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话,安静的连针掉下都能听见。
屋里就他们三人,谢长宴吩咐时,习野正神游九天,思索着怎么给习霜赔罪,楼听阁的玉簪还是香桂铺的点心。昨日主子英雄救美迟了,让她家姑娘受了伤,正生着气呢。这都一夜过去了,除了昨晚看守姑娘时命令他去烧水,到今天,还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正苦恼着呢。
屋里一时无人回话,又怪异又尴尬。
杳杳小心翼翼地抬头。
谢长宴正面色沉沉的,侧脸对着她,要杀人的目光投向昂着头望天的习野,齿缝里蹦出一句,“出去!”
“啊?”习野吓得连忙抱着剑鞘离开。
他眸色如墨,丢下一句“快点收拾,本相命人送你回去”就大步往屋外走。
——
此时,宋家已乱成一锅粥了。
宋杳杳一夜未归,宋昭昭自昨日被宫里人送回来后就窝在屋里不吃不喝。宋母去看她,她也只是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一个劲的哭,脸上汁液未明,黏糊在一起。她问怎么回事,宋昭昭也不答,宋母急坏了,突然想到杳杳也一同进宫了,就想寻来问问。
这一寻不要紧,她竟发现宋杳杳一夜都没回府,宋昭昭身边的贴身丫鬟又添油加醋,把昨日在宫里发生的一切禀明了她。小厮也在府邸门前守了一夜,直至今日清晨,才禀告夫人大姑娘夜里不曾回来。这把宋母气得,夜里翻来覆去,天还没亮就醒了,然后就一直跪在祖宗牌位前,待到现在。
“夫人!夫人!大姑娘回来了!”
古树参天,祠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丝曙光顺着门缝透了进来,陆府的张管家小跑进来。
“慌什么!没见夫人正在礼佛?”夫人身边的吕嬷嬷不悦道。
“是,夫人。”他着急忙慌,“只是大姑娘回来了,还带了一位男人,老奴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只得赶紧来告诉您。”
“什么?男人?”宋夫人被搀着起身,胸口憋着气,连忙招手,“走,快去看看,这孽女到底要干什么!”
主仆三人一路走来,发现府里的丫鬟小厮都欲言又止,抬头瞧她又迅速低下头,各忙各的。宋夫人直觉不妙,又加快了步子。
路过厨房,听见几个丫鬟压着声议论:
“大姑娘才回几日,就得到了谢相的青睐。有谢相在,往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谁说不是,昨日我那个姨母的儿子的兄弟就从宫中传信给他们,说是大姑娘傍上了朝廷重臣,还叫我往后小心服侍。这不曾想,就是谢相!真是命好啊,丢了陆公子还有谢大人,一个赛一个!”
“哟,那位兄弟还特意让你小心服侍。我看啊,是对你有情吧!”
“别胡说,这不是在谈大姑娘……”
“夫人?”
吕嬷嬷看夫人脸上的神色,轻声唤她,“咱们走吧?大姑娘在厅堂呢。”
宋夫人冷冷笑了一下,面带不耻,“你们没听见她们说吗?宋杳杳攀上了谢相。我陆家世代守规矩,知廉耻,怎么生出她这么一个——”
“罢了,总归不是我生的,也不该气!”
“是是……”吕嬷嬷应着点头,心里想着今日那男人,莫不就是谢相?
难怪昨日二姑娘恼成那样,原是在宫里头丢尽了面子,没落到好。大姑娘从前多听话乖巧的人,如今与夫人倒像成了仇人。
唉!
厅堂,宋夫人穿过门口的屏风,见几人坐在八仙桌两侧,身后是“大道至简”四字大字。她走近,看清男人面容,不禁一愣,“这不是……谢大人身边的……”
“回夫人,我是大人身边的随从,大人特命我护送宋大姑娘回府。既然人已送到,我就回去复命了。”
“哎,等等!”
习野回身。
宋夫人扯唇笑了笑,手叠于一处,“请问,谢大人与我家杳杳……”
“奥,您说这个。”他恍然大悟,“大人昨日在宫里碰见了,宋大姑娘受了寒,就命人收拾了间屋子,让姑娘休息了一晚。这不,我们照顾了一夜呢。”
“那大人——”
“哎呦,我还有事要办,夫人您不用送,请回吧!”
习霜看他这副模样,差点笑出声。姑娘让他不要多说,还挺听话。
宋夫人目送其离开,直至习野消失在拐角,才袖子一甩,冷哼了一声。
“你知不知错!”
她看向早已站起身的杳杳,硬压住心底的怒火,语气算不得好,“你留宿外男家,也不找人知会一声,有没有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还有昭昭,昨日在贵妃的宴上,为何羞辱你妹妹?”
