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春接受这个齐奥半玩笑的话语，刚想作答，却听见门外迎来敲门声。
齐心月温柔声音缓慢地传来：“奥奥，小春，洗手吃饭了。”
齐奥捕捉到金春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停顿，没做真，只是将她再次紧紧拥进怀里，亲了亲她，又牵起她的手朝门外走去。
“好妈，来了。”
金春脸羞涩的红晕褪去，躲在齐奥高大肩膀身后，从余光处看到齐心月探寻的眼光，又很快地收了回去，她挣脱开齐奥的手，尴尬地无处安放。
在这个家里，金春感受不到急躁，她觉得一切都是缓慢的，停滞着的，也许是那些数十年如一日陈旧又一尘不染的摆件和物件，令她感受到了时间的力量。
齐奥带她去洗手间洗手，清凉的水打在她瘦削手腕处，她看到了镜中的齐奥，他正背过身从身后的储物柜里找出一条崭新毛巾，又打湿了递给金春。
“用这个吧。”
“不用不用。”她用一旁的纸巾擦干就可以了，不用这样麻烦。
齐奥不听她言，而是执拗地拉过她的双手，体贴地为她擦拭干净，又将毛巾重新清洗了一遍，叠整齐放在一旁，与他的毛巾并排放在一起。
是这样的感觉吗？
金春想，她的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升腾而起，像他第一次确切地说着爱她那样，一种别扭的痛苦和甜蜜同时交织在一起，令她快乐又害怕。
是的，她现在既快乐又害怕着。
“想什么呢？”
齐奥捏过她脸颊，她额间刚好与他肩膀齐平，他轻轻地吻在她眉间，推着她走了出去。
餐桌已经摆上了满满一桌，荤菜与素菜搭配得当，齐奥起身，将碗筷递给金春。
“给。”
“谢谢。”金春自然接过，眼神看向齐母，等待着她动筷。
“快吃，别客气，也不知道菜合不合你口味。”
金春夹了几口菜，并不是放松的姿态，她从齐母的眼中，看不到那种特别喜欢的光芒，但也找不出那种讨厌的神态。
她觉得齐母的情绪很淡很淡，好像已经与这间房子、家居早就融为了一体。
“谢谢阿姨，菜很好吃。”
“现在在哪里工作呢？”
“我没有上班，自己开了个小店。”
“哦。”齐心月对此有些失望，但不怎么表现出来。
齐奥察觉到了那种尴尬，换了个话题：“妈，粥，你忘了。”
“哦，你看我这记性。”
齐心月起身去厨房端那碗熬过的粥，金春将中间的菜挪了挪，为粥腾出位置，齐母这样辛苦，她有些难为情。
“阿姨，您辛苦了，准备太多了。”
“菜味道还不错吧，以后跟奥奥常回家来，我做饭给你们吃。”
“好。”金春咬着筷头，慢悠悠地吃着，又看了一眼齐奥。
很快一顿饭就这样吃完了。
吃完饭，金春想帮忙收拾，被齐心月赶出了厨房，她被安排至客厅跟齐奥一起看电视，时间还早，金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走去阳台，去看阳台上齐母种着的火红的月季。
那些花儿在夏日里肆意地绽放着，金春轻轻地抚摸着那花瓣，想起齐奥的话，她知道齐奥并不是心血来潮，他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齐奥跟随金春，也来到了阳台上，他将手伸进土壤里，试探着土的温度和湿度，察觉到有些干燥，他拿起一旁水壶，浇在了土壤的根部，又将手弄湿，淋在了花瓣上。
“你还会这个？”
“对呀，以前家里的花草都是我在伺候。”
金春笑：“难怪他们开得这样好。”
齐奥纠掉花一旁的枯叶，讲道：“我也很久没回家了。”
金春听出他话中的遗憾，心中有微妙的不安，她确定他们爱着彼此，可是以前都是谈感情，根本没有触及到现实的生活中来。
有一天若是他需要回家浇花，而她需要回泉城怎么办？
“怎么了？”齐奥看着她皱着眉头，想着是不是她被他吓到了，也许刚刚不应该开那个玩笑的，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没事，我去跟阿姨聊聊天吧。”
齐奥笑，拦住了她，他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还是我去吧，你坐一会，我们就走。”
“那好吧。”
金春乖乖地坐在了沙发处，有些无聊，她转过头去看，齐奥已经钻进了厨房，帮着齐母收拾。
齐心月洗掉碗筷，看着过来的齐奥，将他往出推：“你过来干嘛？”
“我来帮你收拾。”
“行行行，你出去吧，我已经脏了手。”
齐奥没动，他看着齐心月照旧地收拾着，靠在一边，淡然却又坚定地对齐心月说：“妈妈，我要跟小春结婚。”
