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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迈进北大的校门,柳笛发现自己闯入一个崭新的天地。

从不知道燕园这样大,那烟波浩淼的未名湖,那绿树成荫的湖岸,那中西合璧的教学楼、宿舍楼,那名称雅致的各个住宅区……大概久居北大的人,也未必走遍每一寸土地;从不知道燕园这样美,湖光塔影,泉石烟霞,曲径通幽,秀树繁花,既有宫廷寺庙的庄严肃穆,又有园林别墅的清新雅致;从不知道燕园的人才那么多,迎面走过来的不起眼的老者,很可能就是一位学术界的泰斗,睡在你上铺的姐妹,也许就是哪个省市的“状元”,这里聚集着全国的精英,这里会受到最好的教育,没有谁敢在这里自称“天才”,也没有谁能在这里轻易认输,每个人都在勤奋地学习,每个人都在暗暗地较量;从不知道燕园的学术气氛这样自由而浓厚。在这里,各种思想,各种观点,各种派别,各种方法都有一席之地,你可以自由发表自己的见解,自由选择学习方法,自由施展自己的才能,蔡元培先生提倡和确立的“兼容并包”的校风,直到现在还被忠实地执行着。学生可以不去听课,但却很少有人偷懒,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头脑不停地思索。没有灯光的三角地,几乎天天都张贴着学术报告和各种讲座的信息,而夜晚的图书馆灯火通明,就像一条大船在深夜的海面上乘风破浪地前进……

柳笛惊讶了,赞叹了,兴奋了。她终于理解了章老师的话——那真是人类知识和精神的圣殿。如今,她就像一个流浪的孩子,突然来到这座圣殿里,一时间眼花缭乱,心醉神迷。虽然不能马上领会北大的精髓和真谛,但她被深深地陶醉了,哦,北大,我的第一志愿,我的家!

迫不及待地,她一头扎进了北大的怀抱里,拼命地汲取,拼命地涉猎。勤奋,疯狂的勤奋。很快的,她找到了章老师的那种感觉——如鱼得水。

在强烈的兴奋和沉醉中,柳笛并没有急着去找苏文教授。可是入学第三天,苏文教授却找到了她。于是,她跟着苏文教授,来到了他的家——镜春园的竹吟居。

镜春园和朗润园相邻,这两园水面颇多,水面间用石板桥相连,很有些野趣。数家民房,绿荫掩映,真有些江南小镇的风光。镜春园内有一池红荷,碧叶红花,清香远播。看着它们,柳笛不禁想起了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不知这池荷塘,月下会是什么风采。而苏文教授的家,就坐落在荷塘后面一座小小的竹林里。

刚走进竹林,柳笛就觉得光线骤然暗了下来。竹林内有条碎石子铺的小路,绿荫荫的光线下,连石子都也染上了一层透明的绿色,风穿过竹叶,发出簌簌的响声,轻幽幽的,好像曾在梦里听到过。在竹林深处,几椽灰色的屋瓦和一带白墙掩映在竹叶之下。白墙上开着一个小小的,朱红色的门,古色古香的,门楣上悬着一个黑地金漆的匾额,上面用隶书端端正正地写了三个大字——竹吟居。两旁还有一副对联“闲处携书花下坐,兴来得句竹间吟。”落款是“海天敬题”。柳笛不禁暗暗赞叹:“好句!好字!好名字!”

进得门来,就是一个较大的院落。院中居然有一个小小的凉亭,金顶红柱,颇为玲珑可爱。柱子上也挂着一副黑地金字,双钩镌刻的对联,柳笛仔细一看,对联上写的是“数杆修竹七间屋,一席清风万壑云。”好大的气魄!柳笛惊叹着,再看落款,仍然是“海天敬题”。

