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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B市。

傍晚,某豪华酒店门口站着一行人。他们衣着考究,一看便知是都市的高级白领。

他们好像在等人。

不一会儿,三辆轿车陆续停下,七八个人从车上走下来。

等人的一行人里为首的中年男子笑容满面的迎上去,站在最后的阮净慈忙紧跟上。

可突然间,她的微笑冻结了,突兀地停下,僵直的站住。

竟然是他!

男人身材修长,剑眉星目,眼窝深邃,鼻梁如山峰般挺直峭拔,桃花眼眼尾微翘,可眼神却淡漠而冷清,下颌线像刀削一般,浅粉色的薄唇弧度极好看,贵气逼人。

她整个人都呆住,大脑一片空白。

宁辰走在最后,目光自然的将对面来人从前扫至最后,突然脚步明显一顿,恢复时却慢了半拍。

四目遥遥相对,他慢慢走近。

真的是她。

六年了。

她还是一样的娃娃脸,看起来极年轻,可神情中的娇憨与天真褪去了,眉宇间透着果决与冷静。半长的头发披着,妆容精致,浅紫色轻纱挂脖裙露出雪白骨感的双肩,带钻的腰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腰,极细的高跟鞋往上,是一双极白皙和笔直的长腿,冰肌玉骨,明艳逼人。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少女,而是一个灼灼风华的都市女丽人了。

转眼间,他已至她面前一步之外。

宁辰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目光,与她擦肩而过,她仍呆呆地望着他来的方向,像块木头。

高管们已经寒暄完毕,走进酒店,已经走远几步的同事轻拉她,投过一个困惑的眼神。

她曾经数次幻想过,如果能再重逢,她一定会大方释然的笑着问他:“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可没想到,身体的反应,竟然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别哭。

她不断地心理暗示。

可她还是感受到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上涌。

她咬紧了下唇,刻意地移开了目光,用全身的力气保持镇定。

进入超大的包厢,她看到只剩一个空位,她和他之间,只隔着她的好朋友Jessy。

Jessy在美国读的书,是这个项目律所的律师。Jessy所在的律所也是业内最有名的那一档,和他们公司总是固定搭配,她又和Jessy连续合作了两个项目,就混成了狐朋狗友。

Jessy见她坐下,眼睛发亮地迫不及待地在她耳边窃窃私语:“这就是Dr.宁!”

“那个在项目调研的时候,引人瞩目的年轻大佬,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帅!”

宁辰忽然看向阮净慈的方向,主动问道:“这位是?”

阮净慈吃惊的看他。

他却端着陌生人初见的生疏礼节。

看来,是要将陌生人演到底了。

她恭敬地递过名片:“宁博士,我是阮净慈。”

接过她的名片,宁辰嘴角微微勾起,冷笑了一下。

某投行,原来这些年,她在金融圈混的风生水起。

他没再说什么,随手将名片随手丢在桌上,就和Jessy谈笑风生起来。

公司总裁说完开场白,忽然说道:“我要向大家隆重介绍,宁辰宁博士,知名芯片科学家沃克的学生,业内有名的青年学者,是我们公司核心技术顾问。”

宁辰站起身向大家致意。

Jessy眼睛都在发绿光,附到她耳边:“这种智商和颜值兼得的,绝对极品啊!!他要没有女朋友,我就生扑!”

她是中途被通知进入到这个项目的,没有参与前期调研,所以根本不知道宁辰在摩尔任职。

但她知道这个项目。

摩尔是芯片公司,这是高精尖行业,在这个行业科学家是灵魂人物。

如果没有顶尖的研发人员,没有自主研发的能力,即使生产线的规模再大,也只能沦为国际巨头的代工厂,利润很薄,并且随时可能因为国际形势的变化被制裁。摩尔是国内最有影响力的芯片企业之一,这几年顺应时代发展,有相当出色的前景,并且备受扶持。这是个好项目,得知他们有意上市,各家投行都努力争取。

低头的瞬间,她看见留给宁辰的名片已经逐渐被用过的纸巾、和盛着食物的骨碟湮没。

再看看和Jessy谈笑风生的人,她淡淡的自我嘲笑。

他甚至不愿搭理她,她张皇失措,自作多情什么呢。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间,场面活络起来,自由发挥的环节开始了。