齐心月手中动作停住，而后很快恢复过来：“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就好，已经三十岁了。”
“好，谢谢妈妈。”齐奥看着鬓角已经染上白发的母亲，心里有微微地酸楚，这么多年来，是她辛苦地将他拉扯大。
齐心月看着已经比她高出半头的齐奥，讲道：“小春看着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珍惜，别像你爸。”
“嗯。”
“那定好了日子吗？”
“还没，我还没有正式地求婚，她也没有讲要嫁给我。”
齐心月笑儿子的荒唐：“别人还没答应嫁给你，你就这样断言你们要结婚。”
“我想她会同意的。”齐奥看了眼厨房外低头看手机的金春，肯定地说道。
“好好好，那就看你的了。”
齐心月将最后一件碗筷摆放完毕，洗了洗手，跟齐奥一起出了厨房。
这样的场面对于金春来讲有些难熬，但看见母子二人笑意盈盈地，她也渐渐地放松下来。
“小春，坐呀，别客气。”
“阿姨。”金春堆起笑为这齐奥和齐妈妈让位。
齐心月将手中剥好的蜜糖橘递给金春，指了指齐奥讲：“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阿姨，齐奥对我很好。”
她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眼，笑了笑，他们好像在漫长的时间里默默陪伴着彼此，直到现在，才确定他们就是彼此的唯一。
“齐奥，要多多照顾小春。”
“我知道了妈妈。”
齐心月笑意淡淡地收回，没再继续深入地问下去，那场轰动的事情小区里几乎人尽皆知，她不需要向当面人求得一个证实，也不愿揭开金春的伤疤。
她沉着声音讲道：“既然奥奥带你见我了，我得如实告诉你情况。”
“阿姨，您说。”
“奥奥爸爸跟我很早就离婚了，我一直是一个人，但过两年就退休了，也有退休金，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也不愿意成为你们的负担。”
“他一直让我过去住在他那里，声称这里楼梯太高房子太旧又无人照应，但我一个人习惯了，不愿意叨扰他，也不愿跟你们年轻人住在一起，要是有空了，多回来看看我就好，没时间就算了。”
齐心月云淡风轻地说着，她看着金春那张年轻又略带些困惑的脸，忽然觉得她像年轻时的自己。
“妈，”齐奥打断齐心月的话，他还没想好怎么跟金春求婚呢，她就连不一起生活的事都想好了。
“好了，”齐心月起身，没给齐奥回绝的机会，她催促着齐奥，“天不早了，赶紧回家休息吧。”
金春也起身，跟在齐奥身后，两人慢慢悠悠地出了齐家。
车内，齐奥牵起金春手，亲了亲。
他看着她略带疲惫的脸颊，问道：“很难应付吗？”
“不会，饭后犯困而已。”
“你回哪里？我那里还是你叔叔那？”
“我想先回去看看，刚刚王妈发消息说，他情况慢慢稳定下来了。”
“好，那我送你回去。”
齐奥快速地打着方向盘，车子驶出了昏黄的街巷，来到平静的牟家。
金春解下了安全带，准备要走，却被齐奥抓住手。
“小春，你不要有负担。”
齐奥正中她的心事，她松开手：“没有，你的提议对我来讲不是负担。”
他从来都不是她的问题，她的问题始终是她自己。
金春下了车，站在落日余晖里对齐奥挥手说再见，他车慢慢地开走了，像某种不舍神情。
她上了楼，牟立雄依旧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她接过王妈手里的毛巾，坐下来，一点点细心地帮他擦拭干枯松弛的手背、手臂、脸颊。
他瘦了许多，金春坐在病床对面的凳子上，环视着房间里的物件，王妈出去了，此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结婚吗？”
金春平静地看着牟立雄，这到底是他的愿望，还是每个人最终的归宿，她有些弄不清了。
牟立雄眨了眨眼，也许是意识到金春来了，他情绪有些激动，心率指数也有些上升，尤其是在金春说出这句话后，他似乎用这样的形式表示着他的态度。
好像是在说，当然了，我当然希望你幸福。
金春拿起毛巾，将他眼角的眼泪擦拭干净，来到了屋外，不再打扰牟立雄的休息。
她刚一走出来，就又碰见了那个女人，她假装晕倒也不愿意见到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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