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迅速收拾好自己，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
消毒水的气味扑鼻而来，融玉衍连打了不少喷嚏，而后从书包里找到口罩带上。
宋寒带着一束郁金香急匆匆地走在医院有些潮湿的地板，前面的融玉衍停下脚步。
骄阳不顾玻璃的阻碍，直直洒在融玉衍的发丝，衬出了些金棕色。
“你怎么还买了束花？”融玉衍指着宋寒手上的郁金香问道。
对面的男生挠挠头，说：“来医院不就要带束花的吗？”
融玉衍没说话。
“我记得你租了个房子？现在还住吗？”宋寒无厘头地来了这么一句。
“一般周末住在外面，周中还是在寝室。”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这场手术已经持续了十几个小时。
那医生看起来有些着急，眼睛不停地在走廊里寻找着人。
“您好，请问是融腾家属吗？”他终于走到融玉衍面前询问道。
融玉衍和宋寒同时点头，然后跟着医生的脚步走到办公室。
“你这个情况有点复杂，现在就是要转ICU观察，大概算了一下一万六千多一天，可以接受吗？”
站在办公桌前的两人倒吸了口冷气。
“我可以问下吗，大概要住几天？”融玉衍用手将自己支撑在木质桌上。
医生喝口保温杯里面的水，呸掉茶叶说：“这个也不好说，快的话一两天，慢的话可能……”
“行。”宋寒的声音从融玉衍头顶上传来。
“那你签一下单子。”医生将一张白色的签订单推给宋寒。
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沙沙声在六月的声声蝉鸣中格外突出。
融玉衍的目光一直盯着宋寒白色的衣领，办公室内的老式空调不怎么制冷，宋寒沁出些汗，布料紧紧贴在胸口。
*
正午，融腾被推进ICU室。
宋寒在ICU室外说：“我记得……几年前你爷爷也是这样子进了ICU。”
融玉衍的回忆瞬间拉回到高二。
那一切都仿佛历历在目，熟悉的灯光，熟悉的消毒水气味。
他吸了吸鼻子，忍住哭腔说：“如果爸爸也去世了……那我可真就没有什么亲人了。”
没有亲人。
宋寒几乎没怎么往那个方面去想，他有些恍惚，似乎认为自己身处着充满爱的环境是一种常态。而仔细思索过往的所有事，的确是如此。
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融玉衍被赵钰柯发现是同性恋之后被赶出家门那件事。
真的，他受到的爱太多了。
“这些年……爸爸对你好吗？”
融玉衍下意识摇摇头，又点点头。
宋寒叹了口气，坐在金属椅上埋头看地面，脑补他缺席的这些年。自动售货机发出“滋滋——”的噪音，惹人心烦。他忽然注意到融玉衍脚上穿的鞋是不久前自己送给他的，挑起话端：“某人不是说不要我的礼物吗？怎么出尔反尔呢？”
说到这个，融玉衍当即炸毛：“作为你的男朋友还不能穿吗？我当时又没和你在一起，和现在的情况不相符好嘛！？”
宋寒轻笑：“可以，必须可以，我的小男朋友在我鞋子上画画都可以。”
出尔反尔的某人轻声“啊”了一句，“那不行，好端端的鞋子不能这么糟蹋。”
说完，融玉衍看向ICU室，虽然有一墙的阻隔，但他或许也能看出点什么来。
“爸爸也许不行了……”
融腾自从经营自己的棋牌室以来，就成天成天烟酒不断，连着几天通宵，钱也没赚多少。
果真，五天后，融腾的生命特征不稳定，心率异常。
“家属？家属？快穿防护服进来！”
融玉衍最后一次见到父亲就在那次。
病床上的融腾满脸病态，只剩皮包骨。
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流，打湿了T恤一大片。
“滴——”
*
暑假。
此时融腾去世刚好一个月。
那些后事基本上也都是融玉衍独自一人操/办，但葬礼上来的只有几位酒肉朋友，再无其他，而剩下的就是融玉衍的几位朋友。
融玉衍整日待在公寓里，没什么心情。
宋寒这些天也一直在融玉衍身边，陪他散心。
直到宋寒接了个电话后，他的心情才慢慢好起来。
“小宋？你去哪里玩了？我和你妈妈出差回来才发现你出去了。”宋谦齐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来。
