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泛起鱼肚白,巴黎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许慈微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后,双手撑在洗手池上,打量了一下又一下。不知道怎么的,这几天他格外喜欢蓝色,就比如现在身上穿的一件天空蓝宽松毛衣。
甚至,头发都染成了克莱因蓝。很显然染得特别成功。
鼻子突然痒了一下,打了个喷嚏,小声嘀咕着,“怎么感觉有人在骂我?”
许慈微伸了个懒腰,抬脚走出了卫生间,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安安静静的小男孩,在孤儿院的时候居然没看出来,居然是个中法混血。
小男孩的皮肤很白,身形有些消瘦,一头乌黑的头发,额前的碎发几乎快要遮住眼睛了,是个很漂亮的小孩儿。
“期期,过来让我抱抱。”许慈微蹲下身朝小男孩展开双臂,笑容温和。
宋以期很听话,他不想被抛弃第二次,格外珍惜许慈微给他的短暂温暖,或许,许慈微也会抛弃他。
许慈微把宋以期抱在怀里,走到沙发上坐下,轻拍他的后背柔声道,“我给你修修头发好不好?”
宋以期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怀住许慈微的脖子,把脸埋在许慈微的肩膀处,点点头。
“不用怕,等一会带你去吃好吃的。”许慈微柔声哄道,“妈妈不会不要你哦。”
小男孩说着不是多么熟练的汉语,“可是……我爱生病……会浪费钱的……”
“我养八个你都绰绰有余唉,你妈我有的是钱,都养得起。”许慈微笑笑,把腿伸直将裤兜里准备好的银行卡拿了出来,放进男孩衣服口袋里,“欢迎期期来到…我的身边,这是妈妈给你的见面礼。”
宋以期明显一愣,没体会过爱是什么滋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怎么还哭了呢?哦哟,瞧瞧这可怜的劲儿。”许慈微被逗笑了,把旁边放着的外套给男孩穿上,又把眼泪抹去,捏了捏男孩的鼻子,“爱哭可不行哦,要学会坚强,听见了没啊。”
宋以期抬起小手把眼泪又擦了擦,哭的一抽一抽的,额前的头发都被泪水打湿了,回答不上许慈微的话。
许慈微没忍住笑了出来,将男孩放在沙发上,“我去给你拿剪子修修。”
在电视机柜子里翻了一会儿,找了个白色的小剪子,许慈微坐在宋以期的旁边,轻声道,“把脸扬起来。”
宋以期乖乖照做,仰起头看许慈微。
许慈微转身又去拿了一个小梳子,一副专业人士的样子,在宋以期的额前头发剪了几下。
碎发落在手上有点痒,许慈微给宋以期拍了拍,吹了吹额前的头发。
“真漂亮。”许慈微离远一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把白色的大衣穿上,将剪刀放在桌子上,拿起钥匙抱起小孩就准备往外走。
“这是要去哪儿?”宋以期趴在许慈微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询问。
许慈微握住门把手拉开门,走了出去,“去吃饭,不吃饭你爸知道能把咱俩真实一顿哦,所以,必须得吃饭。”
宋以期点点头,许是小孩子生了病睡性大,趴在肩膀上就睡了过去。
许慈微扬起嘴角,带着宋以期就往唯一一家中餐厅那里走。
巴黎快入冬了,吹在身上的风有点冷。
许慈微拢了拢大衣,加快了步伐,搞不好宋以期又得发一次烧。
推开玻璃门后,门铃响了几声。店内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许慈微现在的样子着实有点吸引眼球。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宋以期叫醒之后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服务员将菜单放在许慈微的面前,眼中都是震惊,“Tu es si belle.(你长得真好看)”
“Merci pour le compliment.(谢谢夸奖)。”许慈微礼貌地回了一声,问,“Tu parles chinois?(你会说中文吗?)”
服务员笑着说,“我以为你是本地人,有什么需要的吗?”