小院里的确有七间平房,东西厢房各两间,其余是三间上房,一间是客厅,一间是茶室,一间是书房。七间房间都由抄手游廊相连。上房门前有两株高大的西府海棠,四月里,想必这里应该是嫩红盈树,笑傲春风。而现在,则是“花褪残红青杏小”了。东厢房是苏文教授夫妇两人的卧室和厨房,西厢房也是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令人叫绝的是,除了厨房,六个房间都取了一个雅致的名字,而且都题上了一副相应的对联。上房的正中是“雅集堂”,对联是“倾壶待客花开后,出竹吟诗月上时。”有花有竹,还很符合客厅的特点和主人的情趣。旁边的一间名曰“茶煎谷雨”,对联只有八个字“松风煮茗,竹雨谈诗。”而那间名曰“金石屋”的书房,对联更是脱俗“家有藏书墨庄香远,门无俗客竹径风清。”苏文夫妇的卧室,则起了一个别致的名字“栖栖庐”,对联是“鸟鸣千户竹,书枕一床风。”真不知道是鸟在栖息,还是人在休息,或许是取“双宿双栖”之意吧。柳笛看着,读着,品着,不禁为主人的才学和情趣所倾倒。她注意到,所有的题字,落款都是“海天”。海天是谁?她模模糊糊地想着,这个海天,必定是极有才学,又与苏老师有密切关系之人。然后,苏老师又把它引进西厢房。作为卧室的那一间名曰“爽挹斋”,对联是“月浸一帘花影瘦,风摇半塌竹荫凉。”很有些逍遥之气。而另一间,则起了一个让柳笛心惊的名字——“海天书屋”,对联则是引用朱熹在庐山白鹿洞书院题写的那副名联:“日月两轮天地眼,诗书万卷圣贤心。”虽是引用,却气势磅礴,有吞吐天地之气。与其他几副迥然不同的是,这是唯一一副没有嵌上“竹”字的对联。

柳笛突然转过身来,问身边的苏文教授:“苏老师,海天是谁?他一定与您关系很密切吧。”

“当然,”一旁的苏伯母笑吟吟地接了口,“他是我们的儿子。”

“哦,原来是令公子。”柳笛恍然大悟,怪不得海天那样才华横溢,那样深谙古典文学之道,又那样雅量高志,原来是尽得苏文教授的遗传和熏陶。突然间,柳笛对那个海天产生一种羡慕和向往之感,她想见一见这个“海天”。

“他现在在哪里?在北京吗?”柳笛试探着问。

“不,他不在北京,在外地工作。”苏文教授沉吟着说,“这两间房子,原来是他住的,他有自己的书房。现在,他一走,这两间房子就空下了,空了好几年了。”他的语气中忽然有一丝怅然,目光游移到了那块“海天书屋”的匾额上,大概是在思念远方的儿子吧。突然,他把目光又集中在柳笛身上,诚恳而热烈地说:“柳笛,你到这里来住好了。这两间屋子反正也是闲着,不如让你来住,这样冷了热了,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柳笛一愣,没想到苏老师会提出这么个建议。“冷了热了,我们也好有个照应。”这是父亲对女儿才能说出的话啊!自己和苏老师萍水相逢,怎么能承受得起他这样的关爱呢?她急忙推辞:“别,这多麻烦你们……”

“麻烦什么!”苏伯母接口了,她气质高贵,但慈祥而热情,有一对易感的眼睛和满脸和煦的笑,“柳笛,咱们虽然第一次见面,我可没把你当外人。你苏伯伯回来就告诉我,他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这也是一种缘分。想想吧,全国报考北大的人那么多,偏偏你的卷子出了问题,去调查的偏偏是你苏伯伯,而调查时又偏偏遇到了……”她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接着说,“这些巧合,不都说明你和我们有缘吗?这院子这样大,海天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这几年就我们老两口,独守着这七间房子,真是说不出的孤独和冷清。如今,你来了,正好可以解一解我们的寂寞。哎,”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那样苍凉而沉重,“我们多么希望有谁能陪伴在我们身边,给我们带来真正的‘天伦之乐’啊!”

“是啊,柳笛,”苏文教授深深地,宠爱地看着她,那样郑重、诚恳而又酸楚地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把这里,当成你在北京的家,把我们,当成你在北京的父母吧!”

柳笛感动地凝视着这两位满头白发,饱经风霜的老人,在他们那忧伤而期待的目光中,在他们热烈而诚挚的语气里,整个人都呆住了。

于是,柳笛成了竹吟居的常客。说实话,她热爱北大,但对北大的宿舍环境可实在不敢恭维,且不说条件如何,那“脏、乱、差”的卫生状况就让她难以忍受。因此,她三天两头就往竹吟居跑,双休日,更是整天住在那里。苏老师真的让柳笛住进了“爽挹斋”,并对她说:“西厢房的两间屋子都属于你,东西可以随便动,书也可以随便放,海天不会生气的,他自己身边的书也够多的了。”于是,西厢房,就成了柳笛的世界。

