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安答应会帮徐山梅报仇后，徐山梅平静下来，开始给他们描述事情经过和凶手的长相。
凶手估计是小区里的人，两人也大概不认识。楚延曦在一旁随便听听，沈轻安在手机备忘录上将特征一个个记录，打着打着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楚延曦：“怎么了？”
“我好像见过这个人。”沈轻安难得讶异，问徐山梅，“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徐山梅是标准社畜，勤勤恳恳本本分分，因此时常在公司加班到九点多才回。但昨晚是个例外。
他们全家的经济来源全靠她一人。她弟弟玩游戏氪金，瞒着爸妈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爸妈最近才知道这事，气得骂了他一顿。一直以来被捧在手心里的他立刻忍不了了，和他的几个狐朋狗友开着面包车去镇上的金店抢劫，然后在逃亡过程中超速行驶与大货车相撞，当场没了命。
两口子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昨天还好端端的家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那天晚上老太太就心肌梗塞进了医院，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抢救过来。
徐山梅和领导请了一天的假。
她画了个十分精致的妆，挑了件衣柜里最好看的裙子穿上，打车来到了医院。她站在病房门口时，在农村待了一辈子的老两口甚至一开始没认出来。
“这张卡里有二十五万，是我这些年攒下的。这次的医药费我出，我也知道你们每个月都有补贴，那些钱我不会动你们的。”
“但从今往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天高水远，人各一方。”她站在门口，对着病房里那两个将她带来这世上的人说，“答应的话，这张卡就给你们。不然，就算我不管你们，凭着补贴，你们也能活。”
他们拿走了卡。
她在医院对面选了一家饭店吃饭，然后坐在位置上发了一下午的呆。
对于这过去二十多年一直渴望的自由，如今真正到来，虽是真的了却了一桩心事，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欢呼雀跃。
“六点五十多。”思绪从往事中抽离，徐山梅回答，“回到小区门口，我下车的时候看了眼时间，那时候天还很亮。”
“那差不多，七点是保安亭换班的时间。”沈轻安抬起眼，“按照你的描述，如果我在他的脸上加一道疤…就和我下午遇见的保安一模一样。”
凶手没有疤痕，但陈鹏有。
“你弟说你□□未遂，将人家女孩子杀了，还威胁他不能说出去。”楚延曦把玩着手里的刀，笑语晏晏，“感谢你，我两是新手搭档，正愁这个月业绩怎么办。”
这是准备好的脚本，他们本身就不是警察，一没警服二没警车，专业知识也不知道，顶多伪装成便衣，糊弄糊弄行外人。
沈轻安适时拿出了一副手铐，拎在手上哗啦哗啦作响。
说实话楚延曦对他从行李箱拿出手铐这件事耿耿于怀。当时就迫不及待想翻箱子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被沈轻安眼疾手快关上了。
沈轻安道：“先办正事。”
“警官，不是，不是我！”陈鹏激动地大喊，“是他！是他杀的！他看上了那个女的想上了她，结果不小心把她掐死了！我…我后来才知道了，只是帮他打了下掩护！”
沈轻安静静听着，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听完，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的意思是，杀人的是陈祥，而你犯的是包庇罪，并不知道他事先有杀人意图，只是选择在他犯罪后帮他隐瞒？”
“是，是是是…”
“所以你也不知道尸体在哪里？”
“真不知道。”生怕他们不信，陈鹏忙不迭地说，“但我可以配合你们找，我还可以去和他对质！”
就等你这句话呢。
沈轻安正准备给他拷上，一阵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三人向声源望去。只见陈鹏的手机静静地躺在草坪上，亮起的屏幕上跳动着“陈祥”二字。
“咔哒”
沈轻安动作未停，直接给陈鹏拷上，看了楚延曦一眼。楚延曦瞬间理会，弯腰将手机捡起，像是对这个电话并不是很惊讶：“哦，瞧瞧。那些家伙还是对咱俩不放心，生怕他跑了…你还要接吗？”
为了陈鹏不起疑心，楚延曦调侃似的问了最后一句。虽然他们都在心里希望陈鹏认命不接，但明显陈鹏从他们的眼神中察觉出了一些反常，咽了咽口水：“…接。”
楚延曦手指蜷缩了一下，然后看见沈轻安站在陈鹏身后，在他视觉死角处向他略微颔首，然后拿出了手机，像是在安排什么。
楚延曦突然心安了不少，按下了接听。
电话那头响起沉重的粗喘声，像是刚干了什么体力活，声音沙哑：“哥，你现在还在保安亭吗？”
