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温听宜,试图抛开凌乱思绪,陷在蚕丝被里,拿手机看一部惊悚片。
影片里的主角得罪了反派,逃跑途中,很不幸被反派捉住了。
反叛将对主角施以酷刑。
刑罚方式居然是不让人家睡觉!
每当主角犯困,反派就给主角泼一大桶冰水。
太坏了。
主角哆哆嗦嗦,想睡不能睡,熬出满眼的红血丝。
可怜。
咚咚——
敲门声响起,温听宜下床开门,来的人是保姆阿姨。
“温小姐,程先生让您去一趟书房。”
她愣了。
大半夜的,让她去书房干嘛?
琢磨时,手机影片传出反派的冷笑:“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
她莫名觉得后背凉凉的。
转而灵机一闪,跟善良的保姆阿姨打商量:“你就跟他说,我睡了。”
保姆难办地笑了笑,举起一部手机。
扬声器里传出程泊樾无比平静的声音:“所以你现在在说梦话?”
“......”
她一秒石化,快碎了。
这个世界对她太无情了。
......
凌晨十二点。
温听宜站在书房的双扇木门前,犹豫许久,敲了第一下门。
“进来。”
低闷的嗓音从门内传出。
她小心翼翼推门而入,抬眸望去。
程泊樾坐在落地窗前的单座沙发上,换了一套宽松的浅色居家服,看上去刚从疲惫的工作中脱身,原本的冷肃气场缓和许多。
沙发边的圆桌上放着半杯冰酒,他双腿交叠,姿态一如既往的放松,低眸在合同纸背面勾画着什么。
应该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写了一会儿就放下笔,浅淡的目光落过来。
温听宜一怔,手指攥了攥衣角,定在原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女孩子洗过澡卸了妆,脸蛋清透无暇,薄薄的吊带睡裙挂在身上,裙摆下是白皙的膝盖,局促地拢着,在暖光下泛起浅浅的粉晕。
模样很乖,说话没什么底气,好像他下一秒就能吃了她。
程泊樾对上她温顺的目光,沉声开口:“过来。”
温听宜屏住呼吸,竭力把影片中的酷刑场景从脑海中抹去。
慢腾腾走过去,站在他旁边。
程泊樾把合同纸折了几下,投进桌底的废纸篓。
“坐。”
她愣住,莹润的眼珠子不可思议地转了转。
坐。坐哪?
这间书房只有一张单座沙发,就在他身下。
难道要她坐书桌前的真皮转椅?
那可是他工作的地方。
允许她鸠占鹊巢吗?
还别说,她确实挺想尝尝坐在尊位上指点江山的感觉。
但想归想,现实里当然不敢轻易妄动。
先乖乖问一句:“你要我坐哪?”
程泊樾撑着额头看她,不显山不露水:“你以前坐哪,现在就坐哪。”
以前......
他在暗指那一晚吗?
那一晚,她有几次坐在他身上。
严谨地说,应该是男人的腰上,人鱼线附近。
画面在眼前若隐若现,她耳垂发烫,一时间无地自容。
这都什么事啊,太磨人了。
要是有时光机,她立刻就坐回去,把那个酒后胆大包天、胡作非为的温听宜捉走。
那样就不会有这些尴尬后续了。
安静半晌,程泊樾屈起修长的中指,轻叩了叩桌面让她回神。
她睫毛一颤,撞进他戏谑的眼底,听见他耐人寻味地说:“你不需要用表情告诉我,你这一秒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
她被噎了一下。
拜托,没搞错吧,她能想到乱七八糟的,还不是因为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心里幽幽埋怨着,她撇嘴跟他作对:“我不坐,我就站着,站着有利于血液循环。”
程泊樾像是听见什么新鲜玩笑,眉梢轻轻挑起,胸腔震逸出一丝笑来。
“没问题,那你就好好站着,站直。”
站不直。
她穿了一整晚的细高跟,脚踝本来就不舒服,他还要她站直?干嘛,搞军训吗。
她一口气提不上来,忍不住瞪他:“你故意的。”
“我怎么了?”程泊樾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语气松弛,“不是你要站的吗,我又没拦你。”
温听宜背在身后的手指相互绞了绞。
太坏了,太可恶了。
这个可恶的男人,怎么不用开会了?
快开会吧,快忙吧,忙飞了最好,不要一天到晚盯着她了,好吓人,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不料,程泊樾早已看透她的心思:“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泡在工作里,你那点见不得光的小愿望,怕是没人给你实现了。”
“......”
温听宜闭了闭眼,再睁开,坚毅语气仿佛视死如归:“程泊樾,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之前得罪你,你现在想怎么罚我,说吧。”
程泊樾气定神闲:“你想要我罚你?”
等等,这怎么就成她想要了?
有这么颠倒黑白的吗!
她咬咬牙,把眼前的男人想象成一张合同纸,被她搓圆揉扁,丢进废纸篓。
小姑娘的喜怒全都写在脸上,程泊樾看破不说破,像打地鼠一样锤她一记:“怎么,又不想让我罚你了?”
