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砂玻璃门由外推开,他掩上门,转过身时,靠墙的方向飞过来一个物体,直直奔向他。椅子上的男人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压抑着胸口浮涌的怒气:“小兔崽子,求我一句要了你命似的,早晚得把我气死。”
郁潮偏头躲过飞来的玻璃烟灰缸,眼睛载满笑意,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把郁金南气的血压高:“气什么呀,多大年龄了,自己没数吗?把你气坏了,我彻底成不孝子了。”
“哼,你的事出来少说有一星期了,让你解决,你解决到哪了,啊?”郁金南扬手要呼郁潮,他早摸清他的套路,再一次躲开,办公室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公司股市大跌,你看不见吗!”
“天天在乎你那点破股份,我还你不就成了吗?”郁潮体会不到问题的严重性,无所谓的瘫倚在真皮转椅,垂着眼皮瞧他。
“是钱的事吗?我是你爹,你出事了我能不急吗?你看看你,跟个没事人似的,人姑娘怎么就看得上你?”,郁金南抬手指他,手指克制不住的抖几下,扶着发胀的额头坐回椅子上,自知管不了他,拿宁语汐压他。
这话一出,郁潮立马不乐意地扶椅把坐直,梗着脖子:“诶,你说这话就听分了啊。”
不争气的模样郁金南没眼看,敛起神色,换上平日里的严肃,说起正事:“说清楚,怎么惹上他的?”
“还不是你儿子太优秀,遭人嫉妒了。”郁潮脚蹬着地板瓷,用力滑动转移,靠近办公桌边缘,捞起郁金南的新摆件,心不在焉的摆弄,没收住力气,刚拿到手里的摆件掰断了,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摆回原位。
他的小动作,郁金南全程目睹,不悦的皱眉,脸上写满警告。
郁金南看不见他儿子哪里优秀,一天天恨不得拽上天,出门不被揍就不错了。
倒是,历修文和他是几十年的竞争对手,他什么人,郁金南比谁都清楚。
郁潮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
“你那条承认贴呢?因为什么?别告诉真是你干的。”
“我要说是我干的呢?”郁潮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头靠在椅背上,视野里仅有苍白的天花板,悠闲地等待他的反应。
“哼,你小子能干出这事?”知子莫若父,自己儿子的德行他哪能不知道,瞥了眼郁潮,心里更加确定,郁金南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质疑。
“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我替你解决,早点结束,早点省心。不然我觉都睡不好。”郁金南叹口气,喝了口杯子里泡的安神茶。
郁潮打断他:“用不着你。”
未及喝,郁金南端着茶杯离开嘴边,以为他又要整幺蛾子,听见他说:“什么都让你解决,显得我很没实力,以后让我媳妇怎么看我?”
郁金南哼笑,肩膀一抖,盖上茶杯盖子,放回原处,回想起附近大楼顶层里业务能力极强的人,语气前所未有的缓和:“你知道就好,凡事多想想,现在也不是只身一人了,再浑下去,小心人家姑娘甩了你。”
“郁金南,你说话我真不爱听。”郁潮抽出笔筒里的笔,甩出去,在桌面上滑行老远,掉在郁金南的脚边。撒完气,他重新瘫在椅子上,面色不爽。
当父亲的笑而不语:“来找我干嘛?你主动到我这可是稀奇事。”
“郁诗雨最近谈恋爱了,是对家的人。”
郁金南还不知道这事,郁诗雨没和他们说过,要不是亲眼撞见,郁潮估计也还被蒙在鼓里。
一句话改变气氛,郁金南表情凝重,沉思着。
这俩孩子,没一个叫他省心。
郁潮点到为止,起身往出走。
提前预定好了饭店和宁语汐吃饭,走进楼内,领完包间号,他准备在包间里等她。
不成想出门忘看黄历,在走廊里遇见了晦气东西。兴致顿时没了一大半,郁潮舌尖顶腮帮子,迎面走过去,肩膀不轻不重的撞到为首的男人:“我说,肮脏的人就不要到处乱逛了。”
“那天晚上的事这么快就忘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历修文批在肩上的西装外套将要滑落,他往里面揽了揽,只肯用余光看眼前实在令他烦厌的后背。
“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个不得不低头的时候,况且我为什么会那么做,你不是很清楚吗?”郁潮压了他足足一头,声音响彻在他的头顶。
“事已至此,你已经翻不了身了,乖乖认命省些力气不好吗?”牙缝里挤出嘲讽的话,历修文的得意露于言表。
“也就只有你才会信命这种东西。”郁潮回身,一字一句道:“历修文,我挺瞧不起你的。”
历修文没工夫与他周旋,迈步错开他向前。郁潮眼神冷冽,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就算我跌落入淤泥,依然有人站在我的身后,至于你,永远是只能出现在光的边缘,窥探别人世界里幸福的小丑。”
“我不在乎赛道上的输赢,同样不会在乎这次的输赢,有什么招数,尽管来。”郁潮冲他的背影提高音量说。
“是吗?”历修文盘着手里的菩提手,“希望你可以一直这么狂,如果你能的话。”他和身后的保镖绕过郁潮,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廊转角处,昂贵的菩提手串受力崩裂开,菩提珠溅迸一地,弹射到白墙上。历修文睨着前方的走廊尽头,阴鸷的脸隐没在天花板昏黄的灯光下,脚步始终未停,带着身后跟随的人消失在拐角。
郁潮手搭在包间的把手上,门口走进一个白色身影。他放下开门的手,站在走廊边等她走过来。
“等很久了吧,我临时开了个短会,来晚了。”宁语汐风尘仆仆的赶来,塞给他一个纸盒,“路上买的奶油蛋糕,是你喜欢的椰蓉味。”
接过青色蛋糕盒,确认走廊里安静无人后,他飞快的覆在她的唇上,柔软又残留着外面的凉气,蜻蜓点水地一吻,郁潮趁她反应过来前说:“咱们进去吧。”
宁语汐捂着冻红的耳朵,吐槽:“不要脸。”
“要媳妇,不要脸。”
服务员上好菜,盍门出去,房间里剩下她们两个。
“郁潮,我打算成立资助基金会,”她握着叉子搅起一小团意面,“和时阿姨曾经成立过的性质一样。你觉得呢?”