陈鹏刚要开口，沈轻安顶了他一下，口型示意：套话。
陈鹏顿了顿：“我还在。你人在哪呢？现在都没回来。那个女人呢，被你放哪了？”
他还是有所保留，似乎是这个不合时宜的电话让他冷静下来，一边打探他弟的位置，一边刻意模糊了两人的罪行。
沈轻安无声开口：怀疑了。
楚延曦握紧了手里的刀。
但似乎是他的语气被陈祥听出不对劲。对面明显顿了顿才开口，但回答也很敷衍：“在回来的路上，把她随便找了个地方…”
“你在干什么？”陈鹏打断，“你没关车窗吗？怎么那么吵？”
电话背景音是夜摊独有的叫卖声，沈轻安和楚延曦甚至能很清楚地听见某位顾客“一打啤酒”的点餐声，还有夹杂的“来两份羊肉串”“老板，多少钱”等等，而且通话这么久了都没消失，是个人都知道他在某个烧烤摊上停着没动。
陈鹏明显是在诈他。
“我…我有点饿，来打包点烧烤。”陈祥在电话那头喊了句“老板，再拿瓶啤酒”，然后低声说，“我很快就回…你现在还在保安亭吗？”
不知为何，楚延曦感觉陈鹏回答得咬牙切齿：“在。”
“那我马上，马上回来，你先待着不要动，我马上就开车来接你…”
陈祥的声音渐渐变弱，似乎正要挂电话。陈鹏发出一声冷笑：“陈祥，你是不是觉得你哥很好糊弄，很好骗？”
对方立刻没了声。沈轻安和楚延曦都还没反应过来，陈鹏突然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喊：“回来？我看你是不打算回来了吧！这里总共两个烧烤摊，但旁边还卖煎饼果子的只有警察局旁边那一家！小区旁边那么多公园湖树林，你偏偏跑去那里，真当你哥是傻子是吧！”
歪打正着。
沈轻安与楚延曦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惊讶。
万万没想到陈祥居然和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我帮你这么多！从小到大我对你有什么不好！大学，工作，哪样不是我帮你的！”知道自己拉扯大的亲弟弟准备拉他顶罪，陈鹏双目通红，面色狰狞，“你他妈的居然真的去警局让我给你顶罪！你他妈的到底有没有良心！你他妈的…”
话没说完，他的嘴就被堵上了。楚延曦把他的手机拿过来晃了晃：“人家早挂了。别骂了，省省力气，留着见面再骂。”
陈鹏“呜呜”地叫着，楚延曦“哦”了一声，解释：“我擦手的。放心，没用过几次，很干净。”
这是干不干净的问题吗？！
但两人都没再理他，仿佛他已经失去了价值。楚延曦正要和沈轻安说什么，就见沈轻安趁陈鹏不注意往他后颈上一劈，直接让他晕了过去。
把人丢进后座，沈轻安直接坐上了副驾驶。等驾驶座上的人坐稳了，他转头问：“出门还带个擦手的毛巾？”
楚延曦发动车子，目不斜视：“第一次干这事，以为会见血什么的，没经验，多担待。”
“哦对了，你干嘛把他打晕？我们这路上还能多问几句。”
沈轻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徐山梅的灵魂就呆在里面。楚延曦瞥了一眼，道：“没准能早点把人家的尸体找到。”
“没必要，陈祥已经被抓到了。”
楚延曦纳闷：“他好歹有车吧？这都没跑？”
“我在你家里就通知了警方。”事情有惊无险，基本告一段落。沈轻安渐渐放松下来，“陈祥所在的烧烤摊刚好有几个警察在吃夜宵，顺手的事。”
啊，那真是。
楚延曦哼笑了一声，一个想法突然从脑海中闪过——如果没有他们的参与，这件事情会如何？
前方刚好遇到红灯，楚延曦踩下刹车，独自在脑海里慢慢复盘。
首先，陈鹏和陈祥是双胞胎，也只可能是同卵双胞胎。只有这样陈祥才会决定先下手为强，让他哥来顶罪，因为尸体估计他两都碰过，监控被他们破坏，□□未遂，现代的技术无法区分他们两个的指纹。
但陈鹏也可能会中途察觉陈祥的异样，而如果没有他们找到徐山梅的灵魂，提前让陈鹏产生怀疑，决定与他弟鱼死网破，以他的头脑可能会把他弟骂一顿，但警方仍未发现他们，两人可能还是会一起逃之夭夭。
“其实还是有很多漏洞的。陈祥的行为说明他的确打算瞒着他哥让他顶罪，但细想就解释不了我们为什么提前这么久就来到了小区，陈鹏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没意识到。”楚延曦总结完毕，将这个漏洞如马蜂窝一般多的临时行动的成功归功为踩了狗屎运，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啊，那小姑娘是这两天才死的，和我的睡眠有什么关系？”
劳累了大半夜的楚延曦做了大好事，突然发现自己的问题和这件事毫无关系，连忙呼喊自己请来的大师：“安先生，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安先生，安先生？”
无人应答。
楚延曦偏头一看，沈轻安双手环胸，低着头，看上去已经睡了好一会了。
行吧。
还要开车的楚延曦想，只有他是最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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