“自你回来后,她处处敬你爱你,视你为姐姐。你却这般见不得她好,你……你是不是非让我将你逐出族谱!”
放你的屁,谁留宿外男家了?
那是姑娘义兄府上!
还羞辱妹妹,我——
习霜走上前,张嘴就想骂这老妇人,杳杳却轻拍了拍她的手,将人挡在身后,缓缓道:“多谢夫人和姑娘厚爱,收留我至今。只是您心中对我成见颇深,我解释什么恐怕您都不会相信,我便不作解释了。”
“夫人,等将军回来我便搬出去,您再忍忍。毕竟,宋家没将我从家谱除名一天,无论我怎么否认,外人看来,也还是宋府的姑娘,搬出去容易损害宋府名誉。”
她停了一下,听到这,宋夫人的表情已是狰狞,颤抖的手指向着她。杳杳不禁有些心寒,曾经,她从来没有想过一向温柔慈爱的母亲也能露出这副模样,还是对她。
甚至自己一夜未归,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不是自己是否出了何事,而是为没有派人知会她感到震怒。
她最后微微低头,曲膝行了个万福礼,便带着习霜从夫人身侧走过。
宋府与大多数朝廷重臣一样,住的是四进院落。宋夫人和宋将军住于北边的正房,东厢房是宋青野居住,西侧那间原本是杳杳的闺房。因为宋昭昭,府里将其收拾后给她居住了,杳杳如今住在后面的偏院。
回到房内,杳杳叫来习霜,蹙眉道:“我回来这几日,经常听人提起,说是边关不太平。若想得坏些,还要打仗。爹……宋将军不日便要回京领命,到时候我们便要离开了。往后住的地方、吃食、以何谋生……都得仔细想一想,总要有谋生的手段。”
“是,姑娘。”习霜停了两秒,似乎怕惹她不高兴,“那主子交待您的事……”
“放心,我记着呢。”杳杳声音温软,抬了抬眸,“如今我算是寄住在宋家,暗处不知道有没有宋昭昭的眼线。你兄长不在,我们两个不能轻易行事。不过,自我记事起,府上每年上元节之时都要去净慈寺表佛祈愿,通常辰时往未时归,我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找一找大人要的那封信。”
“是。”
用过午饭,杳杳想上街逛逛。自回来,她还没有好好去逛过,也给自己置办点东西。
行至临街,货郎走街串巷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连连不断。菜市喧闹,花市雅静,街道两边挂着各种招牌的店铺,木牌悬于铺前。市食点心,四时皆有。
现下世人皆爱簪花,春时城中无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皆插花,卖花人算得上是这集市中抢眼的存在了。
她们一路走来,左挑挑、右选选,不禁多买了些。坊巷中间,有一家肉肆行,排队的人很多。今晨谢长宴说炖汤,可到最后临走,汤也没喝上,杳杳心里嘀咕着大概有钱人都这样,表里不一,嘴上说说而已。当然,她现在可算不上有钱人,只是一个即将要自力更生的普通女子罢了。
此时,在偌大的街巷中,闻见羊肉汤的香味,她恨不得立刻拉上习霜去买上一大块肉。
路过铁器坊,她进去看了看,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陈列摆放,齐全的很。
杳杳微微思索,挑了一把精致的匕首,上面带有图腾,看起来不错。
习霜跟在她身边,诧异地看她,不知道她买这个做什么。
逛的差不多了,手里都快拿不下了,杳杳提着糕点往前走。人太多,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一穿着年轻的男子身上。
刚想抬头道歉,就听见略微耳熟的男声,带着惊讶,“宋姑娘!”
乌靴大髦,面容硬朗,望见男人相貌她微微一怔,随后道:“你……季公子?你也来买东西吗?”
“是啊,闲来无事,随便逛逛。”季桓似乎也没想到能遇见她,一时尴尬又有几分愧疚,迟疑两秒问:“你何时回来的,过得还好吗?”
“自然,公子不必担心。”杳杳莹玉般的面庞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
季桓快速打量了一下她,见她虽比三年前瘦了些,面带风尘之色,但依旧明眸皓齿,周身有一股子灵气儿,才稍稍放了心。
三年前,他明知自己与她并未发生什么关系,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她被世人唾骂,远走他乡,声名狼藉。他当时没反应过来,还消沉了好久。即使母亲再三强调是宋家的错,他也还是心怀愧疚,觉得自己耽误了一妙龄女子的终身大事。
若是再来一次……
当街之上,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视死如归,“宋姑娘,我娶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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