笑，敲了下小弟的头。
陆十一那边正忙的热火朝天，叶舟轻这边也不轻松，博士说要给潮生做个深入检查，看有没有恢复的可能，但潮生不喜欢医院，上次体检就哄了好久，这次说什么都不进去。
“乖，只是检查一下，很快就好，回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行不行，好不好，嗯？”
潮生怒视着他，抓过他的手狠狠咬了上去，叶舟轻吃痛，也不出声，等到咬出了血，潮生才松嘴，依旧不高兴。
博士打来电话，语气很差：“你当你是霸道总裁？医院给你开的？还来不来了？我很忙的，以为给你们留个空很容易吗？”
“什么检查仪器啊，我能买来在家里安一个吗？”叶舟轻问。
“……”博士一阵无语，“算了，你等我下班，跟我去华大，那里也有仪器，不是医院，行了吗。”
“……怎么不早说呢。”
嘟——电话挂断了。
“乖，咱们不去医院了，不生气好不好。”
潮生一扭头，坐回车里看向一边，不理他。
华大景色很好，车子在学校大路上转了好几圈，潮生一直看着窗外，半点眼神也没给叶舟轻。
“你疼疼我好不好，”叶舟轻拉过人的手抚上自己脸蹭了蹭，“这个检查一定要做，不然我会难过，不是故意要去医院的，我错了好不好。”说完低头在他手心亲了一下。
潮生总算回头，虽然还皱着眉，但勉为其难地窝回了他怀里。
车窗外树影一道道掠过，光斑在潮生脸上一下一下亮着，叶舟轻紧紧把人搂在怀里，很难过，但不敢表现，即使恢复不了也没关系，他会永远宠着潮生。
检查完，潮生趴在他怀里又睡着了，博士看看他怀里地人，叹了口气，轻声说：“恢复不了，他接受的是类似大脑额叶切除的手术，不可逆的。我原本以为是药物导致的，后来看了那一半实验数据，就觉得没希望了，结果也确实如此。”
“没关系，还有一个事，这个手术你能做吗？”
“能。”
“好，过段时间给你送一个人和具体实验资料。”
回到家，还没把人放上床，潮生醒了，死死抓着叶舟轻胳膊，一脸不高兴。
“我不走，还困吗，陪你再睡一会？”
潮生坐起身，帮叶舟轻脱了衣服，拽上床紧紧贴在人怀里，很快又睡着了。
陆十一跑了好几趟，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给老板展示结果。
这件事不小，整个北帮全部落马，调查组起初找不到的付虎升后来根据居民举报，在一个小破宾馆找到了，整个人神智不清，和被救出来的少男少女们大差不差。
“北帮那边的其他业务都交给你打理了，会所重建成收容所，那些没人要的孩子都收下好好照顾。”
“收到老板。”
“还有哎呦——”正要继续吩咐，头发突然被人扯住，叶舟轻整个人仰在沙发上，看到一脸戾气的潮生盯着自己。
“睡醒了，还困吗？要不再睡一会？我下来……上厕所。”
潮生转头瞪了陆十一一眼，后者冒了一身冷汗，悄摸摸挪着屁股就要走人。
“你咬我吧，我下次不会了，别不理我好不好，嗯？”叶舟轻一把抱起潮生往楼上走，嘴里不停地哄人。
客厅里一众黑壮男人松了口气，又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潮生醒来时紧紧拥着被子，懵了一会才看了眼时间，该吃午饭了，望了一眼窗外，天已经晴了，阳光打进来还有些刺眼，很难想想这是冬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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