“好啊,反正那么多钱也没地方花,还不如做好事。”郁潮咬了口牛肉,“够不够,不够我添点。”
“够的,暂时不需要你的帮助。”她这些年积累了很多存款,足够她随意支配。
“是什么让你冒出了这个想法?”郁潮用手接着半空的叉子,投喂她一截香肠。
“时阿姨啊。”宁语汐张嘴接住,“小时候我是基金会的受益人,后来你也知道,由于一些事,基金会暂停了,我想延续下去,以时阿姨的名义,帮助更多的人。”
郁潮拄着下巴,瞳孔里映射着她的脸:“也该改口了吧?宁语汐。”
短暂反应过来他说的点,她抿唇,脸颊泛红,嘀咕的音量说:“不是还没结婚吗?”
“宁总,我可以预约你下午的时间吗?”他捡起湿毛巾擦拭手,毛巾散发着热气,一番擦拭,皮肤好受了不少。
宁语汐核对日程安排:“可以是可以,你要干嘛?”
他卖起关子:“吃完饭你就知道了。”
郁潮开车带她行驶进三环一片相对安静的地方。
大门口,两个人在见到郁潮的车后,走进中央,戴白手套的手抵住门,向内推开,身着制服的男人弯腰做出“请”的动作,郁潮将车子停进车库,牵着她的手驻足在院子的草坪上。
“这是哪?看着像植物园。”宁语汐五指并拢的左手放在眉骨处,遮挡刺眼的阳光。
高大的温室镶嵌着玻璃,吸收着头顶的阳光,透过玻璃,清晰可见一簇簇绿色的树。
“你说的对,这里是花园,属于你的花园。”脚下的园子占地五百公顷,收录一万余种植物,大部分为绿植,少数为花卉,来自热带雨林、寒带和温带地区。
“属于我的?”她不解地扭头看他。
郁潮带着她往里走:“进去看看。”
耳边环绕着灌溉系统制造出的水流声,温室内陈列着各种不常见植物,宁语汐勾起好奇心,拄膝盖弯腰盯着一棵石抱花:“这么多花草,你都认识嘛?”
“不认识。你想了解吗?我把专家叫来。”
“这里有专门照顾植物的人?”问出话,宁语汐立马后悔了,规模如此大的园子,若没人照顾是不可能的。
“嗯。”郁潮口中的专家正巧出现在附近。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室内的假山后,晃动一个白衣年轻男人的身影,手里握着夹板,专心记录着。
“他穿着不像植物学家,反而像医生。”宁语汐收回视线,发表心底的观点。
“是这样,他是我新聘请来的植物医生,年纪轻轻就在植物这方面颇有建树。”郁潮抬眼望过去,对面的白衣男人有所察觉,朝她们点点头,继续记录植物的生长状况。
男人散发文艺气质,指腹温温柔柔的抹去叶子上的尘土。宁语汐问了一嘴:“他多大?”
郁潮张口就来,浑身浓浓的醋味:“怎么着,看上他要把我甩了?”
“……”
“28,和郁诗雨同岁,背景干净,目前没有对象。”他准确地说出植物医生的年龄信息,还加了几条。
宁语汐看出猫腻:“合着你早调查过人家了。”
“遇见不错的人当然要争取成为一家人。”
“你问过妹妹的意见了吗?”
“她脑子缺根弦,一双眼睛总看走眼,竟找一些垃圾败类。”郁潮无奈地摇摇头。
男人已经超出他们的可见范围,宁语汐问:“他呢?是好人吗?”
“谢斯亦。海外留学生,从没谈过恋爱,最重要的一点。”郁潮停顿,迟迟不说后半句。她忍不住问:“最重要的一点是?”
“暗恋郁诗雨十五年。”
回答中的数字惊住宁语汐,她望着眼前的男人不知该说什么。“十五年?那么久。”
“我也不信郁诗雨有那么大魅力。”郁潮一度认为是他掌握的消息有误,可事实就是如此。
“都说是暗恋了,你从何得知?”她抓住bug,眼睛里的吃惊被怀疑取代。
“在我之前,很多人都聘请过他,他全部拒绝了,我刚开始找到他时也不例外,直到他撞见郁诗雨和我通电话。”郁潮慢慢讲述起。
郁潮没想到会遭到拒绝,在他的预料中,对方应该顺利的答应,因为他给的报酬比任何人都要高,然而,他低估了这位天才植物医生的品性。
从他的迎宾室出来,郁潮接通了郁诗雨发牢骚的电话。
稳住了她这边,郁潮正要动身回国,身后传来一道男声,语气夹杂着不确定,他能从中听出隐藏的一份欣喜,“你认识……郁诗雨?”
郁潮没出声,手机装进口袋,平静地看他。
思考几秒,谢斯亦接受了他的聘请:“我改变主意了,明天开始,我正式成为你的花园的植物医生。”
宁语汐“哦”了声,依然存有疑问:“就算你没说错,那暗恋年限呢?不会是你瞎编的数字吧?”
郁潮深邃的眼神略过谢斯亦瘦薄的背影,岔开话题:“不许看他了,咱们去别处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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