由于开着免提，在一边的融玉衍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宋寒，但宋寒轻轻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没事”后，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在南城玩，和……”
“和融玉衍。”
这时候，乔泓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是之前那个小融吗？”
“是。”
“你们又在一起了？”乔泓的语调上扬，看起来尤其激动。
“嗯。”
夏夜的天气阴晴不定，风直直灌进公寓中，将几张散落在地的白纸吹走。
“天啊，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你忘记他了，那过两天我和你爸来南城，和小融见一面。”
宋寒用口型问融玉衍“可以吗”，一旁的男生有些迟疑地点头。
“可以的。”
说是过两天，但到下午，宋谦齐和乔泓两人就抵达了南城机场。
“老公，这么多年没来了，但一切都好像没变。”乔泓挽着宋谦齐的手，撒娇似的说道。
“想当初创业的时候我们就在南城了，现在事业成功，家庭美漫，生活有滋有……”
话还没说完，宋谦齐迎面撞见了自己的宝贝小儿子。
“您俩还挺急，这么快就到了，不愧是急急国王。”宋寒在一边嘲讽道。
乔泓发现了端倪：“不对啊，你怎么直到我俩来了？”
宋寒从手机调出乔泓两个小时前发的朋友圈：
「妈：要回到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了」
乔泓越想越不对：“诶等等，我记得我设置了你不可见啊？”
结果最后发现设置成仅宋寒可见。
宋谦齐干笑道：“本来我和你妈妈还打算现在这边玩两天的呢，结果被你这个小子给发现了！”
宋谦齐仍然喜欢用“小子”一词，尽管面对的男生是21岁，不是17岁。
“行啦，小融没来吗？”
“来了，我让他在外面等着，里面人有点多。”
“那我们先出去吧，别让他等急了。”乔泓说。
乔泓的打扮可以算是走到时尚的前沿，今天也不例外，穿着奢侈品品牌的新上市的春款，全身上下一整套加起来高达6位数。
南城机场不算太大，可就算这样也走了五六分钟才到大门，宋谦齐一打眼就看见了一身运动装的融玉衍，不免在内心感叹了一句：这孩子好像还长个了。
少年褪去了高中的青涩，套上坚强的外壳。
“那个就是融玉衍。”宋寒一把推开玻璃大门，闷热的空气和三人来了个拥抱。
低着头回复消息的融玉衍没有注意到几人的到来，直到宋寒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发现。
“不好意思叔叔阿姨，我刚刚有点事情要处理。”融玉衍有些抱歉地说。
“没关系的！”她说完，又对着宋寒说：“小宋，打车去我们经常吃的那家餐厅。”
餐厅内。
“你先点吧小融。”宋谦齐说道。
服务生很识趣地将菜单递到融玉衍面前。
融玉衍看着上面昂贵的菜品有些犯难，他看了一眼宋寒，选了几个大家都能吃的菜，然后又把菜单递回去。
乔泓毫不客气地点了许多自己爱吃的东西，也不管价格，一个劲的薅宋谦齐的羊毛。
“小融，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这句话融玉衍已经听了无数遍，他也只能回一个“凑合”。
“没有考上烟城大学吗？”
融玉衍摇摇头，自嘲地说：“本来能赶上个末班车，结果志愿被改了。”
包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服务生上菜的时候也觉得这个气氛诡异到极点，说句“慢用”后就溜之大吉。
“我们之前还不让小宋过去找你呢，志愿被改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我父母很早就分开了，然后父亲之前开了间棋牌室，我的成绩直线下滑，然后就到妈妈那里去住，结果妈妈发现我是这样的人之后就把我志愿改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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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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