市场部的部门总端着酒杯走到阮净慈身边,脸上晕红一片,语气兴奋,眼神是不加掩饰的灼热:“能和Sophia这样漂亮又能干的人合作,想必未来的工作会很愉快。我干了,你随意。”说完,将酒杯与她一碰,满杯白酒一饮而尽。

阮净慈浅酌了些高脚杯里的红酒,对方说是随意,却登时脸上挂上了不悦之色:“Sophia未免也太含蓄了些。”

她心里叹口气,人人都知道以工作为名强迫女性喝酒应酬下作,可现实里却总是有这样的油腻中年男,似乎他们当个不大不小的领导的目的之一,就是灌女人喝酒。这似乎能带给他们巨大的乐趣。

她自己生活中,是滴酒不沾的。

她讨厌酒精。除了去极寒地区探险之外,没有什么事,是必须借助酒精处理才有效的。可她信仰的,不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即使到了她这样不算差的就业平台,这一项,还是无法避免。

但她一开始便没有表明立场的勇气,就这样每次被叫去应酬,只能半推半就地,尽量少喝一些。

Jessy非常仗义的为她解围,笑道:“张总,Sophia酒量差,我敬您一个,好不好?”

被喊“张总”的中年男子目光转向Jessy,复古红蕾丝鱼尾裙,身材曼妙,酒红色卷发闪烁着魅惑人的丝绸般的光泽。如果说阮净慈冰肌玉骨,这个Jessy就是风情万种。

她顺着Jessy的意,喝了一大口,对方将眼神转向更外向的Jessy。不久后,相熟的同事示意她该去 “networking”了。她拿起红酒杯,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走向主位。

她非常不擅长这样的活动,可尚能应付。同事打头阵,阮净慈奉陪微笑,跟着碰杯,问什么回答什么就是了。

敬到宁辰和他的同事面前,同事端着酒杯,自来熟地从相同的留学背景开始聊起,到自己的爱好,谈笑风生,轻松愉快。而阮净慈跟在身后,脸上一直带着得体的微笑,却从不主动开口。

宁辰说开车,以水代酒笑着奉陪了敬来的酒。他和Jessy喝完,目光却直转向阮净慈,端着杯子却不开口,一幅甲方的姿态,像是专门等着她说话。

一圈敬酒下来,她已经两颊酡红,更加明艳。刚才和别人觥筹交错,她脸上的表情明明松泛了,明眸皓齿,偶尔笑靥如花,可到了他这儿,却像个呆头鹅。

阮净慈原以为跟着同事把酒喝了就过关了,没想到他的姿态,好像一定要她也讲些什么,她耿着脖子结结巴巴道:“宁博士,我敬你”,还不等回复就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恰好在身旁的Jessy因吃惊睁大眼睛。她和别人碰杯都是意思意思,怎么突然这么豪迈了。

她忽然发现阮净慈眼角通红。

是醉了吗?

阮净慈喝完大半杯,迅速转身,好像是去找醒酒器添杯,却因为行动慌张,和正向她们而来的张总撞个满怀,对方手里的白酒瞬间倒了一身。

她惊慌的递纸巾给对方:“对不起对不起张总!”

对方酒劲儿上来了,行为就不那么规矩了。中年男人借着她站不稳的机会,握住她的手不放。她脸色变了。

身边的跟班男子揣摩领导心思一流,又倒了满杯白酒,往她面前一推,起哄道:“阮小姐撞了张总,是不是应该自罚一杯?”

她暗自用力挣脱,假笑着拒绝:“张总,白酒我是真不行,我一会儿吐了,实在是难看。”

对方面上依旧笑得眼角都堆满褶子,手掌不安分地在她手腕处摩挲,声音却带着压迫:“一杯而已,Sophia不会这点都不肯赏光?”