刚住进“爽挹斋”,柳笛就有一种奢侈之感。这倒不是因为这间屋子多么豪华,相反,“爽挹斋”布置得相当简朴。白粉墙,冲刷得十分干净的水泥地,一排明亮的大窗,使房间充满了光线。窗外全是竹子,窗上垂着淡绿色的窗帘。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叶,透过纱窗,映了一屋子的绿。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书桌,桌上有个用竹子雕刻出来的小台灯,显然出自手工,雕刻得十分细致,罩着个绿纱做的灯罩。靠墙的地方是一张木床,淡绿色的被单上有手工贴花的四只仙鹤,飞翔在一堆云钩之中。墙上悬挂了一张墨竹图,几支竹子潇洒挺秀的伸着枝桠,几片竹叶,栩栩如生的、飘逸的、雅致的点缀在枝头。画上没有题字,也没有落款,看来是出自主人的手笔。是的,这里相当简朴,却在简朴中透着一种高雅的情趣,让人有一种“反朴归真”的感觉。柳笛尤其喜欢那一屋子幽幽的淡绿色。晚上,躺在床上,听着风敲竹韵,看着淡绿的窗帘上竹影和海棠花影摇曳交错,柳笛才真正体会到了“月浸一帘花影瘦,风摇半塌竹荫凉”的意境,也才明白了“爽挹”二字的含义。每每此时,她不禁会在心底模模糊糊地赞叹:“写出这副对联的海天,该是怎样一个‘奇才’!”

而进了“海天书屋”,柳笛对这个“奇才”的仰慕又增加了几分。“海天书屋”就相当于一个小小的图书馆,除了一桌一椅外,就是一排排书架了。柳笛发现,海天和章老师的读书趣味不大相同,这里宗教、政治、地理和传记方面的书相当多,而这些种类的书在章老师的书架里几乎绝迹。另外,文学方面,古典文学的图书一本没有,现当代文学和外国文学则注重收藏那些不知名的作家作品,不象章老师的书架里,大都是经典名著。这也难怪,苏老师就是研究古典文学的,“金石屋”里都是古典文学的藏书,做儿子的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柳笛随便翻了一翻,发现几乎每本书中都有被勾画过的句子,或是几句简短的评语,她觉得上面的字迹有些眼熟,细一看,和竹吟居中的那些题字出自一人,都是海天的手笔。她真不能想象,一个人怎能看得了这么多的书?然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意外地发现了一本名叫《海天寄语》的书。这是一本不很薄,也不很厚的书,柳笛看了一眼日期,是七年前出版的。打开扉页,一张男人的照片跃入眼帘:浓厚的黑发,一张年轻的,轮廓很深的脸庞,被太阳晒成了微褐色,高额头,高鼻梁,略带棱角的下巴。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眼睛,深而黑,大而明亮,目光深邃而又充满了活力与生气,似乎蕴涵着丰富的思想,也蕴涵着丰富的热情。这是一张相当帅气,相当漂亮,相当“男子汉”的面孔。柳笛被这张照片深深吸引了。然后,她看到了照片旁边的作者简介:

“海天,男,21岁,原籍江苏,现就读于北京大学中文系。自幼酷爱写作,曾在各大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数百篇,文章视角独特,观察细腻,文笔犀利流畅,感情真挚充沛,被文坛誉为最有前途的青年作家。”

柳笛有些不能自持了。这居然是他在读大学时出版的书。天,海天,究竟是个怎样的“天才”?她旋风般的把这本《海天寄语》拿回“爽挹斋”,不知为什么,竟觉得有些心跳,似乎自己正在偷看别人的日记。

当晚,她一口气读完了这本书。这是一本散文集,其中大多数是小品文。读着读着,柳笛不禁被作者那独特的视角,细致而敏锐的观察,以及切中要害的言语所吸引。在《文学与文学批评》一文中,他竟这样评论文学批评:

“当一个文学批评家非常难,他首先要有高度的文学欣赏能力,其次要客观而没有偏见,前者还容易,要做到后者就不太简单了。那么,有偏见的文学批评又怎能帮助读者呢?何况,这是一个充满戾气的时代,许多人由于苦闷而想骂人,很多就借文学批评来达到骂人的目的,徒然混淆了读者的看法,弄得大家根本无从选择。读者不知道选择哪一位作者,作者也不知道选择什么写作方向,这样,文学批评就完全失去了价值。读者通常都会去选择他所喜欢的作家和读物,他能接受多少是他自己的问题,并不需要人帮助,更不需要文学批评家们帮助。其实,惟一能评定一本作品的价值的,不是读者,也不是文艺批评家,而是时间,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就是好作品。坏的作品,不用人攻击谩骂,时间自然会淘汰它。因此身为一个作家,不必去管别人的批评和攻击,只要能忠于自己,能对自己的作品负责任就行了。”

