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突然开了，江泠穿着睡衣从里面走出来，头发有些凌乱。
她刚睡醒，面色潮红。
谢昀拿起手中的遥控器将比赛暂停，说：“睡醒了？”
江泠揉揉脑袋，声音软叭叭的：“我睡了多久啊？现在几点了？”
谢昀看了眼手机：“你睡了五个多小时，现在九点了。”
江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好意思啊睡了这么久，麻烦你了。”
谢昀没应，他起身走近：“想吃点什么？”
江泠还有点懵，没太睡清醒，她“嗯”了一声：“不太饿其实，还想继续睡。”
这是真心话，江泠本来瞌睡就多，谢昀的床软，睡着特别舒服。
谢昀把空调温度调低了几度，给江泠倒了杯水：“那今晚就睡这儿吧。”
江泠一下清醒不少，她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太麻烦你了。”
谢昀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微垂着眼，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黑色上衣抄上去，露出肌肉线条漂亮的小臂。
江泠急忙避开视线。
“睡着吧，今晚温度高，回去了你睡不好的，还会有蚊子。”谢昀懒散道。
江泠环视了一圈周围，家具摆放简单，房子户型结构跟她的一样，只有两间房。
她长睫垂下，沉吟片刻：“你睡哪里啊？总不能因为我的空调坏了就委屈你睡沙发吧。”
小姑娘眼睛一亮：“这样吧，我睡沙发好了，我怕热，客厅待着也凉快，好吗？”
谢昀拗不过她，又知道江泠确实怕热，也依她了。
江泠抱着枕头和被子开开心心的到沙发上去，蹬了拖鞋就撑被子开始睡觉。
可是下午睡了太久，江泠实在是睡不着，她轻轻道：“谢昀，你睡了吗？”
里屋淡淡传来一声“没有。”
他的声音有些懒，从嗓子里震出来，带着点倦怠的尾音。
“那你困吗？”
“不困。”
“那你陪我聊聊天吧。”
“嗯。”
江泠翻了个身，继续道：“我有喜欢的人，喜欢了好多年了。”
谢昀本来枕着自己的胳膊，闻言轻轻坐了起来。
他声音低哑，若仔细听，带着些颤：“那个人呢？喜欢你吗？”
“我哪知道啊。其实吧我是高中的时候喜欢上的，那个时候一看见他心里面就跟一头小鹿一样乱跳。”
谢昀不知道她说这些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问那个人是谁太唐突，可是不问听着确实难受。
他沉默，继续听她说。
江泠干脆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可是他离我太远了，喜欢他这个事情我好像一辈子都说不出口了。”
她说的时候平淡极了，好像在叙述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谢昀的喉结上下滚动：“既然喜欢，就去，别给自己留遗憾。”
挺好的，谢昀这样对自己说，她有喜欢的人了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她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心上人你不该去打扰的。
江泠吸了吸鼻子：“真遗憾啊，没成为他的偏爱和例外。”
谢昀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说着说着江泠又想起高中那年夏天。
少年穿着白色球衣，黑发被汗水浸湿，湿漉漉的，身上有蒸腾的热气，熨得人脸颊发烫。
他刚运动完，懒洋洋地垂着眼笑着看她的模样。
黑色的碎发被阳光镀了一层金粉，看起来却依旧柔软，唇线微挑，漆黑的眸子轻轻眯着，眼神里带着疏懒散漫的笑色。
他俯身看她：“学妹，帮我拿下校服外套。”
她手忙脚乱的接过，随后静静站在一旁。
回忆戛然而止。
谢昀从卧室里走出来开灯，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走近，蹲在她面前。
黑漆漆的眼，一眨不眨地泛着冷。
“小姑娘，大半夜的聊点什么不好，聊你暗恋史？”谢昀真的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听这个丫头说她的暗恋对象。
江泠被他冷冰冰又陌生的样子吓住了。
她缩缩脚：“对不起，你不想听那我不说了，我乖乖睡觉好吗？”
他对她终究凶不起来。
暖色的灯光柔和她的轮廓，少女晶莹的眸中，被灯光印上璀璨的光点。她肌肤白皙，唇色樱粉。
谢昀目不转睛的看她：“我也有喜欢的人，听吗？”
这人好奇怪，不让自己讲，他偏偏说开了。
但这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也或是意料之外的答案，江泠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
她点头：“你愿意说那我就听。”
尽管可能很难熬。
她凑近他，彼此的呼吸交融，她就这么看着他。
谢昀没躲，直直迎上江泠的目光，他低声道：“那个姑娘有心上人了。”
