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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Lonely Christmas

2016年是一个历史被雪片覆盖的年份。

美国大选,世界牌局变幻。Alpha狗获胜,AI正式进入大众视野。

随身听的耳机线与街头音箱,飘荡民谣吉他。远在南部沿海的Y城也落下细雪。

言真整个冬天都在感冒。

B市太冷,她至今未习惯北方气候,病得昏昏沉沉。

鼻涕仿佛胶水,黏滞沉重,擤起来像雷鸣号角,却又在遇上暖气时,悄无声息滴下来。让人一刻不停地胡乱擦抹。

她鼻头被面巾纸擦破,与面颊、眼角一样鲜红颜色,小狗鼻子般湿漉漉。

和她一般鼻子通红的还有言妍。她彼时正处于愁云惨雾当中,男朋友前天还在鞍前马后二十四孝,后天地下情就被她踢爆,跟着大一小师妹跑路了。

跑路时还不忘戴上她半个月前挑好的情侣小熊围巾。

言妍看着俩人圣诞节当天的甜蜜官宣,气得哇哇大哭,转头投奔言真。

于是小出租屋里鼻涕声此起彼伏,沈浮蹲在电磁炉前,感觉有一百个萧敬腾在开演唱会。

圣诞节她们三人打边炉度过。

社交平台上转发着B市平安夜会下雪的消息。

小小的出租屋里,没人打算凑这个热闹。

在能冻死狗的冬夜,没有比一锅热腾腾的汤更能治愈感冒、失恋、政治性抑郁。

更不要炉子边是三个期末周的女大。

言妍那周刚考完古典舞基训。三天一小跳,五天一大跳,一个身强体壮、年华大好的女青年,硬是饿得黄鼠狼般眼冒绿光。

土鸡、炖猪肚、油麦菜,她守在炉旁,最后捞起一块从头煮到尾的淮山,滚烫粉糯,下肚全是坦荡和善良。

小平板里放着《老友记》,烧水壶征做它用,咕嘟嘟煮起红酒。

肉桂、胡椒的香气飘满屋。言妍先醉一步,抓着塑料纸杯,荒腔走板地忘情唱“往后我便有自己见地/无论爱几高身价亦低过青花瓷器”。

她舞跳的好,歌喉却难听得惊天地泣鬼神。沈浮冲过去窗户关严,生怕邻居拿青花瓷器砸她。

电磁炉呜呜运作,歌声已经盖住了《老友记》。言真吸溜着鼻涕,披着毯子听言妍撕心裂肺唱“当初专心跟你烛光晚餐,从没有认识蜡烛怎样消散”,肩膀却已不自觉朝沈浮靠过去。

她含笑看沈浮一眼,两人碰杯。

随后,她起身收拾碗筷。

出租屋没有单独的料理台,碗碟只能悉数泡尽卫生间小小洗手池。她哗啦啦打开热水,一边冲泡,低头洗手。

门却吱呀一声被拉开,沈浮从背后抱住她。

“喂。”

热气低低扑在耳后,带着淡淡的酒气。沈浮穿着厚厚的居家棉服,低头去吻言真耳后:“今晚怎么都不敢看我,言妍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不好意思啦,哎你不要闹啦……”言真伸手去推她,却被沈浮抓住,情急之下小声喊,“不许亲!”

沈浮被她喝住,却又把下巴搁她颈窝里,呼出的热气扑在耳垂,言真痒得不行,想要甩开,手却仍紧紧被抓住:“言妍在外面——”

“她又看不见。”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唇上,像雪花。

“圣诞快乐。”沈浮终于得逞,含笑看她,松开手,一条围巾被她从鼓鼓囊囊的家居服里掏出来,绕到言真脖子上。

淡粉色的羊绒围巾,又暖又轻。

“希望明年也能和你一起过圣诞。”

她温柔地说。言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瞄一眼围巾,被上面满印的硕大logo惊得说不出话:“你怎么忽然给我买这个。”

虽然她的确想要过。她想起自己曾和沈浮在王府井逛街,路过被灯光装点的巨大橱窗,她承认自己曾偷偷看过一眼。

只是那围巾太贵,不是她的家庭所能负担。于是她若无其事地把眼睛移开。

沈浮却只是说:“因为我想带,你陪我戴情侣款好不好?”

她知道这是沈浮的体贴。言真心里有些酸软——她送沈浮的圣诞礼物,是一副自己织的手套,和一只圣诞限定的女士腕表。

新学期开始以后她只能周末做家教,薪资随之下降不少。她预支了大半个月的薪水,才买到这只表。

但显然无法与奢侈品围巾相比较。

言真偷偷咬了咬嘴唇,无奈地看沈浮,却又被再次抱住。

“这次我可以亲你了吗?”

