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马蹄声如骤雨鸣瀑,呼啸而来,隐约夹杂着熟悉的人声。
“给本公子好好找!那只麋鹿我亲眼见着跑进山谷里的。找到了每人赏一千两!”
“是!二殿下!”
是玄止带着一群王孙子弟和侍卫围猎。
荷华的心不由得沉入谷底。
倘若自己和父王被他们发现,传国玉玺又落入玄止之手……
后果不堪设想。
马蹄声越来越近,荷华咬了咬唇,犹自维持着镇定,道:
“奚夷,你带着玉玺还有父王,顺着暗道离开这里。如今我是宸国王后,二公子玄止不会敢对我怎样。”
闻言,奚夷却摇头:“不,公主,正是因为您是王后,所以才更不能被他们发现。”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紧紧握住荷华的手,道:“公主,别怕。老奴会保护你。你赶紧带着陛下离开,老奴去引开他们。”
荷华拼命摇头:“奚夷,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奚夷温柔地看着荷华,眼中满是坚定,“公主,您一定要好好活着。老奴的命不值钱,只要能保护你,老奴做什么都愿意。”
说完,奚夷将传国玉玺塞到荷华手里,不等荷华回应,便毅然决然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荷华望着奚夷离去的背影,只觉得鼻头泛酸。
她知道,奚夷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她争取时间。然而一想到草屋里的父王,她果断收好玉玺,以最快速度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奚夷在山林中奔跑着,一边跑,一边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
她的心跳得很快,但她没有丝毫的恐惧。
实际上,奚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护好公主和天子,决不能让传国玉玺被宸国的人发现。
很快,以玄止为首的王公贵族就发现了奚夷。他们被奚夷的动静吸引,纷纷朝着她追去。
这些人个个身着华丽的戎装,骑着高头大马,气势非凡,与狼狈的奚夷形成了鲜明对比。
见自己引起他们注意,奚夷故意跑得跌跌撞撞,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一个容易追捕的猎物。她用尽了各种办法来拖延时间,一会躲在草丛中,一会故意闪进山林间,让那些人始终无法轻易抓住她。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奚夷的体力渐渐不支,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但她仍然没有放弃——只要她多坚持一刻,荷华就多一分安全。
终于,奚夷在一个山坡上被这些王公贵族围住了。
她喘着粗气,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乱跑?”玄止一身朱衣,仿若烈焰燃烧,骑在一匹玄色骏马上,厉声问道。
奚夷挺起胸膛,大声回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在这里采药。你们为何要追我?”
玄止显然不相信奚夷的话,唇边一抹冷笑,“农妇?呵呵,来时我便看过了,方圆十里并未有村庄与农家,这附近还这么多兆国战俘立的石碑,你若真是农妇,怎么会来这里?”
奚夷默然,片刻后又答:“就算我是兆人又如何?我来看看我死去的亲人,都是你们这群宸狗,我才会痛失至亲!!!”
不等奚夷说完,便有随从劈头盖脸地抽了奚夷一鞭子,将奚夷抽得直接扑倒在地上。
“混账东西!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然而,即便疼得脸色发白,奚夷仍然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再开口说一个字。她的眼神幽深而漆黑,只是冷冷盯住玄止,其中的恨意,仿佛要将他们剥皮挖骨也在所不惜。
看到奚夷的眼神,玄止微微皱眉,提起缰绳,“真是嘴硬,我讨厌这双眼睛。”
他向旁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把她眼珠挖了,人给我绑住,拖在我的骏马后面,看看还会不会继续嘴硬下去。”
随后,一扬马鞭:“给我整个山谷搜,本公子倒要看看,这里有什么好东西!”
此时的草屋内,荷华已经扶起姬芓,带着他朝暗道的方向而去。但两人没跑几步,姬芓突然恢复清醒,他疑惑地看着荷华:
“你是谁啊?你要去哪呀?”
来不及过多解释,荷华只能道:“跟我走!我不会害你!”
姬芓浑浑噩噩地点头,跟着荷华踉踉跄跄跑向青铜门。眼看两人离青铜门只剩下几十米远,突然,不远处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
“啊——!!!!!”
荷华整个人直接僵住。
是……是奚夷!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只看见瘦弱的人影被拖在漆黑如墨的骏马后,在山坡上疾驰。
烟尘滚滚,隐约可见斑驳的血色顺着山坡流淌蔓延。
有少年郎肆意畅快的笑声,在山谷里飘荡。
荷华攥紧手,指甲抠破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而她却浑然不觉。
惨叫声与笑声渐渐微弱。
终于,彻底消失不见。
泪水再度模糊荷华的眼眶,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保持冷静,然而一颗心却被狠狠揪住,犹如麻绳紧紧缠绕,无声地绞紧,再绞紧。
深吸口气,拭去泪水,拉起姬芓继续往青铜门的方向靠近。四周的石碑七倒八歪,很好遮掩了两人的身形。
正当荷华与姬芓即将抵达青铜门前时,突然,一只黑色猎犬,从草丛里扑了出来!