江泠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晚晚皆安，夜夜皆空，我甚至想在比赛前去找她，告诉她我喜欢她很多年了，可是她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该去打扰她。”
江泠突然起身去拿外套，谢昀没动，静静看她。
“我下楼买点吃的，有点饿了。”江泠不自然的笑笑，说完，开门直接钻进楼梯间。
她越走越快，那层层的阶梯都要有叠影，心尖的酸涩就像慢慢在汇聚滴落的水珠，不断涌出不断扩大，滴答一声，落在地上，弹溅碎裂。
她慢慢蹲下，双手抱头。
她蹲在楼梯角，谢昀站在楼梯间，背靠着墙听她哭。
他偏头，看到江泠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其实结合两个人重逢以来江泠的种种表现，他没有排除过江泠喜欢的人是他的这种可能性。
只是在未完全确定那个人是谁的情况下，他不敢想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但是她都没听他把话说完就跑出来哭，她从来不会这样。
谢昀高中时期与她接触不少，也算说得上话，他知道小姑娘特别有礼貌，再不开心也会给别人应有的尊重，不会出现这种不听别人把话说完还打断离开的情况。
那种可能又在他心里出现了。
她喜欢的人有没有可能是他。
谢昀想点烟，但害怕打火机的声音惊动江泠，所以忍了忍没抽。
他不怂，一点都不怂，有了喜欢的女孩不说藏在心里不是他谢昀的作风，只是这中间牵扯太多，摩托车手这一行业风险太大。
夜晚最容易冲动。
谢昀把嘴里叼了很久没有抽的烟吐掉，走下楼去将正在哭的江泠整个抱起。
江泠哭累了，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抱抱没有乱喊乱叫乱踢，任由他抱着往家走。
但她没有抬头看他，她知道自己没出息，看一眼就得心动，索性不看。
谢昀稳步将她抱回卧室的床上，给她掩好被子后轻声道：“今晚好好睡，明天我有问题问你。”
江泠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微红的双眼看起来没有丝毫脆弱，反而多了几分决硬，如同卷在刀刃上的血。
“现在就问吧谢昀，你有喜欢的人，我应该跟你保持距离的，过了今晚我们就当普通邻居，我会一早就找人修空调，修不好就去罗染家住，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所以你想问什么现在说清楚。”
她刚哭过，鼻音有些重，但还是轻落落的，说着违心的话。
谢昀也不站直，微弓着背倚靠在桌边，微垂着眼看她：“江泠，你确定你要现在听？明天还要去医院我建议你这会儿别听。”
低哑的嗓音带着沉冷的气息。
他是要告诉她他喜欢的人是谁吗？
她紧紧咬住唇：“说吧谢昀。”
怪她，怪她不自量力，妄想徒手摘星。
谢昀点点头：“行，想听那我就说。”
说完他伸手把灯关了。
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谢昀的声音低沉却也越发清晰：“我跟你说我有喜欢的人没骗你。”
谢昀顿了顿。
“你喜欢了那个男的多久我就喜欢了那个女孩多久。”
“江泠，对不起，对于你我一直心怀愧疚。”
他愧疚自己年少轻狂却因为一份不确定的心意一再退缩直到分开前也没能诉说。
他愧疚让她等了那么久。
他现在每说的一句话都在赌，他在赌江泠喜欢的人是不是他。
江泠的声音终于有了哭腔，“谢昀，你愧疚什么？你又没爱过我。”
你愧疚什么，你又没爱过我。
谢昀闻言心中了然。
江泠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说出的话，她突然吞吐起来：“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你没必要对我愧疚。”
话音未落，下一秒她被人拽入怀中。
低沉的男声在她极近的位置响起，带着沙哑而缱绻的温柔：
“你是。”
江泠没动，用自己所有的脑细胞来思考刚刚那两个字的含义。
她试探着出声：“我是什么？”
“好话不说第二遍。”
江泠挣脱他的怀抱，伸手去开灯。
灯亮了。
谢昀的轮廓清晰起来。
他拉住她手腕，掌心的手腕纤细柔软。她柔软白皙的小脸透着淡淡的樱粉。
或许是刚才那两个字给她的勇气，她一个翻身跨坐在谢昀身上，她直勾勾的看他。
“谢昀，你把刚才的话完整点再说一遍，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是吗？”
尽管那个拥抱那句话已经非常明朗，但江泠还是想亲耳听见他再说一遍。
谢昀看小姑娘胆子极大的坐在他腿上，手从身后往前绕着，环住她的腰。
唇也贴在她的耳侧，清冷濡湿，带些痒意。
谢昀淡淡道：“你才发现？”
江泠听清了，却呆住了。
这好像有点突然有点仓促有点草率。
连个过渡都没有直接给结果。
她想跑却被谢昀抓了回去。
小姑娘从耳根到眼角都是红的，她没想过这么小概率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
江泠把头埋进谢昀怀里，软声道：“我也喜欢你。”
她听到谢昀笑了一声。
滚烫的鼻息喷洒在她头顶：“早都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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