对方狡黠地问,却没再等待同意,第二个吻落下来,比雪花更有实感。

狭小的卫生间里,她们像两头小熊一样拥抱,嘴唇轻轻贴着,传来对方的体温。言真闭着眼睛,心跳得有点快,犹豫着要不要让这个吻再深一点。

胸口的手机却猛地震动起来。极具穿透力的铃声,一瞬间差点将言真天灵盖掀开。

这样狂野而强劲的铃声,只能是那份恨不得让她一天24小时待命的工作。

言妍还在门外高歌《分手快乐》,言真兔子一样从沈浮怀里弹开,手忙脚乱从胸前口袋掏出手机,震动却在这时停止了。

【未接来电】

紧接着,一条微信弹了出来。

【家教-柏溪雪:在吗?】

有没有人说过?深夜但凡有人给你发“在吗?”,必定不是好事。

更何况是工作消息。

言真飞快暗灭屏幕,正要假装这条消息没在这世上存在过。新消息却在这时,接二连三弹了出来。

你看,节假日还看工作消息的人,是会遭天谴的。

【家教-柏溪雪:你能不能来找我?】

【家教-柏溪雪:我现在一个人在外面,没有地方去了……】

言真睁大眼睛,迟疑地与沈浮对视了一眼。

她不是迟钝到自以为是的人,明白这样一条短信在圣诞夜的暧昧程度。正要与沈浮解释,自己也不知道这条莫名其妙的消息是怎么回事。

沈浮却已经先一步移开了眼睛。

她目光落回屏幕:“你的大小姐好像遇到了什么急事,要不要先问问?”

大小姐是私下里沈浮对柏溪雪的调侃。每当言真遇见柏溪雪无理取闹的要求,接近抓狂崩溃时,沈浮总是会笑眯眯地问:大小姐又怎么了?

【Silence:你怎么了?】

手机那边却没有回答。

言真的眉毛渐渐皱起来了。如果柏溪雪说的是真的,那么,天寒地冻的晚上,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

言真攥紧手机,心随着屏幕熄灭而下沉,正当她终于心中冰凉,决定将电话打回去的时候。

屏幕却再次亮了起来。

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家教-柏溪雪:这里好黑,我好冷】

言真腾地站了起来。

“要不要报警?”沈浮蹙起眉头问。

言真摇摇头:“暂时还不用。”

“她打字挺清楚的,神智应该没有很混乱,也没有求救,说明暂时没有危险。”言真飞快调动了一些言妍曾经喝趴下过的经验,“我担心现在报警反而把事情闹太大,对柏溪雪不好,也浪费警力。”

“只是……”她迟疑。

“你去找她吧,”沈浮却说,“虽然现在没事,但是再晚下去就要真的不安全了。”

言真随着她的目光落到墙上,时针刚好越过九点。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言真想了想,目光掠过沙发上的言妍,看见她不知啥时候已经裹着毯子睡得浑然不觉。

她无奈地笑了笑:“咱家还有一个大小姐要你照顾呢。”

“那我先去找她,”她披上羽绒服,“我和你保持联系,真要有什么事,你就替我报警。”

“好。”

“怎么不叮嘱我快去快回?”

大概是事情有了主心骨,她的心稍微定了些,半开玩笑。

“你知道的,可怜巴巴不是我的风格。”

她们相视一笑,言真踏出门去。

其实现在想来,那时的沈浮也很年轻。嘴上说得那样理智,眼睛里却依旧闪着一种年少轻狂的光芒。就像她们曾经在大学里推着单车路过一对情侣拌嘴,女孩对着男孩不停地夸赞另一个女孩有多么优秀多么可爱,眼中闪动的却全是狡黠得意的光芒。

她很好很好吧?我知道。但是她再好,我明白你也只会选择我,才不会选择她。

年轻的爱情无聊又隐蔽的竞争心,小小的、无伤大雅的排外和嘲笑。

爱的残忍天真和轻敌,都藏在这里。

只是那时她们都不知晓。

言真只记得自己循着柏溪雪发过来的定位,头也不回地跳上出租车。

冷风一吹,她的感冒又冒头了。鼻涕重新在暖气的进攻下流个不停,言真吸溜着,用纸巾擦了老半天才止住鼻涕。

她这才有精神留意柏溪雪发给她的地址——天杀的,怎么是个高档小区?