“倒杯三水热水吧,再上一份小份的拉面,不要辣,谢谢。”许慈微垂下眼眸。
服务员明显一愣,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两个人却是三杯热水,回答,“好的。”
人走之后,许慈微转头看向安静如鸡的小朋友,伸手揉了揉小朋友的头发。
就在这时,又有人推门进来了,陈柒耀环视一圈,走到许慈微的面前坐下,手里拿着公文包。
“不是说来不了吗?怎么又来了?”许慈微将手收回,一脸戏谑地看着面前这个疲惫、憔悴的男人。
陈柒耀笑笑,看了眼许慈微的头发,选择不说什么,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小朋友便问道,“你旁边的是……”
许慈微伸手戳了戳宋以期软乎乎的脸,“我儿子。”
“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陈柒耀惊讶道。
许慈微想了一会儿,“几天前吧,不过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刚准备好的说辞被噎了回去,陈柒耀看向许慈微,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和他说话,现在反而来说是在尬聊。
服务员拿着一壶热水为三人倒了茶,才明白刚刚许慈微说的是什么意思。
“拉面还得等一会儿,客人请稍等。”服务员态度恭敬。
许慈微点点头,“你先去忙吧。”
说罢,服务员转身投入到忙碌中。
“入冬之后巴黎会下雪吗?”陈柒耀问道。
许慈微看向窗外,天空有些灰蒙蒙的,分不清是阴天还是晴天,他说,“应该会下雪的吧,我有点忘记上次来巴黎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7年前,又好像不是7年前。”
陈柒耀沉默了,手指紧紧攥着昂贵西装的衣角。
“有点可惜了,我居然还没见过下雪的巴黎。”许慈微自嘲地笑笑,眼中是一闪而过的伤心,他语气平淡,“你把合同拿出来吧,早点签完早点没事。”
陈柒耀无言以对只能从公文包里把准备好的合同推到许慈微的面前,把笔递了过去。
许慈微接过笔,用左手熟练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把合同推了回去。
他的右手居然在轻微地发抖,陈柒耀怔住,看着许慈微的眼睛。
“你回去吧,告诉苏意钦不要让他来找我了,我不认识他也不想认识他。”许慈微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柒耀垂下眼,“你过年的时候会回来吗?”
许慈微向后一倾,后背轻轻靠在椅背上缓声道,“看情况吧。”
“好。注意休息。”陈柒耀把合同收好放了回去,起身走出了餐厅,桌子上的热水没有动。
他收回视线,安静地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现在的巴黎街头居然给他一种凄凉感,树木只剩下枯枝,在凉风中摇曳。
7年前来巴黎的时候,阳光明媚,他也是坐在这家中餐厅的这个位置,只不过那时的绿叶繁茂,热浪在外面翻滚着,一样车水马龙。
“妈妈……”小男孩拉了拉许慈微的袖口,小声开口。
许慈微回过神来,笑着问宋以期,“怎么了?”
“你是不是很难过?”小男孩抬起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没有难过,因为……期期来到了我的身边,我很高兴。”许慈微揉了揉宋以期蓬松的发顶,把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看了眼时间后,又将手机放了回去。
服务员把热腾腾的拉面端了上来,“请慢用。”
“谢谢。”许慈微把拉面推到宋以期的面前,声音温柔,“吃吧,小心烫。”
宋以期小声说道,“可是你会饿的。”
“今天没什么胃口,懒得吃的。”许慈微说道,他今天确实没什么胃口,纵使在怎么香的味道入了鼻,还是没什么食欲。
许慈微用强烈的目光看着宋以期,“我看着你吃完,不能浪费农民伯伯种的粮食听见了没有?”
宋以期点点头,一只手拿着勺子一只手生疏地拿着筷子,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不知怎么的,他竟然在心里无缘无故地叹了一口气,林瑞和亚斯兰德走后生活真就变得枯燥无味了,想想今天就是林瑞和亚斯兰德回国的时间。
大脑放空了一会儿,想想也是愚蠢,小时候的自己为什么要盼望着长大,长大了又为什么希望回到年少时的无忧无虑。
梦想、自由和囚笼,他选择哪一个都是一种全新的悲剧。
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又是什么?
真正意义上的安好又是怎么来的?
谁会知道,谁会闲的无聊去关心一个陌生人的命运?
没有人会去。
——韩离,下节体育课,把许慈微叫醒让他别睡了咱一块儿去打球。
——带我一个我也去。
——林瑞你还是别玩了吧,打不过你。
——哼,菜鸡,我今天还非得打不可。
——我先和舟舟去了啊,你们快点。
——许慈微,马上要上课了。
——怎么没把你头睡炸。
——我有被无语到唉,林瑞那嘴该打好不好!!!
——我觉得也是。
欢声笑语在耳边回荡着,仿佛完美的夕阳近在咫尺,翻动的课本和青春,倒映在眼中。
怎么会想着要长大呢?难道年少时就不完美了吗?
旁边的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许慈微垂眸看了一眼,缓声道,“怎么不吃了?你太瘦了,得多吃点。”
“吃饱了……”宋以期低着头,两只手攥在一起,怕许慈微责怪他。
空气安静了三秒,宋以期没有等到许慈微的责怪,只是伸手够了一张纸巾,替他擦去嘴上的油渍。
“这次先放过你,下次吃不完我可就动手,听见了没?”许慈微把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把宋以期抱起。
结完帐后,将门推开便走出了餐厅。
路上的行人变得寥寥无几,宋以期趴在许慈微的肩头上,小心翼翼地说,“妈妈喜欢蒲公英吗?”
许慈微步伐顿了三秒,问道,“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它是自由的……妈妈别伤心好不好?”
“我可没有伤心啊,我啊…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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