天,简直是字字犀利,而又字字犀利得有理。柳笛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深刻而真实的批评。然后,在《论“意识流”的倾向》中,他对现在所谓的“意识流”创作是这样评价的:

“现在写所谓‘意识流’的东西很时髦。之所以要加上‘所谓’二字,是因为大多数人运用的不是真正的意识流,他们只是把把文字反复组合,弄得难懂一点,奇怪一点,再多几次重复就行了。这种东西好就好在别人看不懂。既然看不懂,读者就觉得高深莫测,批评家就无法说它哪里不好。既没有不好之处,那就是好了。其实我觉得这些东西,所要表达的只有一个内容——迷失。现在许多青年都很苦闷,出路问题、婚姻问题、升学问题……使很多青年彷徨挣扎,而有迷失的心情。于是,这一代就成为迷失的一代。有些青年是真的迷失,有些为了要迷失而迷失,文学作品也急于表现这种迷失,最后就真的迷失得毫无方向。所以,我觉得这种文学与其美其名曰‘意识流’,还不如干脆称之为‘迷失文学’更妥当一些。”

柳笛不禁拍案叫绝。解气!实在解气!她最讨厌那种把别人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文学作品,这一番话,简直说到了她的心坎里。不过,更让柳笛惊讶的,不是海天对文学的独到见解,而是他对人生竟看得如此透彻,在《名誉与死亡》这篇文章中,他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名誉是什么?说白了,名誉就是别人对你的看法。你有没有好的名誉,不是你自身是否清白的问题,而是别人承认与不承认的问题。因此,从古至今,多少人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捍卫自己的名誉。这样做实在是一个最无奈而又最有效的选择,因为在现实生活中,人们不容易体谅活人,却很容易体谅死人。对于活着的人,人们很容易想起他的坏处,而对于死去的人,因为没有了利害关系,人们就很容易想起他的好处。所以用死亡证明自己的清白,虽然会搭上一条性命,却多数都能达到目的。只是,每一条求证名誉的鲜活生命,都能更深一步印证了这个社会的残酷!”

柳笛反复读着这段话,虽然感觉沉重而尖锐,却说出了许多她还不能看透的问题。以海天那21岁的年龄,居然能把人性、社会和人生看得如此透彻,他该有多么敏锐的观察力和多么深刻的思想!不过,柳笛总觉得这样“一针见血”的风格,似乎在哪里领教过。可是,这种感觉只是脑海中浮动的影子,既抓不住,也看不清。总之,这几天,她对海天这个尚未谋面的人,已经由惊讶到赞叹,由赞叹到欣赏,现在,看了这本《海天寄语》,她对海天,简直就是崇拜得五体投地了。

于是,那个夜晚,“海天”这个名字,就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而照片上那个深刻而热情的青年,则第一次走进了她的梦中。

苏文夫妇对柳笛照顾得无微不至。在苏老师身上,柳笛的确感到了一种父爱——爱得那么深,教得那么细,管得那么严。尤其是,苏老师也是研究古典文学的,这使柳笛觉得他更像自己的父亲。不过,柳笛感到苏老师比父亲在古典文学方面的造诣要深得多,这一段日子,柳笛在他身边真是受益非浅。苏伯母则是一个地道的“慈母”。每次柳笛来到竹吟居,她都会准备几样柳笛爱吃的小菜。一次柳笛觉得过意不去,劝苏伯母不要那么费心了,苏伯母却笑吟吟地说:“做菜就要人爱吃呀!以前,我那海天总是吃得盘子碗都底朝天,他常对我说:‘妈妈,如果我变成大胖子,就要你负责!’那时他才结实呢!这几年他在外面,”她悄悄摇头,低低叹息,“真不知道弄成什么样子了!唉!”

苏伯母那一声牵肠挂肚的叹息,引起了柳笛好一阵酸涩。是啊,海天为什么经常不回家呢?可能太忙碌了吧。柳笛知道这老两口都很挂念他们的儿子。苏老师很少谈起海天,但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那份牵挂。苏伯母则经常在柳笛面前提起海天的一些往事。一次,她拿出海天的影集让柳笛看。柳笛一张张翻看着,看得多了,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海天有些面熟,似乎从哪里见过。可是怎么想,她也想不起来。也许海天太符合她心目中的男子汉形象吧。心目中的男子汉?柳笛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热。然后,她翻到一张海天扣篮时的照片。那扣篮的动作是那样潇洒,简直可以和迈克尔﹒乔丹媲美。柳笛抬起头,带着满脸的惊喜,迫不及待地问:“怎么,他还会打篮球?”

