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蒜香海螺的浓郁香气与烤面包的焦香交织,混合着雨后草木的清气,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嗅觉图景。黄毅洪亮的声音还在回荡,周孑楚正兴致勃勃地描述着发现“金边虎耳草”的礁石缝隙。韩轻煜指尖的触感刚从叶片边缘那圈奇妙的“金线”上移开,严茉初便将一片涂抹了温润果酱的烤面包轻轻放入她手中。
指尖首先感受到面包边缘微焦的酥脆感,接着是果酱温热的、带着粘稠度的触感。韩轻煜低头,凑近面包,鼻翼微动。
“是‘晨光海岸’?”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确认。
“嗯,”严茉初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加了点新磨的肉桂粉,像不像退潮后沙滩上残留的阳光余温?”
韩轻煜小心地咬了一口。酥脆的面包外壳碎裂,温热的、带着朝阳珠清甜和蜂蜜醇厚的果酱瞬间包裹了味蕾。紧接着,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辛暖气息在舌尖晕开,如同阳光穿透晨雾后留下的暖意,带着木质调的沉稳,正是严茉初所说的肉桂粉。
“是暖沙的温度,”韩轻煜细细品味着,覆盖纱布的脸庞转向严茉初的方向,“还有…阳光在沙粒上蒸腾出的、带着木质香气的暖雾。”她精准地捕捉并描述了那份复合的味道层次。
“哈哈,韩小姐这舌头,比老黄我的探鱼雷达还准!”黄毅华大笑着,将一大盘烤得滋滋作响的海螺推到桌子中央,“来来,尝尝这个!蒜香是面子,里面藏着好东西!”
海螺壳被烤得微微发烫,带着海洋的咸鲜气息。韩轻煜在林姐的帮助下拿起一个,指尖感受着螺壳的粗糙纹理和灼热温度。她摸索着用特制的细长签子,小心地探入螺壳深处。当签尖触碰到内里饱满的螺肉时,一种不同于蒜香的、更内敛醇厚的香气分子瞬间被激发出来。
她的动作顿住了。鼻翼快速翕动,如同精密的探测器。
“这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不是黄油…是…海胆黄混着烤化的帕玛森芝士?”她精准地报出了香气核心。
“神了!”黄毅华一拍大腿,眼睛瞪得溜圆,“老黄我压箱底的秘方!这都能闻出来?!”
周孑楚也好奇地凑近自己手里的海螺闻了闻:“韩小姐,这鼻子真是…绝了!”
严茉初则含笑看着韩轻煜,眼中满是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韩轻煜将签子上的螺肉送入口中。滚烫、Q弹的螺肉裹挟着浓郁蒜香,随即是海胆黄的鲜甜丰腴和帕玛森芝士特有的咸香奶味在口中层层爆开,形成一种令人惊叹的味觉交响。
“像…”她咀嚼着,努力寻找着最贴切的描述,“…涨潮时最汹涌的那道浪头,裹着深海的宝藏,狠狠拍在礁石上…碎成了满口的鲜甜咸香。”她的比喻带着独特的海洋气息和力量感,听得众人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和赞叹。
晚餐后,众人各自散去。韩轻煜和严茉初回到花房。严茉初小心地为韩轻煜重新戴上轻薄的护目镜,进行短暂的适应性光感训练。窗外,暮色渐沉,花房里只开了一盏光线极其柔和的落地灯。
韩轻煜安静地“面”对着那柔和的光源,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颈间那枚温润的贝壳。严茉初坐在她身侧的小凳上,手中削着一只岛上特产的青皮香梨,清甜的汁水气息弥漫开来。
“今天的螺肉…很烫。”韩轻煜忽然轻声说,覆盖护目镜的脸庞并未转动,“你递给我之前,用凉水冲了三秒螺壳的边缘。”
严茉初削梨的动作一顿,梨皮差点断了。她有些讶异地看向韩轻煜:“这…你都知道?”