阮净慈脚下用力往后退,对方却用力拉住她。她知道遇上没品的了,准备强忍着一杯干了,却突然有人走上前来,一把将张总的手拽下,将她拉到身后,挡得严严实实。

她十分意外地看着眼前的人,眼眶却红了。

他含笑开口,语气却凉意涔涔:“阮小姐不胜酒力,站都站不稳了,不能再喝了。”

张总愣了愣,怎么还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还是个他惹不起的。

投行的女人真厉害,聪慧和美艳都占齐了,让他的花花肠子躁动不已。既然自己是大甲方,今天这样的场合,玩玩闹闹也不过分。

可他来管什么闲事。

且看他这架势,不像是开玩笑。他虽然资历深,可宁辰是总裁非常看重的年轻人,他也不想和他正面冲突。

人精一样的张总硬咽了下去,但终究被这样年轻的后辈拂了面子,心存不忿,他用调侃的语气讽刺道:“宁博士还真是怜香惜玉啊。”

宁辰眼底像结冰,冷冷地反唇相讥道:“总比强人所难的好。”

语毕,拽着阮净慈转身就走出了包厢。在包厢外,他放开她的时候,劫后余生的阮净慈还有点发愣,他却片刻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她的包。

他将包递给她,脸上仍挂满冰霜:“我送你回酒店。”

阮净慈有些醉了,理智和清醒都钝化了,但她感受得到他周身的冷酷。

她莫名觉得委屈,被性骚扰的是她,怎么他的态度,她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

她下意识地摇头:“不用了。我还没和老板说。”迈步就要进去。

宁辰说道:“我已经说过了。”

“我说你是我的邻居和高中同学,好多年没见,突然碰到了,我送你回去,顺便叙旧。”

阮净慈心里浮起酸楚,可转瞬觉得释然,不然呢,说是他的前女友吗?

她还在发呆,宁辰已经撂下她大步往前走了。他走了几步,回头看她,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阮净慈屈服了,忙跟上去。

酒店门口,他嘱咐她:“我去开车,你在这里等。”

阮净慈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他走,车已经停在了她面前。

她垂死挣扎:“我想吹吹风清醒一下...”

宁辰直接打断:“上车。”

问了她的酒店之后,他一路一言不发的开车,好像就只是为了专程送她。

阮净慈对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有些无措,她鼓起勇气侧头转向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开口道:“好久不见。”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开车,冷漠地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他比陌生人还冰冷的模样,让她忍不住怀疑,刚才他为什么为她解围。

阮净慈正要转头看向窗外,对方却冷冰冰开口了:“我只是顺路送你回酒店,并不是真有什么旧要和你叙。”

她心口一滞。

他又开口,声音饱含嘲讽:“阮小姐装陌生人就装到底,不必因为我送你回去勉强自己。”

阮净慈被倒打一耙,见面的时候装陌生人的到底是谁。

“早就看过我的履历,却表现得像是意外重逢,看来这么多年,你演戏的时候,逻辑性还是不怎么好。”

她苦笑一下,她是真的冤枉。

她半途来的这个项目,真不知道会碰见他。

可是宁辰这凌厉的样子,她该怎么解释。

等等,他的意思是?

责备她明知道可能会相遇,却没有提前联系他吗?

她正在胡思乱想,对方冷冰冰撂下一句:“下车。”

阮净慈侧头看他,对他们能正常的告别报以最后的期望,但他目视着前方,连一个眼神也吝于给予。

她想了想,维持了基本的礼仪:“谢谢你帮我解围,再见。”

语毕,她拉开车门下车。她本想目送他离开,但心里闷的要命,于是不等他离开就转身要走。

在她走出去几步之后,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么多年了,还是不会拒绝不合理的要求。为了一份破工作,能忍受一切。喝酒也能忍,对你性骚扰也能忍。”

他顿了顿,声音冷淡如冰,可语调里却透着刻骨的悲凉:“你这么能忍,可对却我想怎样就怎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是我一直没认清楚,在你心里,我有多微不足道。”

阮净慈心里一沉,她回转身。

宁辰站在半开的车门边,神色还是凛若冰霜,可像桃花花瓣一样的眼睛里的盈盈波光,盛满了她读不懂的苦涩。

他扔下这句话也不等阮净慈的反应,坐进车里绝尘而去。

他记得她讨厌喝酒,她曾经对他说过,她最恨酗酒的男人,所以她不会碰酒。

可他剩下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呆呆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像是失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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