“他是中文系篮球队的队长。”苏伯母一脸的自豪,“当时,中文系篮球队是唯一一支能和学校篮球队抗衡的队伍,原因就是他打得太棒了!你不知道,他一打起球来,能让全场观众跟着疯狂,尤其是那些女孩子们。”

“那里面肯定有他的女朋友吧。”柳笛悄悄问着,不知为什么脸就红了。

“女朋友?没有。”苏伯母摇摇头,“这孩子心太高。不瞒你说,大学四年,追他的女孩子能有一个连,可他就是一个也看不上。他对女朋友要求太高,他倒不在乎漂亮不漂亮,但要有气质,还要够得上他的精神境界,用他自己的话说,是‘灵魂能够交融在一起’。唉!”她长叹了一口气,“不是我夸自己的儿子,他的境界太高,一般人是达不到的。”

柳笛点了点头,深有同感,一旁默不作声的苏老师却开口了:“海天这孩子,对待爱情是相当认真的。他不轻易交付自己的情感。那次,他的一个朋友,就是那个法国留学生,因为失恋闹着要自杀,他把那个留学生硬拖到‘爽挹斋’,寸步不离地看守了三天三夜。我听到他对那个留学生喊:‘你不值得去死,除非,你的爱情是值得用生命来诠释的!要死,也要为值得你去爱的人而死!’正是这句话,点醒了那个留学生,也感动了我。咱们海天啊,如果爱上了一个女孩子,他会用自己整个生命去爱她,必要时,甚至会毫不犹豫地为她去死!”

柳笛叹息了。能让海天为她而死的女孩子,该是多么超凡脱俗啊!大概不能是人间女子,而是一个仙子吧。苏伯母似乎也有同感,她感叹着说:“我看这一辈子,他也找不到这样的女孩子。”

“那可不一定,”苏老师颇有含义地看了柳笛一眼,“他离家这么多年,也许已经找到了这样一个姑娘了。”

柳笛注意到了苏老师的眼光,不知为什么竟有些慌乱。她知道,自从看了《海天寄语》后,只要一听到“海天”这两个字,她的心头就似乎掠过了某种东西,这种东西无法捉摸,也不敢正视,但无法否认它的存在。难道,苏老师也发现了她这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她注视着苏老师,发现他的眼里并没有怀疑与嘲弄,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她搭讪着说:“海天哥春节总能回家吧。那时,如果有女朋友,他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第一次叫出“海天哥”,柳笛突然感到有些害羞。可是苏文夫妇却沉默了。也许让海天回家过春节,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半晌,苏老师下定决心似的说:“是的,他该回家了。无论如何,这个春节,我想尽办法,也要让他回家。”

天,回一趟家,也要让父亲“想尽办法”,这个海天,大概是个“工作狂”吧!不过,海天真的要回家了!春节,她就会见到海天了!柳笛真渴望见一见这个大名鼎鼎的“海天”,她甚至觉得,为了见到海天,自己宁可不回家过春节,哪怕——海天真的带来了女朋友。不过,他的确有女朋友吗?

那天晚上,柳笛提前回到“爽挹斋”,躺在床上,忽然模模糊糊地听到苏伯母对老伴说:“这个柳笛,倒和咱们海天是一对儿。”

然后,是苏老师的声音:“只可惜……”

“怎么?”苏伯母不以为然地说,“海天,会连这样的女孩子都看不上吗?”

“只怕,”苏老师的声音又沉重起来,“只怕柳笛看不上他。”

看不上海天吗?能看不上海天吗?柳笛想着,想着,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羞涩,和一种模糊的甜蜜。反正,海天要回来了,她,总能见到海天吧!

就这样,海天的影子,开始涂满了柳笛的思想和梦境。大学的生活,是那么丰富的,那么多采多姿的,那么忙碌而又那么充实的,那么充满了梦幻又充满了理想的,柳笛忙着认识,忙着吸收,忙着汲取,忙着梦想和憧憬。于是,章玉的名字,就在她头脑中逐渐淡化,在她的生命中逐渐淡化,淡化成记忆深处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忙着,忙着,忘了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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