荷华心下一惊,捡起一块石头狠狠朝着猎犬扔了过去。
被石块砸中,猎犬“嗷呜”一声,往旁边跑开。但很快又站住脚,恶狠狠盯着两人,龇牙咧嘴,一阵乱吼:
“汪,汪汪汪汪!!!”
猎犬的吼叫回响在碑林里,瞬时引起狩猎小队的注意。
“石碑那边有情况!”
眼看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荷华的心怦怦乱跳,情急之下,她想自己先露面,以王后之威向玄止施压,以拖延时间保证父王能顺利离开。
不料荷华才准备将姬芓推向青铜门里面,他的眼神突然恢复清明:
“……小九?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声熟悉的“小九”,狂喜涌上荷华的心头。
父王,他,他清醒了?!
然而,这狂喜没维持多久,因猎人的逼近,荷华很快意识到自己和姬芓的处境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
她一咬牙,对姬芓道:“父王,您赶紧进这条暗道里,我去应付他们!”
因荷华的话,姬芓下意识抬头看向远方,在看到风驰电掣的骏马与马背上的弓箭手后,他瞬间明白过来——两人正在被人追捕,即将落入敌人手里。
似是勾动什么不堪的记忆,有痛苦的神色从这位末代君王的眼里一闪而逝。他仿佛再度回到狼烟四起的幽京王宫,听见兵器碰撞的声音、妃嫔宫女的惊叫,看见铁马践踏下,流离失所的兆朝百姓……
风,卷起了飞火。
火,烧红了天空。
他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这巨大的痛楚令他的双目一片充血。
趁着自己的神智还未彻底错乱,姬芓轻轻抱了一下荷华,苦笑:
“对不住,小九,是父王拖累了你。”
荷华蹙眉,不明白为什么父王要在这个节骨眼,对自己说这话。
不待荷华反应过来,姬芓将她朝青铜门里一推,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关闭了两扇大门!!!
谁也没料到这个孱弱的老人,在这一瞬间,能爆发出如此大的力气,荷华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摔倒在暗道潮湿的地面上。
等她意识到姬芓想做什么时,青铜门只剩下一条细细的门缝。
隔着门缝,荷华只看见姬芓回头向她望来的一眼。
“走啊!!快走!!!!”
说完这句话,姬芓带着猎犬,摇摇晃晃地跑出了碑林。
平心而论,姬芓不是一个好父王,不是一个好丈夫,甚至……
不是一个好天子。
可他也曾,珍而重之地为他的小女儿认真取名,予以庇护。
青铜门轰然关闭的那一刻,泪水顺着荷华的脸庞,潸然而落。
荷华知道,她没有父王了。
她也不会再有故国了。
天大地大,何处为家?
她努力地朝青铜门爬去,将耳朵贴紧门缝。
不多时,外面隐约传来几声轻笑与不屑的嗤声——
“我当是谁呢,一个臭老头而已。今天的打猎,没意思。”
“二殿下,那这个老头应该如何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和刚刚那个女的一样,拖在马背后,完事后拿去喂狗,刚好我的小可爱们饿了半天,给他们加加餐。”
少年的嗓音是如此不惊轻尘,却又无比残忍。
听到“加餐”两个字的一刹那,荷华只感觉内心四处碎裂,如同千百片琉璃渣子刺入五脏六腑,她死死攥住袖袋里的传国玉玺,张了张口,很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连呼吸,都是如此艰难。
青铜门外,哒哒的马蹄声逐渐远去,连带着细不可闻的惨叫声,一齐飘散在风里。
青铜门内,绝望与悲伤,如洪流般汹涌而来。
荷华勉强地想从地上爬起来,末了却一下子栽倒过去。一股剧痛从心脏向全身蔓延,让她彻底丧失一切力气。
她的眼前一片白光闪烁,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
是死吗?
她……是不是也要和父王,乳母他们一样,去另一个世界了?
也好,她……真的太累了。
真的,很想长姊和母妃,真的,再也撑不住了。
这人世太孤苦,这路途太漫长,她走不下去,也不想走了。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的视线里,仿佛看到一个白衣的影子缓步而来,风姿清冷,宛如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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