她那颗心一半放了下去,另一半却仍悬着。放下去是因为,柏溪雪至少没在酒吧街、公共墓园这种半夜妖魔鬼怪游荡的地方,悬着则是因为,深夜孤身出现在高档住宅区的美少女,可疑程度也没比墓园低到哪去。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下车之后,九九八十一难的第一道坎,竟然是保安。

——深夜孤身出现在高档住宅区的美少女,可疑程度也没比墓园低到哪去。

大概保安也是奉行这一准则,面对没有访客卡的言真,死也不愿意打开大门。

柏溪雪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言真按她给的房号拨出去,对讲机却只有忙音。

嘟——嘟——嘟——

声音一声声拉长,保安看她的表情愈发变幻莫测——半夜三更出现在这儿,找不到人还想千方百计进门的独身年轻女孩,除了私生女,大概就是谁家闹上门的情人。

言真的心也随着忙音渐渐下沉、下沉。然后,她忽然一紧外套,在保安诧异的目光里,迅速蹲了下去。

跑!

她跳下人行道,就这样当机立断地从车道横杆下迅速冲了过去。保安大叫一声站住,她充耳不闻,像一颗炮弹一样冲进了小区。

大抵还是年轻好,她这辈子八百米冲刺都没这么拼命,保安不是她的对手,一瞬间就被甩到身后。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停下来,言真才发现自己喘得有多厉害。

她感觉自己的肺像要炸开,又凉又干的血腥味在嘴里弥漫,鼻涕却在鼻腔里呼哧呼哧喘拉风箱,只好用手按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又生怕被抓住,硬是在小区几条街道里绕了几圈。

真是做贼了。

“言真?”

正在这时,忽然脚下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女声。

鬼啊!

言真吓得弹起来,差点又背过气去——都说了在节假日接工作电话的人会有报应!

过了好一会,她缓过神来,这才低下头,发现柏溪雪正蹲在路灯边。

圣诞节前夜,这里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彩灯。庭院里立着一颗颗巨大的圣诞树,冷空气中一股柏枝的味道。

柏溪雪身上竟然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羊绒大衣。朦胧又梦幻的光晕里,将她的身影衬得如此单薄孤独。

言真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蹲下去:“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失恋了。”

“……什么?”

“我和前女友吵架,分手了。”

“……”

大晚上把她从暖气房里叫出来,打了个七八十的出租车,就为了这个?

言真忍了又忍,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那她也不能一个人把你丢在这儿呀。”

“她倒是没有丢我,”柏溪雪无辜地仰起头,“她在楼上。”

“……”

顺着她的目光,言真慢慢抬起头,看见一个高挑英俊的女孩子,正站在身后独栋洋房的二楼,焦急地探出头往下望。

面孔轮廓有些陌生,显然已经不是之前游乐园的那个女孩子。

“……”

在节假日接工作电话的人会有报应。

她今晚第三次默念这句话,调动所有耐心,才没有给柏溪雪那张漂亮小脸来上一耳光。

“嗯,所以呢?”言真竭力遏制翻白眼的冲动,“你希望我当金牌调解员劝你俩和好,还是我化身呛口小辣椒,帮你劈头盖脸骂她一顿?”

“她劈腿了。”

柏溪雪冷不丁说。

“你带我走好不好,”她问,鼻头被冻得通红,看起来仅有几分可怜巴巴,“我不想回去了。”

一股酒气飘进言真鼻子:“你喝酒了。”

“嗯。”她点头,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一点点。”

这么老实。

好在看起来确实喝的不多,恰好处在一个理性尚存,情绪飘忽的阶段。言真叹了口气:“行吧,我送你回家,车费明天醒了再报销。”

“我不想回家!!”

柏溪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好几个调:“我哪也不要去!”

言真差点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柏大小姐这副模样,和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小孩儿也没区别了。

她憋住笑,开玩笑缓和气氛:“好好好,不回家,不回家啊。你还挺聪明,离家出走还知道不往外乱跑,小时候是不是很有经验?”

柏溪雪却忽然仰头看她一眼,傻兮兮灿烂一笑:“你怎么知道?”

……还真猜对了啊!言真太阳穴的筋跳了一下,心说碰上惯犯了。

但她没把柏溪雪的话当一回事儿。笑话,家教遇到问题小孩,最明智就是让家长处理。

她从不趟浑水。

于是她施展缓兵之计,伸手将柏溪雪拉起来:“我带你走,好不好?”

手机却已经偷偷输入柏家的地址。

“你骗人!”柏溪雪却已经大声喊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秤砣,“我看到你偷偷打车回去了!”

“我不想回去!”

言真被她吵的脑仁疼。这场景真是似曾相识,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好像也是遇到个离家出走的小女孩,死缠烂打怎么也不愿回家,最后甚至动用了警察。

那小姑娘的青春期想必也是相当难搞。

言真焦头烂额:“行,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回家?”

“我爸妈又吵架了,我看到家里就烦。我告诉你,就算你把我送回家,我也能再出去,大把狐朋狗友陪我鬼混,”她洋洋得意地说,“而且我第二天就会告诉我妈,是你约我出去的,让她立刻辞了你。”

“你很需要钱对不对?”