“水流声…很细微,”韩轻煜的唇角微弯,“还有…螺壳边缘残留的水汽蒸发的凉意,混着你指尖的松木香。”
严茉初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柔软的涟漪。她的小瞎子,总是能捕捉到这些她以为微不足道的、暗藏关怀的小细节。她将削好的梨切成小块,用银叉叉起一块,递到韩轻煜唇边:“尝尝,比‘晨光海岸’清冽些。”
韩轻煜张口含住,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迸开,带着雨后梨子的爽脆和一丝微酸。“像…退潮后留在礁石水洼里,被月光浸透的泉水。”她咽下梨肉,覆盖护目镜的脸转向严茉初,“茉初,你是不是…把最大最甜的那块给我了?”
严茉初被戳穿,耳根微微发热,却故意用叉子敲了敲盘子边缘,发出清脆一响:“韩大美食家,这是指控吗?证据呢?”
“证据…”韩轻煜摸索着,精准地抓住了严茉初拿着叉子的手腕,指尖顺着她的手臂下滑,最后轻轻点在她自己的心口位置,“…在这里。每次你把最好的东西给我时,心跳都会…像涨潮前,浪花轻拍沙滩的节奏,快那么一点点。”
严茉初的手腕被握着,指尖下是对方微凉的护目镜边框和温热的皮肤。韩轻煜的话语如同最轻柔的潮汐,一层层冲刷着她的心防。她放下叉子,反手握住韩轻煜的手,将她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温热的肌肤相贴,传递着无声的暖流和加速的心跳。
“又被你‘听’到了。”严茉初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和深藏的悸动,用脸颊蹭了蹭韩轻煜的掌心,像一只寻求安抚又给予回应的猫。
夜色渐深,花房里的柔光熄灭了。韩轻煜在严茉初的陪伴下回到卧室。林姐已经放好了温度适宜的泡澡水,空气中弥漫着海岸松木精油的舒缓气息。
严茉初帮韩轻煜取下护目镜,换上舒适的纱布眼罩,仔细地掖好被角。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韩轻煜安静的睡颜上。严茉初坐在床边,指尖极轻地拂过她散落在枕边的银发,听着她逐渐变得悠长平稳的呼吸。
确认她已睡熟,严茉初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带上房门。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了临海的露台。夜风带着凉意,吹动她单薄的衣衫。
韩義博高大的身影正立在露台边缘,面朝大海,指间夹着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不定。他显然在那里站了许久。
“韩總。”严茉初轻声招呼。
韩義博没有回头,只是将烟头摁灭在旁边的灭烟器里。“她睡了?”
“嗯,睡得很安稳。”严茉初走到他身侧不远处停下,海风卷起她的发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潮汐永恒的低吟。
“今天…在康复室,”韩義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说那暖光像‘被阳光晒暖的鹅卵石’…有温度了。”他顿了顿,仿佛在消化这个信息,“陈博士说…是很好的迹象。”
严茉初的心微微提起,等待着下文。她知道,这位兄长对妹妹的守护近乎偏执。
“严茉初,”韩義博终于转过头,月光下,他深邃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落在严茉初脸上,“我妹妹的世界,和我们不同。她的‘光’,她的‘温度’,她的‘刻度’…都太特别,也太脆弱。”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托付感,“保护好她感知里的那份…‘暖’。别让任何东西,熄灭了它。”
海风卷着咸涩的气息掠过。严茉初迎上韩義博锐利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如同礁石回应海浪的拍打:
“她的‘暖沙’,是我唯一想守护的‘海岸线’。只要潮汐还在,光就不会熄灭。”她没有用华丽的辞藻,却用韩轻煜感知世界的方式,给出了最郑重的承诺。
韩義博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灵魂深处的决心。许久,他微微颔首,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丝。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高大的身影沉默地融入了别墅的阴影里。
严茉初独自站在露台上,海风将她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她抬头望向无垠的星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韩轻煜指尖留下的触感和那份独特的心跳节奏。月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如同铺满了细碎的银箔。她知道,守护这份“暖沙海岸线”的路还很长,但她的心,如同被月光浸透的泉水,澄澈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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