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勤6组一行人带着些许星期一一大早就出外勤的打工人哀怨，坐上了公车。
作为外勤部垫底的小组，虽然名字里确实有个代表异调局实力顶尖标志的“外勤”两字，但其实 6组的整体并不强悍，如果说韩嫣所在的外勤1组是天天在生死线上打交道，那么6组的任务简直就像是宝宝巴士，实在是很难有危险系数高的任务。
所以他们的任务基本都是些地方分局不知道怎么处理，交给其他组的大佬实在是高射炮打蚊子的事情。
这也成就了小组成员出外勤毫无危机感，上车倒头就睡的“良好”习惯，完全不考虑白迟这个唯一司机的感受。
玩得就是一个信任，完全不怕哪天白迟受不了这死寂的车厢而带着一车人同归于尽。
沈白槭其实不困，可奈何身旁的队友的感染力太强，于是在她强撑了十分钟后，她也一头栽进了梦乡。
“神女大人，陛下要我们将您安全送回灵山。”
沈白槭蜷在牢房的角落，微微抬头看向了面前韩嫣的影卫，苦笑一下：“这又是哪一出，先前说要将我流放，现在又是送我回灵山，你们陛下有句靠谱的准话吗？”
影卫天天待在这两位爷身边，有时连睡觉也会在房梁上守夜，怎么不知道两个祖宗的爱恨情仇，此刻他真是夹在两人中间里外不是人的角色，只好冲沈白槭作了一揖：“神女大人，陛下也是心有苦衷，这现在时间紧迫，还请大人不要再为难我们这群属下。”
他知道，沈白槭耳根子软，即便赌气也不会去故意对下人发难。
如他所料，沈白槭往狭小囚室上方的一扇窗棂望去，外面竟已落了雪，她伸手扶着影卫的手臂站起身来，眼里是一滩再也不会有涟漪死水：“她倒是好一个苦衷，走吧，我也有好些年没回过灵山了。”
这大概，是今年的第一场初雪了，不大，但却冷得叫人刺骨。
沈白槭不禁想，自己下山时也是这么个时节，但同样的旅途，却是终不似少年游。
一列车马在城外的一条小道上行驶着，沈白槭他们伪作新妇回家省亲的队伍，向着灵山方向前进。
她坐在马车里，抱着暖炉，身上的披风也裹得正紧，所有窗子都用厚厚的毛毡做帘，隔绝了一切冷气——她受不了寒。
她记起从前的自己其实身体很好的，直到那次为了韩嫣舍身挡下了毒箭，身家性命差点就交在那场战役中，直到韩嫣请来了师父，才将一脚迈入鬼门关的她拉了回来。
捡回性命本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可在师父突然插手凡间俗世，最后以身剿灭凶兽时她就懂了，当年韩嫣上灵山恐怕并不是偶然逃难而来，带走自己也只是能逼师父出山的下下策，到头来，自己只是个甘愿为韩嫣赴汤蹈火的工具罢了。
沈白槭头一遭觉得自己傻得可笑，明明这么明显的利用，为什么事后还被那个人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好了，紧接着又被她耍了这么多年。
为什么，自己当年会因为她口中的那些苦衷心软呢？
沈白槭又想起自己的师父自在仙，他是当年唯一一个从第一次凶兽之乱走出来的活人，当然，这样的人也不能说是人了，应该称呼为半仙。
所以在第二次凶兽之乱爆发时，人们都想到到了这位隐居在灵山的半仙，可灵山的山门常年关闭，根本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就可以踏足的地方，曾经的韩嫣能找到灵山都只是单纯凭运气，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她默默攥紧自己的衣裙。
“师父，你就让我和阿嫣走吧，我不能一辈子都在灵山啊，我心中还有一方天地呢！”
当年嚷嚷着要离开灵山，没想到一走就是三十年，这次回去，定要在师父坟前好好坐坐，再给师父为自己的年少无知陪个罪。
沈白槭感到摇晃行驶的马车渐渐停止了，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怎么回事？”沈白槭掀开帘子探头问。
“少夫人，”影卫即使是在突发状况中也记得隐藏身份，“前面有个和尚，说是觉得和您有善缘，想为您诵经祈福。”
“给点银子将他打发了，让他换个地方祈福吧。”沈白槭呼出一口热气，又坐了回去。
影卫得了令，为沈白槭将窗帘好好盖住漏风的口子，快步向前方的和尚走去。
过了半响，就在沈白槭的耐心将要耗完之际，车帘子又被人一把掀开了，她不用抬头都知道这个人的气息不对劲。
沈白槭的反应很迅速，她身上还保留着以前剑客的习惯，将自己的剑随身放在伸手就可处及的地方，她迅速抽刀，直指来者咽喉。
“大胆。”
来者，正是那个和尚。
从没有拉好的车帘露出的一点雪地中，可以看到外面护卫着她的影卫们早就倒了一地。
和尚站在暗处，教人看不清他具体的样貌，只能根据轮廓看出这具身体的孱弱瘦小，以及他怀抱包袱的动作。
明明一身袈裟，却没有半分普度众生样，如今剑在颈侧，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胆怯，他甚至将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挤出笑意，向沈白槭面前走来：“贫僧无意冒犯夫人，只是途径此处见夫人的模样和贫僧的故友有些相仿，特意过来拜访。”
沈白槭唇角勾出一丝冷笑：“故友？只怕您是认错了吧，在下可从来都不像任何人，您老了眼神不好而已。”