她拉着言真的手,依旧坐在地上,仰头笑得一派明媚天真。

言真沉默。

十七岁的柏溪雪和**岁的小女孩终究是不一样的。**岁的小女孩,只会为了一根糖葫芦生气,学不会这样逻辑缜密盛气凌人的威胁。

她确实在乎这份钱,也不可能放任柏溪雪这个状态出去鬼混。

言真叹了口气,终于柏溪雪从地上拉了起来:“走吧,我带你住酒店,快捷酒店那种哦,明天发票给你报销。”

她看着柏溪雪那单薄的样子,咬一咬牙,还是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披着吧,以后有点常识,不是所有地方都是前脚上车后脚下车有暖气的。”

“你不冷吗?”

“……冷啊!”言真悲愤,“还不快点把你的大衣脱了换我穿上。”

“哦……”

临走前,言真在别墅花圃前停下,毫不犹豫,啪地折下一枝花。

“喏,给你了,”她向柏溪雪伸出手,“你前女友劈腿欠你的。”

也是你们所有害我半夜冲刺八百米的人,欠我的。她吸溜了一下鼻涕,在心里恶狠狠说。

柏溪雪抬起头,一支梅花被言真擎火炬一样擎在手中,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但确实很美,淡黄的灯光下疏影横斜。梅花小小花瓣,黄玉般剔透的质地,却有绸缎的光泽,一圈细密花蕊,浮动出淡淡的、冰冷的幽香。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她将梅花塞进柏溪雪手中:“开心点吧。”

离开时她拉着柏溪雪雄赳赳气昂昂地从保安门口路过,不管对方表情变得多精彩。

整个出租车都充满腊梅沁人心脾的香气。连司机表情也松动几分。

言真上车先和沈浮报告,从半夜八百米到柏溪雪失恋,对面的表情包变了又变,最后停在一只仓鼠呆滞的表情。

言真几乎可以想象听到此等离奇故事,沈浮变幻莫测的表情。

末了她和沈浮说:今晚我可能不回去了,太晚了,你来找我,还是我打车回家,都不太安全。

那时网约车刚刚火起来,总有或大或小的事上社会新闻。

沈浮那边似乎沉默了一下。

【浮:[OK]】

一只边牧的表情包。

【浮:那你明天早上顺道给我和言妍带早餐吧,老样子】

【Silence:[OK]】

放下手机,言真长叹一口气。

气氛有些尴尬,她对柏溪雪的怨念又重几分。偏过头去,看见柏溪雪正对着车窗外发愣。

这是12月最灯火辉煌的一个夜晚。数不清的霓虹与彩灯,化作夜幕中的金色河流,川流不息地淌过,将柏溪雪凌乱的碎发打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她的呼吸呵在窗玻璃上,蒙出一片小小的雾,连带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如同雾里看花,成为影影绰绰的光亮。

“你怎么不系安全带。”

言真喊她。柏溪雪却一动不动,这让言真皱起眉头,伸手过去拍她。

车恰好在这个时候转过一个大弯。离心力让柏溪雪猛地一歪,倒在了言真身上。

言真低头看过去,却发现对方满脸泪痕。

窗玻璃的白雾是有小小的透明痕迹,是她刚才凑到玻璃前,鼻尖留下的痕迹。

言真愣愣地看着:“柏溪雪,你……你怎么了?”

对方却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靠在言真身上,无言地望向前方。玻璃外变换的灯河,如孔雀羽毛上的浮光,一阵阵掠过,缤纷莫测的光影,倒映在柏溪雪平静的、犹带泪痕的脸上。

言真感受到她的呼吸在肩头起伏,仿佛承载着一泓世界上最小的湖泊。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去问为什么。

冬天其实不宜见陌生人,因为爱和感冒,都容易沾染灵魂。

她保持缄默的距离。

一首歌的时间后,柏溪雪安静地坐起来,随着安全带咔哒一声轻响,她重新回到车窗边,抱着那支梅花,继续出神地望着灯河。

没有人说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直到下车,言真带着柏溪雪走进连锁酒店,才真正傻眼。

“你是说,你没有带身份证?”

她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到柏溪雪脸上,后者满脸无辜,理所应当地反问:“我去前女友家,为什么要带身份证啊?”

真是见了鬼了。她心怀侥幸地将目光看向前台,服务员面带微笑,毫不留情地击溃了她的希冀。

“抱歉女士,双人入住,两位房客都需要出示身份证哦?”

小言:报销,报销,报销。

放假时的工作消息就是薛定谔的黑箱,一旦看了就不会有好事[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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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Lonely Christm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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