本来就不想!
她站得腿酸,下意识扭了扭足踝。
真成罚站了。
他该不会想让她在这儿站一晚上,不让她睡觉吧。
那也太变态了。
她忐忑不安,脚下已经蠢蠢欲动。程泊樾淡淡往下一瞥,她的小动作立刻停下来。
“又想跑?”程泊樾懒着语调。
她心一紧。
“没有。”
哪敢再跑,要是跑了,不就给自己待罚的清单上又添一笔,雪上加霜吗。
空气安静下来,落地窗外树影昏暗,一阵晚风无意惊扰,月光轻柔摇曳,穿过玻璃落到他肩上。
她恍神片刻,言归正传:“程泊樾,你叫我过来,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程泊樾对上她温润犹疑的目光。
说来令人费解,她十八岁之后,眼角眉梢就生出一抹娇俏,直勾勾看人时,总会流露出似有若无的媚态。
他移开眼,状似不经意的,把圆桌上的钢笔压到合同纸边缘。
“秘书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你可以赖床,睡到中午再起。老爷子的寿礼都备好了,一半是以你的名义送的,你不用费什么心思,人回去就好。”
原来他要说的是这个。
温听宜反应几秒。
寿礼帮她备好了?
还有这好事!
虽然知道他并非特意,只是顺手而已。
因为他这个人很讨厌拖泥带水,做很多事都讲究一气呵成,与其等她磨蹭半天挑不出个像样的礼物,不如他命人一手包办,省事许多。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有必要谢谢他。
因为沾他的光,拯救了她暂时可怜的存款余额。
开口说谢谢的前一秒,突然记起他话里的上半截:
明天下午的机票。
完了,重头戏真的要来了。
回京之后,两人又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
在他近距离的掌控下,她逃都逃不掉。
温听宜眼底的笑意瞬间枯了。
幸好还有拖延时间这招:“程泊樾,我明天在沪城还有一个舞剧要排,所以想晚几天再回——”
“知道你解约了,不用装。”
男人平静的低音炮落到耳边,她瞬间石化。
程泊樾不动声色看着她。
“温听宜。”
又叫大名。
她怯生生抬头,非常心虚:“嗯?”
程泊樾放松端详着她,话里有话:“既然不想跟我一起回去,那就自己准备寿礼。至于回不回家住,随你,礼到了就好。”
善解人意的语气,怎么越听越瘆人。
她冷不丁被泼了一瓢冷水。
现下哪里买得起正经寿礼,总不能给老爷子送一个义乌小商品吧。
虽然她真有过这样离谱的想法。
“还是不了吧......”她低头,为了现成的寿礼,只能卖乖妥协说,“我跟你一起回去就好了。”
下一秒,他慵懒嘲弄,仿佛戳破她乖顺的伪装:“自愿的?”
温听宜抿了抿唇,可恶,我是不是自愿的,你心里没数吗?
她昧着良心说:“嗯,自愿的。”
刚说完,来不及反应,突然被他结实的手臂揽住了腰,她瞪大双眼,重心一偏,软绵绵往他怀里跌去。
久站的不适感烟消云散,心跳的慌乱取而代之。
两人的体型差距甚大,男人的怀抱宽阔温热,淡淡的威士忌气息裹挟着木质香,朝她涌来。
为了保持平衡,她双手攀着他的肩,双腿下意识分开,整个人坐在他大腿上,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他强有力的肌肉。
一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进退两难。
她手指蜷缩,呼吸像钟一样停摆。
“你干嘛......”
低软声线暴露了她的胆战心惊。
程泊樾不轻不重圈着她的腰,低垂视线,好整以暇睨着她。
语气慢条斯理:“先别说我想干什么,倒是你现在的表情,跟你上一秒撒谎时一模一样。”
温听宜理亏又发窘,瞬间悟了,原来他在借此拆她的台。
太可恶了。
想捶他一拳,但她暂时没这个胆。
毕竟,她这双手还是很宝贵的。
他废别人的手指头就好了,别废她的。
温听宜越想越心里发毛。话说回来,他是不是真的废过别人手指头啊?
这下是真不敢动了,保持暧昧姿势,攥着他肩上的布料小声说:“程泊樾,做人要善良......”
程泊樾眯了眯眼。
帮她备好了寿礼,她反倒指责他不善良。
小没良心。
他捏住她后颈:“温听宜,你在教我做人?”
完了,惹他生气了。
她心跳加快,避开他幽沉视线,大着胆子挪用心灵鸡汤说:“每个人都能从别人身上学到一点东西的......”
程泊樾保持着游刃有余的掌控感,冷嗤一声:“学你睡完就跑,学你背地里说我坏话?”
罪名啪一下扣到她头上。
没辙了。
她羞赧得哑口无言。
沉默时,两人的气息早已近在咫尺,深浅交织。
男人粗砺的指腹点在她后颈上,有点凉,她瑟缩一瞬。
程泊樾泰然自若,漆黑视线描摹她紧张的眉眼,低哑嗓音带了点轻懒的笑:“不说话,打算坐我身上跟我耗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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