和尚听完，大笑起来，他笑得如此开怀，像是要将干瘪的胸膛震碎一样，这样的笑意在这寂静的荒原上只显得诡异：“当然不是夫人像，是夫人身子中的另一个人像，您说对吗？”
沈白槭心道不妙，劈刀砍去，但霜刃很快被和尚徒手抓住了剑身，**凡胎，却像是不怕疼一样，亦或者不是他自己疼一样，竟是捏得死死的，力气大得出奇，沈白槭一时被一股力量控住，连手都不能从霜刃上松开，此刻的本命剑居然成了制服她的武器。
“这位沈......夫人，您可知道——朱雀。”
他单手将包袱中的东西露出来，那赫然是一只梼杌石首的头颅，狰狞的大口向沈白槭长着，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吃下去。
沈白槭换左手捏了个诀，和尚却在此时大喝一声：“朱雀！你流落世间千年，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朱雀，上古十二凶兽之一，是沈白槭和韩嫣唯二没有讨伐过的凶兽，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九尾是与人类结盟，所以不被定义为敌人，可这位朱雀似乎只有在千年前的一册古籍中有记载，在这个时代朱雀连影子都找不到，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朱雀早在多年前就因为一些原因自行陨落了。
此刻，在听到这句话后，沈白槭身体里的血液开始躁动起来。
她试图去按住自己体内那个呼之欲出的因子。
“丹，求求你，不要，我们说好了的——”
识海里，她拉住那个人的手。
“槭槭，对不起。”
这是她遭受打击后身体和神识最虚弱的时候，根本拉不住被外界干扰将要飞走的鸟儿。
紧握的双手终究还是松开了，就像她曾经无法留住韩嫣的爱意一样，如今眼前的这个和自己共生的人她也无法留住。
她倔强了一世，此刻才觉得自己如此无力。
她拯救不了所有凶兽之灾中的普通人，阻止不了师父一步步为苍生走向终点，在面对朝臣的排斥与诬陷后也会怀疑人性的本身。
恍惚中，那把立在天地之间的霜刃似乎动摇了一下，她含着血泪，与失控的那个人一起用这副身体嘶吼出来。
“啊——！！”
沈白槭从梦中猛然惊醒，神志从三千年前回到了现在，发现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身边的队友也感应到了车在移动中逐渐变得平稳，迷迷瞪瞪地开始睁开因为早八而沉重的眼皮。
“哎哎，都醒醒啊，都到地方了怎么还睡呢，昨儿是不是又偷摸打游戏到凌晨了？”前排的白迟向后伸出他的大长胳膊，在座位后背使劲拍着。
“放心吧您，肯定没你昨晚d五人格排位打得凶。”王帅爬起来，伸了个欲求不满的懒腰。
“怎的没睡够啊，起来了起来了，别磨磨唧唧的。”
张媛媛还在迷糊中，眯了眯眼睛看了下窗外，头顶冒出个大问号：“这是——精神病院？”
“是啊闺女儿，送我们组的几位智障儿童过来改造改造。”白迟吊儿郎当地说道。
“神金。”张媛媛早就习惯了这位满嘴跑得火车，回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时，大门里跑出来一个年轻人，上前拍拍他们的车窗喊道：“哎，白队是吧？”
白迟一把拉开车门，冲他点点头，带着组里的人下了车。
小伙子很利落，也不客套，直接就进入正题：“是这样的白队，这家精神病院前几天有个病人，本来是没什么暴力倾向的，结果突然变得狂躁起来，还见人就咬，医院开始也没当什么大事儿，毕竟病情突然恶化啊什么的在精神病院也不少见，就用正常治疗手段去干预，可是那人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们才叫我们来，我们赶来已经有点控制不住现场了，这不，一上午好多弟兄都没搞定，又怕他身上的那股气息会影响到别人具有传染性，所以就请示总部了。”
“接触过的护士医生，还有你们受伤的人员隔离起来了吗？”
“隔离起来了，还在观察。”
“人在哪儿，带我去看看。”白迟听完，若有所思。
“好，他在二楼，我们暂时用阵法把他关起来了，只是不能转移目标。”
上二楼，他们见到了小伙口中那个发疯的病人。
只见他双眼血红，唾液泗流，像极了发疯的野兽，在阵里不知疲倦地乱撞，身上布满了发疯时留下的满身脏污，病号服早就被他自己撕成了条状，草裙一样得稀疏挂在腰间。
这个场景，看起来不像是东方神秘力量该管的范围了，倒是可以去仔细揣摩一下生化危机。
沈白槭一眼就看出来那人身上沾染了凶兽之气。
可是凶兽不都在沈白槭和韩嫣手里死的死封印的封印吗，如果说封印松动的话那也太快了。
白迟看着这个人，吐槽道：“这是拖了多久才想起来没打狂犬疫苗啊。”
我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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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生变·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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